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是从她脱下西装，换上保卫科制服的那一刻吗？
是从她接过公司斡旋的权柄，走进腐烂乌烟会议厅的那一刻吗？
深夜的莱茵生命如此安静。
克里斯腾坐在总辖室的办公桌前，翘着腿，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一份又一份的报告，铅笔在她的指尖翻飞，随着她的心绪一起。扯出其中的一份报告，工整又仔细的记录，冷漠的口吻，还有那个如人一样笔挺的签名——
“塞雷娅”。
把自己的拇指按在那个名字上，她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人写报告时的面孔。不经意间，她和她少年时光一起坐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撰写论文的画面也一起涌了上来。
“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签名的时候，大概就是写成这样。”
老套又古板的人，明明所有的信息都可以用电脑录入和操作，塞雷娅却坚持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钢笔，在克里斯腾的笔记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露出温柔又自信的笑容。
她从记事起的重要好友，懵懂时期的第一个亲吻对象，那个曾经每时每刻都站在她身后的坚实盾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呢？
“情感是一种客观因果。”
即便是两人已经衣衫不整，那个瓦伊凡还能看着满面情潮的自己淡定地说出这句话——她既没有接受自己的爱，也没有拒绝自己的身体，克里斯腾在有些时候甚至觉得看着塞雷娅的时候像是在看一面镜子，通透，坚实，反射着所有投向她的情感与诉求。
门外稳健而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考，一步，两步，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克里斯腾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塞雷娅。”
“总辖。有事找我吗？”
还是那身令她有些气闷的制服，还是那张感觉自己欠了她一百万的脸。克里斯腾的嘴角挑了挑，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扔掉手中的报告，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看左右空旷无人的办公室，从衣服兜里摸出来了一盒烟，熟练地拿出一根夹在手上，看着对面瓦伊凡明显不悦的脸色，突然就心情好了起来：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疏远了，合作伙伴。”
塞雷娅没有回答克里斯腾的这个问题，只是依旧皱着眉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其实当她看到通讯终端的私人消息时，有犹豫过要不要出现。今晚的行程，不是又去见市长了吗？莱茵生命的总辖，哥伦比亚的科研新星，身家以千亿计算的商业女杰……财富，容貌，学识，无论哪一点都无可挑剔的克里斯腾。她们的路在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分歧，只是两个人在这方面总是很有默契，以成年人淡漠的方式去掩盖沟通中的所有矛盾罢了。
香烟被点燃的瞬间，薄荷的味道和克里斯腾一起走到了塞雷娅的面前，中间还夹杂着那人十年也没换过的香水味。没有拿烟的那只手伸到了塞雷娅的衣领前，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拨弄着，原本明亮的声音里带着戏谑和嘶哑：
“这身制服真的不好看，我还是喜欢你扎起头发，穿着衬衫和风衣的样子。”
“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走了。”
瓦伊凡的体温始终很高，这也是克里斯腾喜欢塞雷娅的地方，可是拨开她的力道太大，甚至就连总辖的上半身都随之晃了两晃。塞雷娅刚转过身要走，克里斯腾的声音又像绳索一样缠住了她的脖子：
“她叫赫默，对吧？结构科的那个小黎博利研究员。”
猛地转过身，塞雷娅一如既往冷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眼睛里隐约闪烁着怒火出卖了她。克里斯腾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眼睛像从前一样弯成月牙。她背对着塞雷娅走到桌子前，在文件堆里简单翻了一下，拿出一张纸，笑着回过头说：
“你不觉得她很像从前的我吗？对科研充满热忱，眼睛干净明亮，面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时从不动摇。”
“我不这样认为。你到底想说什么？”
克里斯腾将两只手撑在办公桌上，身子微微后倾，歪过头，扬起下巴端详站在门口的塞雷娅。那人的身姿还是和她的品格一样端正坚实，不容扭曲。今晚和市长还有一群投资人的会面让克里斯腾感到阵阵恶心，无论多么习惯于官场的勾心斗角，她知道，自己的内心仍然和当初没什么区别。就算早就已经熟悉了那些人的做法，可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她永远也不会适应，亦或是忘却。
她希望塞雷娅能懂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也希望她能理解自己必须要这样做。
可是……不，没有可是。
她们不是一类人。
至亲好友，床上恋人，曾经她也天真的认为塞雷娅永远都会在她身边，什么话都可以对塞雷娅说，可以得到温暖的拥抱，可以随时拥有那低沉嗓音令人安心的慰藉，但现在她连一句示弱的话也不想说了。她们的关系早就破裂，回不到从前，两个人之间再也不抱有任何希冀。只是看到那张脸，那双手，嗅到对方气味，察觉到那个人存在的时候，仍然会忍不住去怀念。
这一点她很确定，塞雷娅和她一模一样。
“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总辖，请你有话直说，我很忙。另外，你喝酒了吗？还是注意一点身体比较好。”
“呵……塞雷娅主任，虚情假意的关心就不必了。我倒是觉得，你腰间的小饰品不错，能送给我吗？”
“这是朋友给我的，恕难从命。还有别的事吗？”
“朋友？是赫默吧？我听说黎博利的羽毛代表着深厚的情感……了不起啊，主任，这么快就驯服那只猛禽了吗？”
“啪。”
塞雷娅的确主动拉近了她和克里斯腾之间的距离——仅仅是因为，在她脸上留下一个火辣辣的掌印。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些凝固。就连塞雷娅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是她，也不该是她。无论她怎样拒绝承认，克里斯腾的确是最了解她的人，尤其清楚如何激怒她。
“对不起。”
道歉的话刚刚送出嘴边，回应塞雷娅的不是质问或者争吵，而是她亲吻过无数次的嘴唇。凶猛，激烈，克里斯腾的双手紧紧扯住塞雷娅的制服衣领，有些急切的将自己的唇舌奉献给面前的钻石。口腔中带有一点血腥味，也许是自己刚才的冲动让克里斯腾无意间咬破了她的舌尖，也许是她的牙齿过于用力，划破了塞雷娅的嘴唇。久违的氧气缺失让塞雷娅的大脑有些空白，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莱茵生命的总辖已经解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雪白的胸乳，制式的短裙也拉到大腿上方，自己的手则紧紧按在那被扯得支离破碎的丝袜外面。
“哈……”
克里斯腾的面色潮红，冰凉的手指挪到了塞雷娅的脖颈上，将她的脸朝自己的胸前按下去，曼妙的呻吟和喘息让塞雷娅有些动摇——她太过于习惯这个女人的身体，以至于本能的肌肉记忆直接越过了她的理智。舔弄锁骨会让克里斯腾修长的身体颤抖，把指尖掐在胯上会让她像猫科动物一样鸣叫，大腿内侧则是塞雷娅曾经最喜欢的地方，柔软，光滑，轻轻咬上去，就足以让那隐秘的部位汁水蔓延。
她们这样做毫无意义，没有理由，不合逻辑。塞雷娅在心里这样想着，却任由克里斯腾抓着自己的头发，尽情地扭动着腰肢，在莱茵生命总辖的办公桌上张开自己的双腿，将快乐送到塞雷娅的嘴边。
……
赫默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耳畔响起的，是怎样一幅画面。
她不是故意要在这个时间来到总辖办公室所在的区域，只是她需要穿过这里的回廊，走到资料室而已。可是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又让她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正在发生的。白发的瓦伊凡身下压着衣衫不整的总辖，高跟鞋已经被甩掉了，裸露的脚尖勾起，无助的在空中摆动。而她自己原本整洁的制服已经被剥开一半，肌肉线条分明的背上有一只白皙的手，鲜红的指甲狠狠掐在陈旧的伤疤之上。
青涩的黎博利只是听说过……女性之间的欢爱是何种场景。只是，赫默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欲望，力量和快感。双腿像是灌了铅，她站在透明的玻璃门前，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忘记了躲藏。而昏暗办公室内的两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一个走路无声无息的黎博利正隐藏在黑暗之中，竖起的瞳孔捕捉到了人类视觉难以想象的细节。
克里斯腾半眯着的双眼余光从欢爱中暂时清醒，因为她本能就对投来的视线极为敏感，可当她瞥见阴影投射处那熟悉的羽毛形状时，笑得反而更加妩媚起来。她的薄唇凑到塞雷娅的耳边，咬字清晰地呼唤着：
“塞雷娅……喜欢……再多放进来一根手指……”
“嗯……哈……操我，用力操我，啊！……”
她的手指在塞雷娅的背上滑动，留下一道又一道在黑暗中无比鲜明的殷红。这不是她们第一次做爱，可能也不会是她们最后一次做爱。
可惜，她和她之间，早已经没有了“爱”这件事。
问题在于，小黎博利，你什么时候能发现这一点呢？
高潮来临的时候，克里斯腾任由生理的泪水取代自己的真情实感，悲鸣着塞雷娅的名字，几乎要将全部的自己都埋进瓦伊凡那令人心安的温热身体里。
再见了，塞雷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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