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Anna有一门课作业繁重,那天离开Elsa家之后她就没能再回去,因为她不得不先专心应付学习。而Hans在几天后也带来了好消息——他说是去问问,就真的是问问。他发了邮件给那位Fairgrieve先生,并且收到了回信。
Hans毫不在意地向Anna展示他努力的过程,第一封信里他尚且礼貌地作了自我介绍——他称自己是Elsa的同学,一个垂涎Elsa美貌的追求者(Kristoff:“很符合你的人设。”),但被女神拒绝了。偶然的情况下在社交媒体上发现了Fairgrieve是Elsa的高中同学,因此冒昧地发来邮件,想要了解一下女神的过去。
Fairgrieve的回应也很直接:“滚。”
接着Hans顽强地发去了第二封,他大致叙述了他从Anna那里听来的内容:关于Elsa现在不信任别人,不喜欢和人相处。
Fairgrieve这次多写了几个字:“滚,我不认识她。”
于是Hans又发去了第三封,这是一张从凤凰高中校报电子版上截下来的旧照,照片上16岁的Elsa青涩美丽,像支刚抽出花苞的玉簪花一样。她穿着别着号码布的运动背心和短裤站在学校的运动场上,胸前挂着一枚奖牌,对着镜头微笑。照片下面署名:摄影记者,James Fairgrieve。
这成功地让Fairgrieve又多回了几个字:“滚开,混蛋!离她远点儿!”
Anna看到的时候不由得惊讶又疑惑地皱起了眉,Hans得意地一弹屏幕:“很奇怪,对不对?他已经有至少……五年吧,五年没有和你的Elsa女王联系过了,他为什么要让我离她远点儿?他以什么立场说的这话?”
“这话听上去就好像他不是个变态加害者,反倒是她的保护者一样。”Kristoff说,他说完想了想又摇摇头:“我不相信。哪个保护者会在自己的云盘里存那么多偷拍照?难道要说他偷拍别人是为了保护她们吗?”
“又或者……”Hans耸肩笑道:“他认为这位‘女王’是属于他的所有物,所以他让我‘滚远点儿’,意思是……‘离他的东西远点儿’。”
“啊……这就说得通了。”Kristoff点头:“听上去就很像变态的思路。”
“那么重点是,他做了什么让他认为这个女孩是他的所有物?”
Anna不快地挥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实在不愿意去深想Hans提出的可能性:“关于这个Fairgrieve,还能查到别的东西吗?这家伙真是个变态的话,他就真的只止步于给女孩子拍照?他还做过别的吗?他有没有案底?他就没翻过车?”
Kristoff挠挠头:“这……”
“可以去查一下凤凰市法院的记录。”Hans道:“如果他在大学期间翻过车,大概率是没办法还像现在这样悠闲上学的,而上大学前他一直住在凤凰市金盏花镇,如果他以前有案底,那么记录多半是在凤凰市法院。问题是,如果他犯事的时候未成年,档案会封存。如果他未被起诉,在法院的网站上也查不到。”
Anna沉吟了一下:“不管怎么说,先查查看吧。Kris?”
“好。”Kristoff说着就拖过电脑去干活儿了。
“另外,还可以查一下在Fairgrieve周围有没有别的女孩像Elsa一样的情况,突然性格大变,转学或是退学。”Anna补充:“Hans,继续和Fairgrieve聊聊?我们至少有他偷拍的证据,你应该还能聊出点别的来吧?”
Hans欣然点头。
之后几天,Anna几乎都忙于学习和与朋友们挖掘Fairgrieve的案底,只是会努力挤出时间和Elsa见个面,一起吃饭,或是送她回家之类的。
Elsa也察觉到了Anna的变化——她不愿称之为变化,但事实就是,这个原本非常粘她,总是出现在她周围,仿佛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她在一起的女孩,最近不再那么热情地跟着她了。
难以言说的阴云再次将她覆盖了。
她努力地说服自己这是正常的。因为Anna有她自己的生活,她有自己的朋友,有学习。她需要上课,做作业,准备考试,需要自己的空间。
是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当然……当然不可能有谁会一直陪伴你,当然不可能有人能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当成整个世界的中心。
别矫情了……不然……你又会把她……吓跑的。
Anna终于搞定那一科的作业,结束了那个恼人的课程后才发现,她已经有两天都没能约到Elsa出来了。
Elsa前两天告诉她最近会比较忙,推掉了和她吃饭和一起回家的日程,之后Anna例行的早安晚安信息都没能得到回复。她心中略有不安,早上跑去Elsa家扑了个空,猜想Elsa应该是已经去学校了,于是又找到了艺术学院去。
结果一去那里,就发现最近艺术学院可真热闹,从学院范围外的路口开始就打出了大幅的广告,预告着最近将会和某艺术机构联合举办的艺术展。他们学校是由好几个独立学院组成的综合性大学,艺术学院单独位于整个大校区的西面,与Anna他们的商学院相距甚远,可是Anna却在路边看到了Hans的车。
走进去不一会儿,她就在主美术厅的门口看见了那个花花公子。
“Hans!”她压低声音冲上去一把拽住了高个儿男人,把他拉低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Hans歉意地对旁边的几个女孩笑了笑,回身向她低下头,狡猾地眯起眼睛:“你猜啊,宝贝。”
Anna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我说过不准打扰Elsa吧?”
男人风流倜傥地笑笑:“我又没说是来找她的……不过,你又是为什么会在这儿呢?”他装模作样地直起身子举目四望:“啊……看来那位女王就在附近,对吧?她会参加这次的艺术展吗?你不是说她是雕塑系的?”
“呃……不……”Anna也不知道Elsa是不是有参加这个,Elsa确实是说她最近很忙,但是在忙什么呢?她连这个艺术展也是刚刚走到门口才知道的,但她不想跟Hans透露这么多,情急之下不由得开始胡说八道:“我也不是只认识她一个艺术系的吧……我是来……嗯……找别的朋友的。”
她还认识哪个艺术系的?
她在脑海里疯狂搜寻那些与自己或许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正在她着急的时候,两个女孩远远地走过来,带着些惊喜和试探:“嗨,你是不是Anna……”
这是什么运气!Anna大喜过望,回身过去:“嘿,是啊,是我!那个……谢谢你邀请我来!”
她背对着Hans对着女孩挤挤眼,做出口型:“拜托……”
女孩心领神会,立时笑起来:“啊,不客气……我是之前见过的Chloe,这是我朋友Abby。”她说着这话,眼睛却一直看着Hans。Anna没有注意到这点,她一把将男人推开:“好了,好了,我要跟我朋友去玩了,你别在这碍事。”
她说完还特意凑近去压低声音威胁道:“不准去找Elsa,听到了吗!”
Hans只是对她微笑,他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人影在远处注视着他们,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
Elsa把自己藏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他们。
高大俊美的男人,甜美可爱的女孩,还有昨天和她搭过话的Chloe,一个时尚漂亮的非裔姑娘,热情性感,好像加勒比的阳光一样。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咬着唇,想象自己像一尊石膏像一样在模具里凝固。
是了,当然,Anna当然还会有别的朋友。
当然,她是那么受欢迎。
当然,她会被邀请,即使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会来这个艺术展。
她有自己的生活,她有自己丰富多彩的,充实美好的人生,就像你希望的那样,就像你曾经对她说的那样——“好好享受你的大学生活。”她确实在这样做,你还有什么不满?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像是从半空坠落?
太阳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怎么可能真的被谁私有?
——够了。她又听见自己脑子里的声音,对她怒吼:收起你那些胡思乱想!别去胡乱揣测,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大可以直接问一问,Anna不会对你撒谎……
凭什么这么肯定呢?
凭什么认为Anna……她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世上或许真的有一个Anna是不会对她说谎的,但不是这个。
不,不是这个。
也许世上真的有一个Anna是会永远追在她屁股后面,把她当成世界的中心的,也许世上真的有一个Anna会永远爱她,但不是这一个,你早就已经搞丢她了,不是吗?
你没有勇气去见她,没有勇气去找她,你连想念她都不敢。
她无法反驳,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声音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可是她已经无心再听了,她的脑子也渐渐凝固了,她憎恨自己会出现在这个艺术展上,憎恨自己还没有在黑暗中腐朽,她恨自己为什么要踏出家门。
她恨自己依然看着那个方向,看着那个人充满活力的身影,却移不开目光。
Anna。
Anna……Anna……Anna……
强烈的痛楚击穿了她的心脏,她憎恨自己的懦弱,又恨自己太勇敢。
为什么时至今日,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依然还敢去爱上一个人呢?
为什么直到今天,还是没有学会教训……还敢试图去相信呢?
展厅的灯光在她眼里逐渐模糊,闪耀的光斑朦胧成一片,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嘈杂的展厅中忽然灵魂抽离。
Anna一回头,一眼就从人来人往,堆满了杂物,正在备展的展厅中看见了那条立在消防门边的角落里,孤零零的影子。
她眼前一亮,匆匆跟刚认识的Chloe告别,拔腿就跑了过去。
然而还没走近,她就发现Elsa似乎有些不对劲。
Elsa又穿上了连帽衫,用帽子将自己整个人都遮住了。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男友款牛仔裤和帆布鞋,生个人都恨不得和旁边的雕像融为一体。
她脸色苍白,仿佛看不见自己似的呆立着,等Anna靠近了,才发现她的眼里盈满了泪水。
仿佛含满了一汪融化的冰川似的,她孤单地站着,面无表情,却又满含着不知所措,脆弱得好像碰一碰都会碎裂。
“Elsa。”Anna出声,她才如被炸雷惊醒一样颤了一下,盈满了睫毛的泪水直直地坠落下来,湿润的眼里映出了她的影子。
她要跑了。
Anna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抓住她,但Elsa的反应比她更快。
该死,她16岁在校运动会上拿到的奖牌该不会是短跑比赛的吧!
Anna就看着她眨眼之间推开消防门,影子一晃就消失在了楼梯间。她急得大叫Elsa的名字,拔腿追上去,一口气追到了屋顶才追上。通往屋顶的门上了锁,Elsa被拦在了楼梯前,Anna紧跟其后。
她无路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