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那是自己的心跳，鬼使神差的……Anna这样意识到。
鬼使神差的……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她本不该有，绝不该有，既不该出现，也不该被付诸实践的念头。
她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什么，她意识到自己犯了蠢，她意识到了……
她想低头，她想亲吻那湿润的，金色的发顶。
不是以亲吻姐妹的心态。
她的手停了下来，Elsa疑惑地抬头，光洁白皙的额头几乎擦着她的唇，她猝不及防地吸了一口气，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Elsa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睛如脆弱的琉璃。
“Anna……”她听见Elsa叫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微微露出羞赧的笑意来，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叫你的名字感觉好怪……我没有说过，其实我有个妹妹，也叫Anna……也跟你差不多大。”她苦恼地咬了咬唇，却笑着道：“这样让我好有负罪感。”
Anna快要窒息了。
——你为什么要有负罪感呢？那种东西只该我有才对。
我该被那些罪恶的泥沼淹死。
我应该落入地狱。
而这世上最令我绝望的地狱，是让我失去你。
最令我无法抵御的诱惑，不是苹果，是你。
水光盈满了女孩的双眸，Elsa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永远都搞不明白这女孩在哭什么。她尚且在为自己的莽撞冲动而忐忑不安，但女孩看上去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她好怕那泪珠坠下来，连忙捧住她的脸。
“对不起，别哭。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笨嘴拙舌，却连尴尬害羞都顾不上了，“我不是要拒绝你……我不是，又要拒绝你的意思。Anna，我没有拒绝你，我不会、我不打算再拒绝你了。”
湖蓝色的宇宙绽出不可置信的光芒，令她疑惑自己刚才是否吐出了什么惊人之语？
是那种能够于绝望中予人救赎，于悬崖边诱人坠落，于黑夜中让人看见光火，于深海中化为一截浮木的……那种令人无法拒绝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魔力。
但是很快的，Anna眼中的惊讶，犹豫，悲伤，尽数消弭。那些柔软脆弱的东西被她收敛起来，代之以坚定和狂热——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定。
——和她不一样，Anna总是很清楚她要什么，她总是很坚定，很果决，她总是有一种能够做出决定并承担后果的能力和勇气。
像是钻石一样的魅力。
“你说你不打算拒绝我了？”女孩惊讶地问：“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吗？”
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Elsa犹豫地点头：“我……也许……可以试试……”
“那么，我可以……吗？”
女孩的眼睛不安地询问，在得到了Elsa的允许以后，她试探着，如同要亲吻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谨慎地靠过来，在Elsa无比紧张的等待中，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亲了这么一下，还退回去眨巴着眼睛，害怕被训斥一样怯生生地看着她。
Elsa失笑，她第一次觉得心情那么轻松，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快乐，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了。她第一次忘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心，忘记了那些过去的阴霾，她顺应自己的心意和本能靠过去，轻轻碰了碰Anna的唇。
血色一下子涌上了女孩的脸，她整个人激动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Elsa靠近一步，她就退后一步，然后撞上了Elsa的大画板，Elsa的手撑在画板上，将她圈在怀里，语气呢喃，贴着唇瓣：“Anna……可以吗？”
什么？什么什么？
Anna的大脑根本超负荷了，像个被烧坏的CPU一样现在什么都处理不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点头还是摇头。然后Elsa吻了上来，双唇软得像是果冻，又甜又暖，舌尖挑开她的嘴，牙齿轻轻咬了咬她的唇。
后来……后来……Anna就像是喝了一夜的酒，什么都记不住了。
她碰倒了身后的画架，画板歪斜着摔落下去，让原本被衬布遮掩的画露了出来。
那是一副仿梵高《向日葵》的习作，蔚蓝的背景墙仿佛一片深海，桌面上摆着一只上了青釉的花瓶，里面插着十二支热烈绚烂的向日葵。
毫无疑问，这就是梦。
或许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她心里深藏的美梦——Elsa。
她嫉妒Elsa那些素未谋面的前任，她嫉妒Repunzel能陪在Elsa身边，能名正言顺地与她牵手拥抱，她嫉妒那些不被Elsa拒绝的客人，她嫉妒一切能够出现在Elsa身边，能够占有——哪怕只是短暂的，几个小时的，占有Elsa的人。
而这怎么可能……她唾弃地责问自己，这怎么可能，是对姐姐应有的感情呢？
她们翘掉了下午的课，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在那个被阳光洒满的厨房里亲吻。Anna生涩笨拙的动作很快就在不断重复，你来我往，乐此不疲的练习中变得熟练起来。她亲吻Elsa，拥抱Elsa，她们从厨房里一直亲到那个有点塌陷的沙发上。
她们气喘吁吁，心跳快得抑制不住，Anna躁动地压在Elsa身上，她觉得自己想做点什么……不止是亲吻的事。
Elsa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及时从她身下逃开，“Anna……”她有些抱歉地说：“先不要……暂时……”她很没有信心地措辞，“可不可以再等等……我还……”
“可以。当然。”然而女孩并不需要她说完，也不需要得到任何理由和解释，她跪坐在沙发上笑起来，向她伸出双手，“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什么时候都行。Elsa……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温暖的笑意从Elsa的眼睛里溢出来，她走过去重新将女孩搂进怀里，“你真好，Anna。”
——你在说什么傻话？
你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亲吻了我的姐姐，成百上千遍。
你会恨我的。你会憎恶我，再也不想见到我。
即便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想象一下你厌恶的眼神，都令我快要无法呼吸了。
可我仍旧停不下来，仍旧不打算告诉你真相，我仍旧骗着你，并且准备一直骗下去，直到你憎恶我的那天为止。
我是个骗子，Elsa。
我是个爱你的骗子。
她在Elsa的肩头吸了吸鼻子，“我像在做梦一样，Elsa。”
她的姐姐在她肩上发笑，如同从前一样宠爱地揉她的头发，只不过加上了亲吻。
落在脸颊，落在耳畔，落在脖颈，落在唇角。
“我忘了问。”还是Anna首先清醒过来，“你吃午饭了吗？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该不会今天一直睡到我来敲门吧？”
Elsa顿时从她怀里弹了出去，她哑口无言——她就是睡到了Anna来敲门！而且还是宿醉的状态！
可是她不敢说，她不敢知道Anna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是，这不过是件小事，有一半的大学生都有过睡到下午的经历。每个周末都会有人喝到人事不省，可是她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她，她不知道别人会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期待——当然不是，她知道。她知道别人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期待，就是因为知道。
——他们希望她是完美的，因为她看上去就是那么的完美。
而这就是她最深的噩梦。
怎么可能有人是完美的？
刚才的旖旎仿佛被按下了清除键，Elsa惊愕地醒来，发现自己再一次后悔了。
她不该冲动的，她不该任由自己被蛊惑，她不该放任自己……她口干舌燥地准备编撰一个谎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因而只想逃跑。
可是Anna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突然的紧张，她从沙发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好晚了，Elsa。我们出去吃饭怎么样？”
她笑意盈盈地问她：“我定了晚餐……虽然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我，但是有备无患对不对？那么，你想去吗？”
Elsa有点慌：“我……我什么都还没有准备……”
她的头发洗过没有吹，也没有抹精油，现在一定毛毛躁躁的，难看地乱成一团。她没有敷面膜，没有化妆，她没有准备好衣服，她该穿什么？
她脑海中一瞬间闪现过了四五个备选方案可以临时应对，她想她能将时间压缩到四十分钟，然后完美地出门。她以前也经历过这样需要临时去见客人的时候，她还可以找个借口先打发Anna过去，给自己争取一下补救的时间。
但是Anna懒洋洋地摆摆手，“要准备什么？我们又不是要去什么高级餐厅，你只要换个衣服就能走了——你的衬衫刚才被我揉皱了，抱歉。”
她说完，又忽然想到：“你不是……我确认一下，Elsa。你答应我了，对吧？是‘Elsa’答应跟我交往了，是吗？我不是你的客人吧？”
是啊……她不是客人。
Elsa的身体又放松下来。
她仍旧不安，脑子有些迷糊，可是不知道怎么的，Anna就将她推进了卧室里。
她胡乱脱下皱巴巴的白衬衫，套上了另一件细条纹露背的衬衫，把头发随便梳了梳编成辫子，然后简单快速地画了个妆，忐忑地开门。
等在外面的女孩眼睛一亮，笑容灿烂得像盛开的花一样：“你真美，El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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