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让Elsa来做我的女朋友。
怎么试？怎么可能试？怎么可能答应她？
Elsa羞恼地抓住自己的裙子，她想反驳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想驳斥她，想叫她清醒一点，可是她脑子里一团乱麻，连一句完整的话也组织不起来。她的舌头僵直地躺在嘴里，鼻子发酸，眼睛被泪腺分泌出的温热所熨烫，耳朵通红，她像个傻子，手足无措地迁怒给自己的裙子。
“Elsa？”那女孩小心翼翼地问，仿佛带着希求。
“不。”她条件反射地说，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女孩的脸。
喧闹的海滩，永不停息的海浪，远处空中海鸥的鸣叫，还有过往的行人，嬉笑的男女。这一切都被隔绝在外，仿佛褪色的水墨般淡去，Elsa只能听见自己张皇失序的心跳，只能听见Anna的祈求，“拜托……Elsa，不要再拒绝我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让人心碎的哀伤，令Elsa不禁反思起来——我有拒绝过她很多次吗？好吧，确实，有那么两次……三次，她都告诫女孩不要再和她约会。她说“不准再和我偶遇”，她说“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这算拒绝吗？
这是拒绝，她总是在拒绝那女孩，天啊。
她到底是个多么冷酷的人？
那女孩会怎么想她？又是怎么才能鼓起勇气说出那样的话？
Elsa用带着凉意的手摸着自己的耳垂降温，她不能再那么……那么无礼地，残忍地，再伤那女孩的心了……就算是拒绝。快想想啊，Elsa，想想办法，就算是拒绝，也至少说得委婉一点……
她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公、公司，不会允许的……这，条款上……”
“公司也规定你们不准谈恋爱吗？真正的恋爱。”Anna打断了她。
Elsa哑口无言，公司当然不可能做那么无情的规定，事实上，有不少“租借女友”是有自己的恋人的。
Anna歪了歪头，企图从侧面偷窥她的表情，“Elsa，你有……我是说真正的……属于Elsa的，你有和别人谈过恋爱吗？”
她看见那位人气女王咬住了唇。
她捏紧了手指，感到不安一般地缩起肩膀，抱着自己，用蜷起的指节抵着自己被牙齿蹂躏的下唇，“……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问？”
按道理来说，当然不可能没谈过，不是吗？
那可是Elsa。在Anna看来，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不喜欢Elsa。事实上，就算她把自己藏在大兜帽下面，不也总有登徒浪子来找她麻烦吗？她的魅力根本无人可挡。
但她真的很好奇，那样讨厌人群，顽固封闭，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Elsa，也会爱上什么人吗？会全心地信赖，娇软地依恋，会毫无防备地对某人敞开心扉吗？
这样的探究，光是想象，就令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粗暴的手拧紧。
“只是好奇。”她这样说。
Elsa摇头，却没作答。
“嘿，你们在聊什么？”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Elsa像是得救一般地拔腿向着Repunzel跑过去。Repunzel受宠若惊地张开手迎住堂姐，“Elsa？怎么了？等会儿，我身上是湿的。”
Elsa摇头，不自觉地绕到了Repunzel身后。
Anna再一次发现自己的嫉妒心比她从来以为的强大多了。不管是Elsa那可能存在的，虚无缥缈的前任，还是她充满信任地，下意识朝Repunzel跑去的行为，都让她感到自己的心脏扭曲的酸疼。
她站在原地，委屈得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流浪狗。
Repunzel爱心泛滥，一手拉着堂姐，一边往Anna这边走，“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Anna眨巴着眼摇头，目光还是牢牢地黏在Elsa身上，Elsa被Repunzel拖着手腕，根本不敢回头去看Anna的表情。
“没有。”Anna软软地说，Repunzel看上去一副了然的模样，她回身朝Eugene使了个眼色，那七窍玲珑的男人对她的指示无有不从，立马找了个借口将Elsa拖走了。
而Elsa，或许也是想要逃离这里，不仅没有提出质疑，反而很配合地跟着走。
Anna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远，Repunzel才在旁边清了清嗓子，“Anna。”
她回头看着这个应当也是自己堂姐妹的人。
若是仔细看看，其实能发现Repunzel和Elsa长得很有些相似之处，而差不多的发色更让她们的血缘关系确凿无疑——她比自己更像是Elsa的妹妹。
Anna难过极了。
可是Repunzel将这当成了是Anna和Elsa闹矛盾的缘故，她趁着Elsa不在，拉Anna重新坐了下来，“嗨，Anna，抱歉打扰了你们。”她温柔地笑笑，但Anna看得出来，她是有别的话要说。
她摇摇头，“没什么，没有打扰。”
“我不知道我说这样的话是否合适，但我真的很担心Elsa，你愿意给我几分钟吗？”
Anna当然应允，Repunzel松了口气般，“你真好，Anna。我好高兴Elsa终于遇到一个……‘好人。’”
面前的黑发女孩诧异地扬起了眉梢。
Repunzel苦笑着摇了摇头，“具体的……那是Elsa的事，我不好说。但是，总之……她……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让她变得不再相信别人，也不再相信自己。所以她总是独来独往，把自己隔绝在外，她能重新开始与人交往真的让我很惊讶。”
她真诚地道：“谢谢你，Anna。”
Anna手足无措，只想追问Elsa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不过站在Elsa姐妹的立场上，我也要提醒你。”Repunzel正色道：“我知道我的姐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全世界的王子和公主通通爱上她我也不会觉得稀奇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但你必须知道，她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完美。”
“她性子很冷淡，心思也很敏感，很多时候我们都搞不清楚到底哪里让她不高兴了。何况她总是不跟任何人倾诉，她什么都不会说，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直到自己受不了。”她叹了口气，“希望我说这些不会给你造成压力，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觉得Elsa不好相处，如果你觉得她不符合你的想象，请你趁早，委婉地离开，在她真的，彻底地爱上你之前。因为我再也不想看到我的姐妹受伤了。”
“怎么会！”Anna惊讶得站了起来，“她哪里不好相处了？没错，她很敏感，我也经常搞不清楚是哪里惹了她生气，但她是个艺术家啊，艺术家总是很敏感的，那有什么错？对，她什么都自己承受，什么都不说，我当然希望她能什么都告诉我，但是如果她不想，那也没有关系，我总会有别的办法弄清楚的。”
“至于性子冷淡，她才不冷淡！”女孩信誓旦旦地说：“Elsa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了！她对我来说就是完美的，任何时候都是！和她待在一起是最让我愉快的事！”
她的理直气壮说得Repunzel哑口无言，好几秒之后才笑了出来，“我的天，好吧，你是对的。我的天……哈哈哈哈……我真是多余了。”她捂着自己的嘴笑得脸颊通红，“是我不好，Anna，拜托你不要告诉Elsa。我多管闲事了，是吗？”
Anna不是很明白她在笑什么，她隐约觉得自己仿佛是说了什么仿若告白一般的话，可是她从来不为这种事而羞耻——她只不过在说她的姐姐而已，这有什么好害羞？可Repunzel的笑声里有似乎有着什么别的意思，让她忍不住羞赧地垂下眼，脸上不可抑制地开始升温。
Elsa和Eugene正慢慢从远处走回来，Repunzel拉起她，“走吧，他们回来了，我们也过去。”
Elsa就见Repunzel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带着懵懵懂懂的Anna走下台阶迎过来，她的堂妹来领走男朋友时飞快凑近她说了一句，“我真诚地祝你幸福，Elsa。”
——她在说什么？Elsa愕然回头。
但Repunzel只是狡黠地对她眨眼，“快上吧，冰雪女王，抓住机会，别让你的小骑士溜走了——她是真的很爱你。”
她是真的很爱你。
一句话如惊雷落在Elsa心间，她猛然回头，看见Anna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前面等她。
海风吹拂着女孩的黑发，她的眼睛，仍旧是那么美丽。
像一个生机勃勃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初生的宇宙。
而当她看去的时候，那个宇宙里满满地，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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