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下起来就没有停过,无论是城内的守军,还是城外的联军,谁都没有料到会在Tulsa省南部遭遇如此恶劣的天气。城中军队缺乏足够的御寒衣物,城外也冻得够呛,城墙能为守军遮风避雪,城内的物资却数量有限,不能都拿来取暖。城外直面寒风,却也能派出人手去远处的森林里取得足够的木材做燃料,彼此优劣相抵,狼狈得不分上下。
但摆在双方眼前的压力又有所不同,卡斯特朗堡中的守军是无路可退,那年轻的女皇陛下虽然亲切温和,但仅仅是这敢于上前线来的勇气,便没有人指望过她能投降。城堡本来没有做好守城的准备,仓促之中接纳了上万人,城中的人除了寒冷之外,很快又被饥饿困扰。但无论如何,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坚持,坚持和坚持。
每日每夜地在城墙上巡逻,用能找到的任何东西修补破损的武器,想办法制作更多的箭矢和炮弹,挖掘出城中所有能吃的东西,然后,坚持。而城外联军进攻的步伐因大雪而受阻,泰半主力都被困在了卡斯特朗堡城外。东西两线失去了中路支援,不敢冒进,各国之间又因这变故生出不少推诿责难,数万人一样被耽搁在路上,白白消耗补给。
后方给出最后通牒,无论如何要尽快攻破卡斯特朗堡,又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说是Arendelle的女皇正在卡斯特朗堡内。于是攻破城堡似乎又意味着对整个Arendelle的征服,联军里每天不间断地发布新的奖赏规则,第一个登上城头的人能够获得的赏赐已经累出了爵位官职土地房产和大笔的金币,几乎所有将军与皇帝们能够想得到的奖赏都被写在了布告里。
于是在一个风雪稍小一些的夜晚,联军发动了自围城以来最猛烈地进攻,战斗从午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联军士兵曾数次登上城头,又被Arendelle的士兵扑杀。城墙修补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整个城里没有石头可用,连民房都被拆下来,城头上用砖头,碎石和废木板勉强筑成掩体。
火药早已告罄,连刀都砍卷了刃,Hans的佩剑在刺进一个敌人的胸口后拔不出来,被带着坠下了城墙。Garne的剑崩断了剑尖,在中午之后,联军久攻不下终于撤退,城墙上的士兵几乎是原地一瘫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Anna按着一个半大孩子的头躲在角楼下,这时候才回头叮嘱:“小心一些,不要抬起头,动作快……”
“知道了,壁下!”那孩子铁定不知道这个词儿到底怎么拼,吸溜着鼻涕就冲上了城楼。他身后带着一帮还不能拿刀的小孩子,上去满地捡尚且完好的箭矢。农夫们忙着把土石装进藤编框里,运到城头去修补城墙。女人们只好通力合作,用简陋的材料做出临时担架,把伤员半拖半抬地弄下来,从各家里搜索些床单出来给他们裹伤。
Anna曾经以为,战争就是漫长而无聊的行军,是整齐的步伐,飞扬的旗帜,鲜衣亮甲。不然就是得胜的荣耀,是白色军装上琳琅满目的勋章,是威风的象牙镀金仪剑,是历史书上一行行的溢美之词。而真到了这时候逼到她眼前的,以上一个都没有,只有精疲力尽的绝望,生死一线的紧张,不分昼夜的繁琐,尘土霜花和着血扑满脸的狼狈。
她走又走不得,跑又跑不动,弯个腰都怕栽下去了再也起不来,Garnet让那雪人看着她,不许她出房间。可Olaf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雪人啊,Anna三言两语糊弄了他,两“人”一搀一扶地出门来。
她自己行动不便,说话都费劲,便指挥着Olaf替她跑腿传话。雪人惊现城里,跑去敲开每一家的门,想要找些帮手,大人们愕然震惊还没反应过来,小孩子就慨然响应了。战争的阴霾仿佛随着这不可思议的雪人一扫而空,他们上一秒含还着眼里被吓出来的泪,下一秒就张开手开开心心地跟着雪人跑了。
雪人的腿短得迈台阶都费劲,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上蹿下跳地满城奔忙。他每次搬着东西,领着孩子,摇摇晃晃地从Anna身边路过,都要特地赶过来摸一摸那苍白的少女,检查一下她的体温有没有变得更冷,是否需要什么东西。
Anna说什么也不需要,他才会扭着脑袋跟她挥手,一边挥一边离开。夜幕再次降临,联军又一次发动了进攻,炮弹将城头都削秃了,城内四处起火。Anna按住了Olaf不让他去帮忙救火,生怕这热心的雪人一不小心就被烤化了。
这边火势蔓延,那边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西南角的城墙被击破了一个大洞,石块伴随着城头士兵的惨叫哗哗往下掉。城中的农民最先反应过来,拿着手边能拿到的一切东西,棍子,干草叉,耙子什么的就冲上去。
Anna原本视力不错,但随着身体状况日益下滑,她现在根本看不见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有惊慌的声音隔着一层水似的,朦朦胧胧地传进耳朵里。
她问:“Olaf,有敌人攻进来了吗?”
雪人揪着她的裙摆连连点头,“那边打起来了!噢,天呐!”
这国家羸弱的君主什么也做不了,半聋半瞎地坐在一张快散架的椅子上,沉吟了片刻,“你认得Hans和Garnet对吗?去找到他们,帮我传话。”
雪人或许并不懂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专心地仰着脑袋听她说,而后毫不迟疑地转身跑出去。Anna从怀里摸出那个被手帕包裹起来的雪花吊坠,摘掉手帕握在了手里。
“对不起,Elsa,我得对你道歉。”
“为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是拜托了,原谅我吧。”
像以前一样,无论我多么无礼莽撞,无论我做了什么傻事,无论我怎样天真任性,无论我曾对你怀着多么贪婪的妄想。可是你从来都不会生我的气,不是吗?
爸爸曾经说过,神明是不可信的,或许他是对的,但……
但你是Elsa啊,你是我的姐姐。
所以,原谅我吧。
她诚心诚意地祈祷了,远处的尖叫,哀嚎,刀剑相击的声音也越来越近,而后风更急,雪更大。
Olaf爬上城墙,上面几乎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身着不同制服的士兵混战在一块儿,血色与夜色交融之下几乎让人分辨不出你我。这会儿一个闪神就有可能身首异处,没人因为一个雪人路过而大惊小怪,Olaf贴着墙根,左躲右闪,没看见Garnet,倒是看见了被两三个人夹攻,在地上打滚的Hans。
雪人想帮忙,可手边没有任何武器,他一着急,举起自己的脑袋扔了出去。
“碰!”不知为何不会融化,也不会散的大雪球顿时把迎面的一个敌军给砸得两眼发黑。Hans王子这辈子最擅长的事就是抓住机会,当即回手一刀砍断了对方的腿。少了一个敌人,他压力大减,终于得空从地上爬起来了。
失去脑袋的雪人身体在城墙上摇摇摆摆,脑袋却在几米开外的另一边,被踢到角落里。他哎哟哎哟地叫着:“嘿,嘿,我在这儿呢,留神你的脚!噢,不,我要掉下去了,快拉我一把!”
Hans百忙之中退到他的身子旁边,一脚将他一半的身体也踢了过去。那一团雪带着两支树杈子,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雪人望了望这边的手和半截身子,又望望那边的腿,沮丧地说:“哦,这下好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Hans还在和敌人周旋,Olaf躺在地上,天地倒转,不太开心地嘟嘟囔囔:“Anna让我来找你或者Garnet,说要投响。”
“投什么?”
“投响!”
“投降?”
“哦,对,是投降。”
刀锋倏然划开敌军士兵的脖子,无家可归的流浪王子两步跑过去捡起雪人脑袋。Olaf稍微开心了一点,“啊,麻烦你把我的身体也带过来,或者把我的头带过去……”
可是Hans没理他,那王子一把乱糟糟的络腮胡子,长长了的头发下面露出两只熬得通红的眼睛,要吃人似的瞪着他:“她说要投降?”
“呃……”Olaf也有点心虚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道:“嗯……没错啊。她说,‘Olaf,你快到城墙上去,告诉Garnet,让她趁乱跑出去,我之前跟她说的事,拜托她一定要做到。然后找到Hans,告诉他可以投降了。’”
Hans用力摇晃雪人的头,怒吼道:“她让Garnet去做什么?”
“我不知道呀,我不知道呀!”
墙上又爬上一个敌人,Hans回手砍翻,Olaf小声说:“那个……你忙的话可以把我放下来,我的身体就在那边……”
Hans理都不理地带着他的头砍开眼前敌人,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雪人绝望地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落在了后面,“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