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人品堪忧这点以外,Hans王子实在是无可挑剔。
哪怕是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他依然带着雪人的脑袋,穿越重重尸山血海找到了Garnet。亲卫队长正拿着半截长枪忙着把人戳成筛子,Hans一刀帮她解决了问题,把雪人脑袋塞给她:“陛下要投降?”
“什么?”Garnet不可置信地砍断了一个敌人的腿,抢过了他的刀。
Hans把那断腿的从墙头上踹了下去,气喘吁吁道:“我知道!她说让你趁乱跑,她让你干什么了?!”
Garnet脸上浮起愤怒的表情,“她不能这样!天啊,陛下……她有没有考虑过元帅会怎么想?”Hans抓着她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又一处城墙被攻陷,来不及了……这个字眼从他们所有人脑中闪过。
“来不及了。”Garnet说了出来,女军官脸上的表情从未如此绝望过,“城破了。Hans,守不住了。你给我拖住,我要带陛下走!”
Hans没有留她,只是警告道:“你还有二十分钟,我只能再拖二十分钟,我会投降的,随便你怎么说。我不想再死一次。”
Garnet狠狠瞪了他一眼。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女军官抱着雪人脑袋路上顺便捡齐了他的身子,从半路上跳下了城墙。他们落在一个草堆里,跑进内城才发现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烈焰冲天,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像是从地狱里腾出热气一般。
这会儿谁也不觉得冷,也不会感到热了,浓烟呛得Garnet不断咳嗽,她眯着眼睛在惊慌的人群里寻找。“陛下在哪儿?”她问雪人,Olaf指了一个方向,可那边已经没有人了。所有人都尖叫着到处乱跑,不断有零星的敌人从城墙破口处冲进来,也许二十分钟都要不了——城破了。
城墙上响起了号角声,Garnet回头,看见Arendelle的国旗和军旗被降了下去,那几面熟悉的旗帜,印着番红花和少女侧像的旗子消失在城墙的阴影里。
结束了,来不及了。她两眼被浓烟熏得剧痛,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她从未像此时一样痛恨自己身负重任,她希望自己刚才就在城墙上死去了。
女军官把雪人扔进雪堆里,让它躲好。扔了长刀,扯下身上的盔甲,脱下军装,在惊慌的人群里拖走了一个联军士兵的尸体。很快,一个联军女兵加入了混乱的队伍。Hans在城墙上宣布投降,所有人立刻停止反抗,就地扔掉武器束手就擒。联军毫无阻碍地冲了进来,任意地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士兵和无辜平民发泄他们的怒火。
这正是最混乱的时刻,Garnet强迫自己不去看身后的地狱,转身钻进了一群联军运送伤员的队伍里走出了城堡。
城里热浪冲天,城外仍旧大风大雪,雪花落在她湿漉漉的脸上,很快与泪水融为一体。
她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她再也阻止不了那个小女皇了,她也一定会被元帅冻成冰块,一切已成定局。她怀里揣着一份女皇手绘的地图,据说可以通往一个不属于人间的所在。
卡斯特朗堡投降,女皇Anna被生擒,可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并不意味着Arendelle被征服。
Arendelle还有一位被遗忘的继承者,只要找到她,Arendelle就将会拥有一位战无不胜的新女皇。新女皇会在绝境之中拯救整个国家,保护她的人民,她会获得所有她应得的荣光与威名。
她会是Arendelle新的保护神。
“Elsa,她那么聪明,厉害,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她会是一位最好的女皇,对吗?”
或许吧,或许吧,我聪明又总犯傻的小陛下。
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当女皇啊,她只是想当您的姐姐。
而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当谁的姐姐了。因为您就要让她永远地失去她的妹妹了。
Garnet从城里出来,混在联军里面准备找个机会偷匹马,再找把防身的剑。她是行伍里混老了的兵油子,从一线士兵杀上亲卫队队长之位,应变能力不可谓不好。她孤身一人要寻个出路并不难,只是一想到身后城堡里正在发生的事,那位生死未卜的陛下,还有怀里那份扔不掉推不了的重任,就觉得眼前茫茫无尽,还不如就地一头扎进雪里冻死了好。
她才刚这么想着,就给风吹了个寒噤。亲卫队长已经是很能抗冻的人了,然而不是她的错觉,风忽然之间刮得更大了。夹杂其间的恐怕已经不能文雅地称之为雪花,而像是裹挟在狂风中的刀片,她没戴帽子的脑袋上顷刻就给盖了一头雪白,睫毛上都挂着霜花。
Garnet连忙拍了雪,把领子往上扯起来蒙住脑袋,风吹得人都走不动了。她一个趔趄摔进厚厚的积雪里,只觉得身体正在迅速地流失热量,这可不行,要是就这么给雪活埋了,只怕真要死在这里。
亲卫队长挣扎着在眼睛都睁不开的暴风雪中摸索,终于找到一个散落路边的物资箱子,她靠着箱子,扯起油布把自己遮在里面,只留出一点点透气的缝。气温在急剧下降,风饕雪虐打断了正在发生的一切。
正在杀戮的士兵也被吹得睁不开眼,手上的刀好像刹那间就和皮肉冻在了一起。正在哀嚎的人也叫不下去,出口的声音瞬间就散在森冷的寒意里。被洞开的城门里,隐隐约约站着一对渺小得芝麻大点儿的人影,高矮相扶地从门洞中挪出来。
一个眼尖的军官从风雪里看到一点翻飞的紫色,还有那斗篷上金色粲然的红番花徽记,当即掉头回去找指挥官。不一会儿,联军指挥官顶着大雪走到前头来,也是那一刻,风雪骤停,满世界的肃杀乍然一空,徒然扑下一片蒙蒙的白雾。
满目雪白之中,白雾扑面,好像仙境一样。
联军指挥官放下挡风的胳膊眯起眼望去,城门前孤身站了一个人,满头雪一样的白发,一身尊贵的打扮,乍眼一看,像是一座过于生动精美的冰雕。她腿边半掩半藏地躲着个什么玩意儿,看上去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竟像个小孩子堆出来的雪人。
正值壮年的指挥官不由得抬起两手揉了揉自己的眼。
这一揉,那雪人还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那红萝卜的鼻头挨着身边少女的袍摆,两粒黑扣子的眼溜溜地朝他望了一眼。
真是见鬼了。
然而是真的,雪人望完这一眼,又期期艾艾,委委屈屈地回头去望那少女。少女便扶着他树杈子的手,往前挪了一步。
她虽往前,却好像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似的,全靠雪人搀扶着她。她的动作僵硬,活似身上已经被冻成了冰块,纵然一身裹得只露个脸,但就连那脸也苍白得和脚边的雪地毫无二色。
这是Arendelle的女皇吗?
指挥官脸上升起一点不可置信的颜色,然而看那少女的服饰,又好像找不出别人能有此殊荣。
她嘴唇开合,好似说了什么。一会儿,那雪人就乖乖点头,蹒跚迈过积雪走过来,壮着胆气对指挥官道:“Anna说,她代表卡斯特朗堡向你投降,请让你的人停止攻击。”
指挥官狐疑地问:“她是Arendelle女皇?”
雪人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呀,她是陛下。”
后面的女孩儿听了,不知怎么的竟露出一点得逞似的笑意。她毫无生气的脸上,唯有这一点笑如一抹鲜艳的色彩,撩拨起人十分的心动。
在茫茫白雪的世界里,时间与空间都陷入极度的安静,连脚下踩着雪嘎吱嘎吱的声响,连上万人此起彼伏的喘息,连他们的说话,都安静得能荡出回音。
寂静中,仿佛有什么就要发生。指挥官皱起眉来,他的确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招招手唤来士兵:“我接受您的投降,陛下。请您屈尊,到我帐中稍事休息,待我接收完卡斯特朗堡再来拜见您。”
士兵听命走上前去想请那看上去甚至走不动路的少女移步,或许还好心地想搀扶她一把。可是走得快的那个还没将手伸出去,一道冰痕从远处蜿蜒而来,如一道伏在地上的闪电一般倏然击中了他。
“啊……”他的声音被冻结在喉咙里,整个人从脚下开始迅速冻结,只眨眨眼都不够的那么一个刹那,那个士兵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突然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呀啊!!”旁边那个吓了一大跳,猛地倒退出去。然而另一道冰痕已经扑到了他的脚边,一头扎进了他的靴子底下。霜花飞快地爬上他的裤子,衣服,覆盖了他的手脸口鼻,他惊慌的表情,恐惧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已经全都被冻结在脸上。
哗然声响骤然炸起,联军的部队再也保持不了冷静,维持不了整齐的队形。这时候,又听见一个歇斯底里的,惊恐的声音,有人崩溃一般尖利地叫了出来:“——是她呀!是Arendelle的怪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