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多的援军没有来得及完全抵达,联军攻掠的速度比想象的更快。Anna在昏睡中被转移到了后方的城堡里,因为Hans已经带着前锋部队与联军正面接触。
他们在高地上修筑了防线和工事,联军试探性的第一次进攻被打退。Hans让人传回了捷报,人员伤亡不算惨重,只有一点不好,他们的箭矢和火药消耗量超乎预期,眼下只能寄望于补给能够尽快到达。
第三天清晨,联军重振旗鼓,再一次发起进攻,一线死伤惨重。Hans果断放弃了阵地,带领人边打边退,一边消耗敌方兵力一边退到下一个阵地里去。而与此同时后方传来了坏消息,Tulsa省北部开始下雪,一夜之间新雪就积累起了厚厚的一层,融化之后将泥地变成了沼泽,泥泞的道路大幅拖慢了补给车队的行进速度,预定当日达到的车队连个影子都没有。
Hans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制定了策略,希望能够坚持得更久一点。Anna再次向附近的领主发去了信函,要求他们派出部队和补给支援,否则将在战后一一问罪。
然而信件来往,部队行军也需要时间,联军却显然打算一鼓作气冲过这道防线,直奔后面的Tulsa省腹地。他们接连三天不断地发起进攻,以车轮战消耗着Arendelle军队的兵力,Arendelle这边勉力支撑,一退再退,预留出的防守阵地飞快被蚕食,最后不得不退回了后方的城堡里。
补给迟迟未到,援军也没有踪影,照这样下去被联军攻破不过是迟早而已,幸而这时候,南部也开始下雪了。
据一些当地征召的士兵说,南部从来没有过这么冷的天气,然而这些给后勤添了大麻烦的雪,却暂且阻挡了联军的进攻。和北部的情况相似,气温降得很快,纷纷扬扬的小雪很快变成了中雪,而且一下就没个完。
联军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南方人,或许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天气,他们试着攻了两次城之后,就消停了下来,将城围了起来。Hans每天清点三遍城内物资,然而不管怎么算,上万人龟缩在这个小小的城堡里,粮食消耗是惊人的。每次联军进攻,武器弹药也要缩减一大截,王子在王都时的英俊优雅,在前线硬生生给磨得一点不剩。
Anna难得清醒,冒着风雪去城墙上,远远就见他的制服背上有一个烧焦的破洞。可他浑然不觉,脸上乱糟糟的胡茬不知道几天没刮,正一点风度都没有地冲着手下军官大吼大叫。
扭过头看见Anna,连忙赶上来不客气道:“您怎么上这儿来了?陛下,快回去躺着吧。”
“我没事……”
“我是说,您别来添乱!”
Anna抱起胳膊,也不知是冷还是气恼,“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不怕被乱刀砍死了?”
Hans抬手一指,“不劳您叫人,这雪一停,咱们都得被乱刀砍死。”城墙外的风雪如一道茫茫白幕,将远处的联军营帐掩盖在幕布之外。Anna问:“援军还是没到?”
Hans阴沉着脸摇头,又回头望向城外,哪有援军……赶来的只有严寒与风雪。
鹅毛般的雪花被北风裹挟着,一会儿就能在墙头上积出一指厚,并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Anna忍不住想,这南部早到的冬天和意外的严寒到底只是凑巧,还是因为……?
如果是那个人在,必定什么也难不倒她,可是她怎么会来呢?因为自己曾亲口叫她离开。
她摘下手套,向着雪花伸出手,那些晶莹美丽的六角形精灵落进她的掌中,她的手已经太冷了,以至于雪花落上去竟然不会融化。纯白的花朵盛放在她泛蓝剔透的掌心,竟有一种奇异的美丽。
Elsa……真对不起。
“Elsa,真对不起。”
听到了,这回绝对不是幻觉!
冰宫粲然一亮,沉郁的蓝色绽放出耀眼的白光,宫殿内的冰墙上迅速变换出各种各样的场景,以一片片雪花稍纵即逝的视角呈现出所有寒冬领地的景象。而后终于在其中一面墙上,映出了少女向着天空伸出手的身影。
“Anna……”怎么会……不过数月之别,冰影中的Anna已经是一头雪白,伸出的手如同冰雕一样透明泛蓝,她虚弱地回身对Garnet笑着,肌理中透出层层叠叠雪花的模样。
怎么会……怎么回事?
“Anna……你到底怎么了?”Elsa追到那面冰墙面前,她与妹妹隔着薄薄的一层冰,雪花还在不断沾惹着少女的白发……可看到Anna这副样子难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事实如此显而易见,她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人给掏空了,平生未觉的冷把她整个人都冻住。
天啊——是我!
冰宫的主人仿佛忽然被人扼住了咽喉,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难以克制的发抖,她想说什么,问什么,可其实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难道还需要问吗?是我!是我啊!
她拼命回想,于是那天偶然撞见Anna与父亲争吵时的景象一瞬间涌入脑海,她当时看见父亲抬起手,她一时间以为……那力量,根本不听她的指挥,也不会理会她的理智。那一刻她只想着一件事——不要,不要伤害Anna。
于是一线雪白直奔而去,轰然炸开,那分明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结果却是被自己亲手伤害。
为什么会这样?她到底是个什么?
她到底是愚蠢的人类还是被诅咒的神?还是一个多余的怪物?
她害死了母亲,害死了父亲,现在又要害死Anna了!
滚烫的泪水不知何时盈满了眼眶,正从里面不断滚落,炽热的温度倏尔滑过脸颊,又转瞬冰凉。空旷的宫殿中响起主人的哀鸣,她滑落在地上,长长的白纱如折断的翅膀般委顿在地。难怪Anna会让她离开,她早就应该离开!她根本就不应该来!她根本……就不该降临在这世上!
那些从岁月里拾得的零碎的快乐,那短暂的被父母宠爱的时光。那些曾经看过的风景,听过的颂扬,那些不期而遇的恩赐,走廊上躲藏着投向她的仰慕的目光……原本就不属于她,根本就不属于她!
都是因为她的贪婪和自私,那个月夜里闯入高塔的女孩,那个毫无芥蒂地搂着她诉说思念的女孩,那个永远信任她,永远爱着她的女孩……那个会把所有珍爱的巧克力都留给她的女孩,那个会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女孩……
Anna,她的Anna,就要被她害死了!
她漫长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的痛苦,如此的懊悔,如果她无情的胸腔里真的有一颗寒冰凝结的心脏,一定已经被灼热的血浇得裂开了……如果她知道会发生这些事,她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走下过北山。
宁她真希望自己依然坐在那一无所有的王座上,哪怕千年万年,而父母和Anna,永远不会与她相逢,永远都不会因她受伤。
这天的冰宫黯淡得如同被永夜笼罩,她恨不得自己能够现在就死去,恨不得能用自己的命换回Anna的安然无恙……她……她忽然抬起头,冰影中的Anna已经离开了城墙,进入了室内。
雪花失去了她的影子,可是Elsa却还是直直地盯着那截城墙。
——她如此强大,以至于世上没有人能够杀死她。
可她也一无所有,唯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如果能够用我的生命换回你的……Anna,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