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姐，这件事情很麻烦。”
李二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晃得小青眼花缭乱，烦躁之下正要发作，小白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我可以作证，那牛敢当被吓退之后，我们就直接回了家，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们当然相信你的话，但你是青姐的监护人，所以你的话无法作为证词。”李二按了按快要打结的眉心：“从天眼上看，你们的确是最后见过牛敢当的人，并且还起了冲突。从检查报告来看，牛敢当的死亡时间距离冲突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天眼是人类社会用来监控非人生物的系统，只要在非人管理局登记过户籍的妖类，外出时都会进入天眼系统的监控序列中。
“天眼系统没有追踪到牛敢当这半小时中的踪迹吗？”
“说来也怪，他和你们遭遇又离去后，就暂时从天眼的监控序列中消失了。”李二拿起印着“非人管理局”字样的搪瓷杯抿了一口枸杞泡的热水：“就像有什么人用法力蒙蔽了天眼的观测。”
“什么人有这等本事？”
李二瞥了小青一眼，没有说话。
“小青不会做这种事。”
李二叹了口气：“白姐，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几乎看不到大妖出没了。你看登记在册的这些妖类，哪个不是才成精了一两百年，有五百年修为的已经是凤毛麟角。像龙与蛟这种高位阶的妖类，翻遍整本名册，也只有青姐这一位。”
“如果真的有谁能做到糊弄天眼，青姐肯定是其中之一。”
小白沉声道：“你不能因此就怀疑是小青做的。”
“当然，眼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是青姐，但她嫌疑最大。”李二抬手抹去嘴角边的水渍：“白姐，上面的意思是，最近青姐最好是处于监管之下。”
“监管我？你做梦！”
小青赤瞳一瞪，李二手中的搪瓷杯突然爆开，热水洒了他一身。李二手忙脚乱地擦着身上的水，抬头见到小青龇牙咧嘴凶巴巴的模样，不由苦笑道：“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只是转达而已，你就算凶我也没用呀。唉，我的杯子，这可是我入局一周年的纪念品呢……”
“抱歉，李二，我家小青太冲动了，回头我找人帮你修复杯子，保管恢复如初。”
她扯着小青要她给李二道声歉，李二连忙摆摆手：“诶不用了不用了，只要这件事能圆满解决，一个杯子算什么。”
“姐姐，我们管这么多做什么，只要你知道不是我做的就够了。”
小白叹了口气：“小青，在这个社会，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
“那我就带你离开，天大地大，我们去哪里都好。变回从前……”小青瞥了李二一眼，发现他假装整理衣服，却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于是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何必留在这人间受气？”
小白沉默不语，小青不由有些恼怒：“姐姐，难道你还是舍不得这人世间吗？”
“小青，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洗脱你的嫌疑。”小白安抚似的在她头顶抚弄了两下，小青立刻像是被主人顺毛的狗狗一样，微闭着眼睛顺从地任由姐姐摸头：“李二，给牛敢当验尸的法医是秦老吗？”
“白姐你忘了吗，秦老上个月就退休了，接替他的是新来的法医。”
“好，我去找他问点事。”
“陆局说你如果来了，就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小白犹豫了一下，看向小青：“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得到小青的明确回复后，小白匆匆往非人管理局的局长办公室走去。
等小白离开，小青才伸了个懒腰，换了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她径直往李二的办公桌上一坐，随手翻了翻他桌上的名册，然后把名册卷成筒，在李二头顶上敲了敲。
“喂，那个法医的办公室怎么走？”
小白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允许后，才轻轻推了开来。
非人管理局的局长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还算英俊，身材也保持得不错，就是发量让人有点担心。
每次看到局长，小白的心情都十分复杂，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陆局长的样子与当年将她镇于雷峰塔的老对头太过相似。就连局长的大名“陆法海”，也和那个和尚相差无几。
但局长性格温和而圆滑，虽然管理着诸多妖类，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对妖类十分宽容。与那个法海截然不同。
就像小白对小青说的那样，即便陆局真的是法海的转世，那也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不应该混为一谈。
“陆局，您找我？”
陆局点了点头，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我也不跟你扯太多，我们直入主题。你监护的那个妖，上面的意见是在局里多待几天再走。”
小白皱眉道：“你们打算把她关起来？”
“不是关起来，是在局里的宿舍住几天，你也跟着一起。”陆局拿起李二的同款搪瓷杯抿了一口热水：“还记得我之前提醒你的事吗？”
“嗯……”小白犹豫了一下：“您之前说，有人可能在打小青的主意？”
“这件事很棘手，连我们都不好正面交锋。”陆局语重心长地道：“让你的监护者留下是为了保护她，你能明白吗？”
“……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要找上小青？”
“上面没有明确说，但可以肯定来头不小，和上面的关系也不错。”陆局揉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夹在中间的事总是很难办，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陆局所说的话让小白心烦意乱，她这一世只是个普通的干员，官场上的事她涉足不深也想不明白，但她想尽力去保护小青。
在她低头思索的这段时间里，陆局一直没有说话，见她终于抬起头，陆局露出了一个微笑。但小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抱歉，陆局，我做不到。”
“你难道不为你的妹妹考虑？”
“正因为要为她考虑，所以我才没法这么做。小青自由惯了，如果让她被禁足在这里，无时无刻都处于监视之下，对她而言是难以忍受的事。”小白站起身，向陆局点了点头：“但您的建议也很好，我会让小青尽量待在我身边。如果遇到什么事，我们会一起面对。”
陆局脱口道：“你要怎么一起面对？你还以为自己是一千年前的白娘子吗？”
小白一愣，接着脸色沉了下去：“陆局，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局咳嗽一声，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大口，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几百上千年的青蛇，又是青又是白的，猜到你们的关系也不难。”
小白心念电转：“陆局，那个牛妖，难道是您派的人……”
陆局脸色一变，正色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是违法犯罪的事，怎么能去做呢！”
小白自知失言：“抱歉，陆局，是我口不择言了。”
陆局深吸一口气：“算了。你是她的监护人，既然你做了决定，那就按你说的做。但你一定要小心，最好不要让她独自离开你身边。”
午后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小白的高跟鞋跟叩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把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慢悠悠地走着，心里在反复思索着陆局说的那些话。
有人在打小青的主意，并且来头不小，连局长都得罪不起。
牛敢当死了，死前和小青接触过。
宝青坊主引导小青产生从妖变人的想法，宝青坊主又知道些什么……
看来她必须找时间去一趟宝青坊了。
“哎，白姐，你回来了。”回到李二的办公室时，他正在刷手机。被逮到摸鱼的他一点也不慌，笑眯眯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小青呢？”
“青姐找我问了路，就去找法医了。”
几百年过去了，小青还是这么按捺不住性子。小白忍不住露出微笑，但她的笑容随即僵在了脸上。
「让你的监护者留下是为了保护她，你能明白吗？」
「……你一定要小心，最好不要让她独自离开你身边。」
她转身出门，向法医所在的大楼狂奔而去。
小青，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这里是非人管理局，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青——”
小白猛地推开法医办公室的大门，正好目睹了新来的法医向小青伸出手去。她三两步上前，将小青拽到自己身后护着，警惕地瞪向法医，接着她愣住了。
那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年轻俊秀，气质儒雅，身上还带着药水的味道。
“许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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