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哨兵毫不扭捏地承认了,“不过,这次情况特殊。我的前任因为……一些问题,需要回去接受调查,而他的任务并没有结束。鉴于您最近处于高风险状态,所以塔里临时让我来接替他。这并不是长期计划。”
奥莉薇娅听她这么说似乎有点遗憾:“这样啊……我还以为我终于碰到了一个好哨兵呢。所以你会走,会换别人来保护我?”
萨曼莎点点头:“是这样的。”
“我就知道……”她靠在了床头,叹了口气,“第一,你确实是一线哨兵,A级那种。第二,好哨兵永远轮不到我。”
萨曼莎看着她,仿佛真诚地困惑着:“您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这么想要碰到一个‘好哨兵’呢?您是觉得以往的哨兵没有好好保护您吗?”
奥莉薇娅笑了笑,说得隐晦而暧昧:“不……只是,虽然我是个普通人,但我对哨兵……有些别的,特殊的需求。我听说哨兵和向导之间可以构建一种非常特别的,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长久关系。彼此需求,彼此满足,彼此守护,这不是一种很美好的状态吗?”
“……或许如此吧。”萨曼莎淡淡道:“只是有没有可能……世人的想象,或者说是塔的宣传将这种关系美化得太夸张了。就像是婚姻,像是友情,像是冒险和漂泊,人们往往只看到浪漫的一面,看到情比金坚,而永远忽视誓言之后的背叛,旅途中的危险,露宿街头的狼狈。”
“你听上去很有经验。”奥莉薇娅挑了挑眉,她拍了拍床沿,“过来一点吧,小娜。我想躺着,我有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别让我仰望着你。”
“我觉得我应该去叫医生来……”
“等会儿再去,我很好,先过来。等爸爸缓过神来,就该来继续刁难你了,让我先和你说会儿话。”她如此坚持,以至于本就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哨兵更加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顺从地坐在了她的床沿上。
奥莉薇娅自然之极地捞起她的手,翻看把玩着她的手指,“我还没有谢谢你,是不是?谢谢你,我的英雄,你救了我的命。”被绑匪劫走的十五分钟并没有让她变得有多狼狈,她依然是精致的,漂亮的,无意中靠过来的时候,蜷曲的金色长发散发着玫瑰花的香味。
她摩挲萨曼莎的指根,在那皮肤薄弱敏感的地方来回抚摸,用微凉的指尖勾画哨兵温热的手掌,“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别跟我说这是你的职责,我听过太多了,我要感谢的不仅是你的恪尽职守,还有你的专业,优秀,果断,这不是每一个哨兵都能具备的品质。”
她的声音满溢着充满感染力的饱满情绪,尽管她没有刻意释放出精神力,却以这样的情绪用力地感染着他人:“娜,我是多么幸运啊……”她将女哨兵的手按在自己丰满的胸前,向前倾身,那双灰蓝迷人的眼仿佛要将萨曼莎抓进去。
萨曼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唇上,她的意图那么明显,但她是个向导,这就意味着,即便她做得再粗糙,旁人也很难逃过她的陷阱。
“咚咚咚。”门忽然被敲响,而后不等里面的人回答就直接被推开,另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向导站在门口。她穿了一身珍珠白的套裙,金发稍微卷过,盘踞在左侧肩头,画着精致而略显强势的妆容,抱着平板和一本笔记,踩着高跟鞋,目不斜视地走进来。
萨曼莎对于服装并没有太大研究,但饶是如此,她也不是瞎子——这位向导要么是找到了一位一掷千金的资助人,要么就是把他们的行动经费全花在衣服上了。她好像一只受到了刺激的公孔雀,一改那副懒散得随时准备躺下打瞌睡的样子,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开屏,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她华美无双的尾羽。
奥莉薇娅面对她不快地皱起了眉,刚想开口斥责,艾琳就先发制人:“霍利小姐。”她很有礼貌地对奥莉薇娅欠身,微笑,挤出一脸欣慰:“真高兴看到您已经清醒过来,您因为那点麻醉剂已经昏睡一夜了,您的父亲和工作人员都非常担心。”她说完转向仍坐在床沿的女哨兵,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扫过,落在被奥莉薇娅握着的手上,轻笑,“噢,我来得不是时候吗?我是不是打断了你们说话,请继续吧,不必在意我。我只是来看看情况,因为原本应该有人在霍利小姐醒后就去叫医生来着。”
萨曼莎试图起身,她却将手往下一压:“请坐着吧,这点小事不必劳烦您了。我去请医生,顺便一说,霍利小姐,您的父亲一会儿要和您谈谈,我想您应该先……”她侧身准备走,却又刻意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脸,对奥莉薇娅道:“您大概想先收拾一下自己。”
这一席话说完,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哗啦刮进来,又呼啦刮了出去,高跟鞋在走廊上敲出了一种杀气腾腾的清脆声音。
奥莉薇娅愣了几秒钟,而后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又惊又怒,不可置信地指着病房已经关上的门,又指指自己,“她……她怎么可以这样无礼地对我说话……不过是个秘书……我看上去很糟糕吗?我的妆花了?等等……糟了,该死!我忘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将萨曼莎推开:“走开,别挡着我。”她跳下床,疲惫感好像仍旧萦绕着她,她晃了晃,又努力站稳。萨曼莎试图去扶她,却被她一手挥开,她盯着萨曼莎飞快地命令道:“我的助理呢?快让他滚过来!衣服,我的私人用品,我要清洗一下,还要重新化妆……愣着干什么?这里现在用不着你,快去!”
萨曼莎还想说什么,被她一把推向门口:“去!快点!你不是哨兵吗?就算有人绑架我你也能救得回来的,快点,别犹豫了!你还想让刚才那个婊子回来看我笑话吗?”
现在说什么奥莉薇娅也听不进去了,萨曼莎被赶出来,和赶去病房的医生擦身而过。奥莉薇娅的助理其实就在旁边的休息室里,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带着一个大行李箱,准备了所有她可能会要到的东西,一得了萨曼莎的口信儿,就立马像是冲锋一样冲进了病房里。
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走廊尽头。
萨曼莎向她走过去,向导暂时收起了她华丽的尾羽,闷闷不乐地靠在窗边。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萨曼莎瞄了一眼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轻轻开口:“奥莉薇娅很生气。”
“哦。怎么,你要替你的新雇主出头吗?”向导冷冷瞥过来一眼。
哨兵笑了。那双好像宝石一样的眼睛软化下来,微微弯起,看上去没那么大了,却盈满了温柔的湖水,“你真的很擅长惹人生气。”
艾琳朝无人处翻了个白眼,半晌,咬牙含糊地回道:“你也不差。”
哨兵用那样温柔的表情歪了歪脑袋,仿佛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流转自如地转换了话题:“绑架犯的身份有查到吗?”
艾琳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激进’的南方派支持者。你剩下的那个活口全跟警察招了,他们还有五六个人,天亮前就一网打尽了。虽然听上去挺夸张的,但是西里亚的政府权力很受掣肘,尤其是上一任政府不够强硬,财阀跟军队按照自己的利益左右政局,政府立场摇摆。那些大财阀大部分都是北方派,支持西里亚直接加入北方联盟。但军队是南方派……”她摊摊手,“刺杀政府高官这种事在西里亚并不鲜见,这也就是为什么金棕榈塔肯出借哨兵给奥莉薇娅当保镖。”
“也就是说,这样的情况或许还会出现。”萨曼莎道。
向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哨兵,别入戏太深。你又不是她真正的保镖,别忘了我们另有任务。”
萨曼莎点点头,“霍利。当然。”
“还是说……”艾琳微微往窗外别过脸,“你那失踪的‘哨兵保护向导’的本能择人发动,现在觉醒了?”
萨曼莎又歪了歪头——她这是在记恨之前海蕾用精神力震爆弹的时候自己没有回去救她吗?
可是她又不需要……她想了想,还是明智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乖乖摇头:“没有。”
她确实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也并不像向导那样天生对别人的情绪敏感,但是她多年以来的生存经验告诉她:少说少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