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透了……
警察和医护人员的赶到反倒像是救她一命般的,让安吉拉大松了一口气。
急救员和医生接手了现场的救治工作,安吉拉找到一个工作人员,请他帮忙去取自己车里的一个箱子:“在后备箱里,大概这么大,一个白色的箱子,上面有一个这样的标志。”
她翻开手机给人看了一眼,那个人立刻叫了起来:“守望先锋!”
安吉拉出于礼貌浅浅地笑了一下,那人还要追问,但被她一连串的催促给赶跑了。警察过来询问情况,问到安吉拉的时候她低着头飞快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那警察大为惊讶地扶了扶帽子:“你说你叫什么?安吉拉·齐格勒?你,您是……?”
安吉拉随便点了点头,立即把话题带了过去,快速流畅地讲起前因后果。但法芮尔这边就遇到了麻烦,她连警察的第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姓什么……呃,我也没有社保卡……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抱歉,我忘了,真的。”
她在警察的一脸怀疑里无奈地解释,解释那些她一直以来不愿意去解释的东西,她忘了,她不记得了,但她根本不想告诉任何人原因。
然后安吉拉走了过来,像每一次一样救她于水火之中:“她叫法芮尔·艾玛莉。”
之前那位惊讶的警察好像下巴脱臼一样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黑发女人:“你说她是……可是……法老之鹰不是已经……”
安吉拉抱歉地冲他笑了笑,将人拉到一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那警察就叫走了自己的同事。法芮尔没有再受到盘问,不一会儿那个工作人员提着一个细长的箱子回来了,箱子正如安吉拉所言,是白色的,上面有一个银色和金色组成的标志。
周围的人仿佛敬畏一般地看着安吉拉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支细长的手杖,手杖在安吉拉的手中变魔术一样地展开,随即流淌出金黄色的暖光。那光落在法芮尔身上,立刻涌起让她感到熟悉的淡淡暖意。
对了,就是这个,梦里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金黄色,梦里那种温暖的感觉,她的记忆再次被搅出一片漩涡,里面碎片翻飞,却总也组合不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然后周围人就像是见证奇迹般地看见法芮尔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止血,开始愈合。这最尖端,最前沿的医疗科技突然出现在平凡的生活里,令周围人都生出一种简直在做梦似的不真实感。
但是安吉拉没有在法芮尔身上耽搁太久,她用治疗杖控制了法芮尔的伤势情况,就又带着那不可思议的杖子奔赴了其他需要帮助的人身边。
法芮尔总觉得她像是在避开自己一样。
“天啊,我竟然亲眼看见了‘天使’齐格勒博士!”身边传来不加掩饰地议论声,随后就有人靠近过来:“您真的是‘法老之鹰’吗?我刚才听见了……”
“什么?”法芮尔不明所以,不远处的警察听见了动静,马上赶来把那好奇过头的人轰走了。法芮尔被带到了整理出来的休息区,她的伤势已经没有危险了,要等把其他更严重的伤者都送去医院才会轮到她。
那个突然出现的袭击者也被抓了起来,警察在他身上搜出了另外一把手枪,剩下的四个弹匣,一颗自制手雷,和绑在身上的自制炸药。
法芮尔那一脚将他踢晕了过去,而安吉拉那一枪虽然打在了他身上,但被自制炸药的一部分装置给挡住了,险险救了他一命。而那粗劣的炸药即使受到了这样大的冲击也依然没有爆炸,不知道是这个袭击者太不幸,还是其他人太幸运。
法芮尔坐在地上看着其他人忙碌,忽然感到有人靠近。
蒂姆从安全区后方走了出来。
“蒂姆?”法芮尔打量了他几眼:“你没事吧?”
智械的红色假发不翼而飞,光洁的秃脑门儿摇了摇:“你是法老之鹰?”
这个问题她还真答不上来,失忆的战争英雄叹了口气:“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谁搞错了什么吧?”
智械怀疑地看着她研究了几秒钟,也叹了口气:“看着也不像。何况法老之鹰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那个陌生的名字死了的时候,法芮尔心里毫无来由地“咯噔”一下,然后没头没脑地涌上了歉意。
“对不起。”她试探着对蒂姆说,后者茫然地回望她。
“算了,没什么。”法芮尔摆摆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感到抱歉:“你一直在看那个人,你认识他吗?”
蒂姆的视线落在那个躺在担架上,被警察铐上手铐带走的袭击者身上。
“不算认识。”那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智械挨着法芮尔坐下来:“我见过他。”
“大概是叫‘莱纳斯’吧,我听见同事这么叫他。当时我被分到他手底下,他……不喜欢智械。”这还是蒂姆第一次跟法芮尔说这么多话,她不知道智械的合成音是否和人类一样能表达出那么细腻丰富的感情,但是她觉得蒂姆所谓的“不喜欢”,大概远远不只是“不喜欢”。
“游乐园觉得他和公司的理念不符,很快把他辞退了,然后他回来过几次,闹事,还打伤了另一个智械同事,说是被智械抢走了工作,被法庭勒令不许靠近游乐场。”蒂姆低下头:“我没有抢走他的工作。我是凭自己应聘进来的,我符合公司的要求,我比他,比大多数人类都努力,我为什么不能得到一份工作?”
“我是在这个城市里诞生的,和他一样。我也在智械战争里失去了家人,和他一样。我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在这里工作,交税,参加社区活动,做义工。我曾经有很多朋友,不过后来都在战争里失散了,我贷款买了一套够五个人住的房子,因为想要结婚,打算和未婚妻一起领养小孩。”
“不过……后来战争开始了,我被驱逐出了这个城市,就都没了。”他静静地望着小广场里的一片狼藉,满地的海洋球掩盖了纵横地面的血色,夜空里依然被彩色射灯染得五光十色,路灯柱上挂着南瓜头和纸片糊的蝙蝠,被鲜血浸透了的尖顶帽皱巴巴地躺在路中间。他没有看法芮尔,所以法芮尔也不知道他在问谁,他问:“我和他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让我‘滚出这个城市’?”
“人类和智械真的可以和平共处吗?”
前面那个问题法芮尔不知道,但是后面这个,她觉得她还可以一答:“当然可以了。”
“我也有智械朋友,我和他们相处得挺好的。”她信口胡诌,朝着蒂姆伸出左手:“我说真的,你可以试试再交一个人类朋友,我保证我们能相处得很好。”
蒂姆笑了起来:“如果你能在下班以后好好把‘奇奇鸡’收拾好的话。”他拍开法芮尔的手站了起来:“你真的挺厉害的,平时看不出来。你刚才……不害怕吗?”
怕倒是真的没怕,法芮尔想了想笑道:“总得有人站出来吧,这个世界需要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