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夫人的嘱托,第二天阿尔瓦出去面对那两夫妻时,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她找到机会询问了狄奥多罗订单的交付期限,得知拉格尼船厂尚未动工。
“因为木材,大人。”狄奥多罗这几天几乎成为了伯爵的职业“散步”搭子,一天之中至少两次会被伯爵点名去陪她“散步”。在得知了狄奥多罗带来的订单之后,盖勒特也不像防贼似的死盯着狄奥多罗了,他对于生意实在一窍不通,索性不来打扰伯爵,专心保护各位贵人们在狩猎期间的安全。
“拉格尼可不产木材,造船所需的木材几乎都得从黑森林地区运去,我的家族提前拿到了内部消息,我想至少要秋天之后造船厂才能动工。大约需要一年半的时间,舰队才能完工呢。”狄奥多罗提到了黑森林地区,令阿尔瓦很在意。
“黑森林地区。”她喃喃地重复那个词,“上黑森还是下黑森?”
狄奥多罗一愣,“这……我们并没有拿到木材方面的订单,但如果您想要知道的话……”阿尔瓦看向他,那薄情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我想知道。尤其是……我想知道奥利耶……”她话未说完,忽然想到她并不知道那位奥利耶到底姓甚名谁,这是他的名字还是他的爵位。
但好在狄奥多罗足够机灵,“您想知道马恩伯爵是否拿到了木材方面的订单?”他鞠了一躬,“当然没有问题,请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快给您答复。”
原来奥利耶是名字或是姓氏,那个据说抢了布里埃家祖上传下来的上黑森地区的人,是马恩伯爵。阿尔瓦对狄奥多罗越来越满意了,晚间用餐时,她特别允许狄奥多罗坐在自己身边,并与他分享了同一条野猪腿。这等礼遇令其他陪猎的骑士与小领主们侧目,也让狄奥多罗提前感受到了地位提升带来的虚荣。
阿尔瓦频频祝酒,让他在酒席上喝得满面通红,最后不得不被自己的妻子扶着回帐篷去休息。临离席前,他还在大着舌头向阿尔瓦表忠心:“我一定……尽快、尽快差人去打听清楚……伯爵大人,大人,您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我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阿尔瓦也喝得晕晕乎乎的,她从前并没有什么机会喝酒,但不知道是天生酒量就好还是近来喝得比较多,她觉得喝到个把骑士也不算什么难事,更何况酒量显然不怎么样的狄奥多罗。为防自己喝多了乱说话,她索性闭上嘴,只朝着狄奥多罗不住地点头摆手。
她这样和颜悦色,更让狄奥多罗飘飘然了。
宴席散后,阿尔瓦也被侍从扶回帐篷去,伯爵夫人带着女仆来看她,让人替她脱了衣服鞋子,扶她上床躺着。阿尔瓦晕晕乎乎的,还不忘跟伯爵夫人报告:“夫人……上黑森……我从狄奥多罗那里听说,上黑森是在那个什么马恩伯爵手里。拉格尼的造船厂都从黑森林地区采购木材,说不准那个马恩伯爵也能从中这次的订单里大赚一笔呢……”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信息,伯爵夫人手上一顿,轻轻笑起来——难为这孩子喝成这样还不忘正事,她从女仆手里接过凉水绞过的帕子擦擦伯爵那通红的脸,“您辛苦了,伯爵大人。”她倾身耳语,“你做得很好,现在……睡吧。”
她沾了冷水的冰凉指尖轻轻抚过阿尔瓦的脸颊,阿尔瓦在酒精的炙热中坠入了清凉温软的梦境。
等确定她已经沉沉睡去,夫人才收回已经被她的体温所暖热的手。
那冒牌伯爵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漂亮的金发被薄汗濡湿,白皙的皮肤泛着热腾腾的红,看起来是一种令人心软的俊秀可爱。自她来了,蕾娜已经不知道想过多少遍——要是她真正的丈夫也能像这流浪儿这么乖巧温柔该多好?
这么漂亮的脸,却偏偏配了一副那样冰冷无情的心肠,真是暴殄天物。
她坐在床边看了阿尔瓦几分钟,带着自嘲的笑意离去。因为是狩猎出行,为了精简人员与开支,她并没有公然和阿尔瓦分用不同的卧室帐篷。名义上,她与伯爵共用两个帐篷——一顶卧室帐篷和一顶起居待客用的帐篷,而实际上那顶卧室帐篷一直都是她在用,阿尔瓦晚上也睡在起居帐篷的行军小床上。
无论行军小床多小,那至少是张正儿八经的床,这对于阿尔瓦来说自然不成问题,但今晚例外,因为她喝多了,伯爵夫人担心她翻身时掉到地上去,因此把卧室帐篷让给了她。她自己是打算在起居帐篷中将就一晚的,反正为了拼凑那笔巨额订单,她从昨天开始就埋首在数字与账本中,睡不睡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确实是如此打算的,只是不必与外人道罢了。
然而当她在帐篷里算账直到深夜时,外面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隔着帐篷听到了脚步声,因而警惕地停下笔,将桌上的纸张本册略略收拾了一下——她希望那人能被打发走,那么她还可以继续自己的工作。
果然守候在她门外的侍从劝阻道:“伯爵大人不在这里,大人已经睡下了,您若有什么事,还请明天再来。”
然后是狄奥多罗压低的声音:“……别糊弄我,我有重要的事……拿着这个,去替我通传,放心,伯爵不会怪罪你的……”
侍从显然拒绝了他的贿赂,仍旧拒绝道:“请您明天再来吧。”
酒意未消的男人面对一介侍从显然没有平日面对伯爵时那样的好脾气,“该死的狗腿子!我当然可以明天再来,但如果耽搁了伯爵的大事,看她会怎么惩罚你!”
他只是吓唬那侍从罢了,未曾想帐篷中却传来了一个优雅的女声,“请息怒,狄奥多罗先生,我丈夫确实不在这里。”她靠近门边说话,守在外面的侍从便躬身替她拉开了门帘,狄奥多罗这才看清里面。
这间帐篷他这几天来过不少次了,伯爵夫人也每天都见,但……在这样晚的时候,见到做一身睡前便装打扮的伯爵夫人还是第一次。
伯爵夫人穿着一身简约的深蓝色睡裙,柔软的蕾丝料子紧贴着她雪白的胳膊和臂膀,裙子的方形低领中袒露出大片仿佛能闻见馨香的胸口和锁骨,饱满的胸部在名贵的衣料下被束缚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她裹紧了肩上的薄纱披肩,开口唤回这位来客的注意力,“晚上好,狄奥多罗先生,您找伯爵有什么要紧事?若不介意,我可以代为转告。”
她白日总是紧紧绾成发髻的乌黑长发此刻自然地披散在肩头,那些柔顺如缎子般的头发卷曲出优美的弧度,衬得她的皮肤更加洁白光滑。她的脸……那看起来与阿克塞尔确有几分相似的脸,却又有着阿克塞尔无法比拟的,女性独有的柔美轮廓。
她烟紫色的眼睛如此神秘迷人,秀气的鼻子底下那张嫣红的小嘴令人看着就禁不住浮想联翩……狄奥多罗从来都听说伯爵夫人是个美人,即便在布里斯梅斯家,除了阿克塞尔不肯承认,没有人能说家中的长女生得不美。
到亲眼见了,只觉得——名不虚传。
可此时又不一样,狄奥多罗紧盯着她,又想到阿克塞尔说伯爵并不喜欢这位年长的夫人,当初也不过是为了钱才娶她,心里只觉得可惜——虽然年纪大了些,可又别有一番风味不是吗?况且女人又不像男人,女Omega,年纪大些才更有魅力。
“晚上好,夫人。”他慢了半拍才想起行礼似的,浅浅折了下腰,“您怎么这么晚还独自在这儿?为何没有去照顾伯爵大人呢?”
真可怜,他想,不被丈夫所喜爱的女人,纵然长得这样好看也只能深夜揽镜自怜。难道她平日里也这样被伯爵所厌弃,只能在白天强撑出一副尊贵的样子,夜里却要被赶走吗?
难怪阿克塞尔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他倒是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攀上高枝,如果真能攀上,那自己晋升的路岂不是更平稳了吗?听说宫廷中那些贵族们,都巴不得把自己的妻子送上国王的床呢,他连贵族也不是,自然更不怕丢脸。
而如果在这同时,自己也能……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心旌神摇,只觉得那馨香仿佛确有其事,暧昧的夜色里,那种撩人心神的味道若有似无地围绕着他,纵然他确实是喝多了,此刻也不禁反应过来——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这位夫人,不知道多久没和自己的丈夫同床过了,抑或是……根本就没有同床过,否则怎么会在婚后还能散发出这样的味道来呢?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好闻极了,让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不知不觉地走进帐篷里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位夫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嘴里说了什么:“是……确实有重要的事,伯爵之前问我关于马恩伯爵……上黑森……”
他越走越近了,伯爵夫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那雪白的胸口与脸颊泛起不自然的薄红。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那迷人的,仿佛馥郁花香一样的味道越来越浓郁,狄奥多罗喘息着,一瞬间听见自己脑子里理智断弦的声音——
“啊——!住手!来人啊!”
深夜,伯爵夫人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