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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Yuri百合 剡羽 4079 Mar 23,2023
从前在欧塞尔时,蕾娜时常去参加那些宴会,无论她情不情愿。在欧塞尔的宴会经常从晚上九点钟才开始,一直会持续到凌晨。年轻贵族们几乎总是会在第二天睡到天光大亮,时近中午才起床,但自从嫁到了布里尼亚,那样的日子离她就远了。
她既不用再频繁去宴会上露脸寻求可能的婚姻机会,也不必再以此维持自己的社交地位,更无须去讨好那些大贵族们。更何况,她现在是布里尼亚的另一位主人,她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了,根本不可能让她悠闲地睡懒觉。乡下缺乏娱乐,人们普遍睡得比城里早得多,这也让他们习惯于早起。
因此,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像这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了。
前一晚被阿克塞尔言语相激,喝了过多的葡萄酒,以至于醒来时她还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甚至想翻个身再睡过去。
来自弟弟妹妹的轻视和挑衅几乎伴随着她长大,因为她身为长女,却不幸是个Omega,还因为她的父亲既不喜欢女儿,也不喜欢Omega。大多数时候她都能对这些视若无睹,她已经太习惯这些事了,但或许是嫁来布里尼亚之后远离了他们,她发觉昨天面对阿克塞尔的时候,她都没有从前那么沉得住气了。
这可不好。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坐在床边,任由女仆动手为她更衣着履,脑袋里已经开始盘算今日的安排。忽而远远地听见卧室外间似乎有敲门声,一阵低声喁喁的声音模糊传来,她扬声问道:“什么事?”
一个机灵的小侍从立刻由外面跑进来,回道:“回夫人,是伯爵大人身边的特万,来问问夫人您是否已经起床。”
她顿时打起精神,酒精的余威被她一扫而空,“伯爵有什么事吗?”
小侍从回答:“伯爵大人没有吩咐,只是叫特万过一阵就来问问,如果您已经起床,就去告诉她。”
“特万在外面?”
“是。”
“叫他进来。”
特万躬身进入夫人的卧室,摘下帽子向她行礼。她点点头,“伯爵大人呢?她已经起来了?”她记得昨晚阿尔瓦可也没少喝。
“回夫人,伯爵大人昨天一晚没睡。这会儿正在堡场上练剑呢。”
蕾娜一惊,“为什么?”
“是因为昨晚宴会之后碰见了狄奥多罗先生。狄奥多罗先生似乎有事相谈,于是伯爵便邀他去了书房,他们谈完已经快要天亮了,伯爵便没有睡,直接去了堡场。今早盖勒特爵士来时,伯爵大人已经独自练习很久了,爵士很高兴,夸了伯爵好几句呢!”
蕾娜听了更惊讶了——狄奥多罗找阿尔瓦?难道她昨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捅了娄子害怕得不敢去睡觉?
她催着女仆利落些。因着不愿在阿克塞尔面前失了体面,特意穿了一条新做的裙子,略略梳妆,便往外去。特万被她叫在身边,不敢先走,她一边走就一边问:“阿克塞尔和狄奥多罗先生呢?”
特万回道:“伯爵也嘱咐我留意他们二位。二位先生还在睡,没听说起来了。”
蕾娜不再说话,径直向着内堡场走去。还未走出城堡,她路过二楼的阳台时,便已经看见了那个身影。
她在堡场上练剑,夏末灿烂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她剪短了的金发又长长了些许,在练剑时被她随手用绳子系在脑后。因为运动而只穿着宽松的白色亚麻衬衫,被盖勒特教训了之后不敢再抱怨,不管多热的天,训练的时候都一定会换上马裤和马靴。
盖勒特站在她面前只单手拿着木剑,轻而易举地与她对练。她举着长剑狼狈地左支右绌,但也不知是盖勒特故意放水,还是她于此或许真有些天赋,看起来竟也像模像样。
初见时纤弱得全然像个孩子的少女,不知道是这些日子吃饱了饭,还是睡足了觉,短短月余时光,竟然就像是抽条的小树般健壮高挑了起来。当她不露出那副畏首畏尾的没出息表情的时候,她看着当真就像伯爵一样。
她疑心阿尔瓦或许长高了,但因为大多数时候都穿的安妮塔从前做下的衣服,倒也没找个裁缝来量一量。
蕾娜就在那个阳台站住了,没再往下走,她对特万说:“去告诉你的主人吧,我已经起来了,我在书房等她。”
特万躬身应是,一溜小跑去传话了,蕾娜最后又看了一眼,这才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阿尔瓦要累死了,她怀疑自己大概是前夜葡萄酒喝多了,熬了一夜没睡竟然还心血来潮自己加练。在盖勒特来之前她就已经在堡场上挥舞那柄沉重的铁家伙了,盖勒特来了之后自然是欣慰万分,并且决定满足她“加大训练量”的希望,好好提升一下她“退步”回奶奶家的剑术水平。
熬夜加上大量运动,她已然觉得自己眼前发黑。这个时候特万终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伯爵大人!伯爵大人,夫人已经起来了,她说她在书房等您!”他说完不敢去看旁边的盖勒特爵士,只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阿尔瓦也不敢看盖勒特,倒是爵士一边游刃有余地挥剑,一边问:“伯爵大人与夫人有约?”
“呃……是,有点事要谈一下……”她一个闪神,木剑已经直指眉心,盖勒特放下剑,“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事吗?”
“是……嗯……夫人的弟弟和丈夫……”阿尔瓦心道我也没撒谎。
盖勒特看着她,语气慢吞吞的,似乎含着警告般的意味:“我看那对夫妻不像是正直良善的人,尤其是那个丈夫。商人软弱贪婪,不安于分。伯爵大人,您对他们,应该多几分戒心。”
阿尔瓦连连表示受教,这才让盖勒特结束了上午的课程,放她回城堡去。
她一身被汗水浸得透湿,走入阴凉的城堡中,等候在旁的威尔又及时奉上冰凉的淡啤酒让她痛饮大半杯,这才缓过起来。她大步走向书房,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特万跟在她身后差点没刹得住脚。
“特万……”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潮湿的衬衫,又闻了闻,“我臭不臭啊?”
特万猛烈摇头,“伯爵大人您怎么会臭?”
“可是我出了好多汗……”她犹豫着是不是该回去换个衣服,又想到伯爵夫人在书房等她。就在她磨蹭的时候,蕾娜从书房里踱步出来,“进来吧,伯爵大人。一个好的妻子不应该嫌弃丈夫。”她话是这样说,但话音刚落就对她的侍女道:“卡拉,去给伯爵大人拿换的衣服来。让仆人送热水和毛巾上来。”
……不是说不嫌弃吗?
阿尔瓦低头走进去,很快将昨晚与狄奥多罗相谈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她记性极好,复述出来的内容与昨晚狄奥多罗所说几乎分毫不差,伯爵夫人听完,却只是轻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夫人。”她问出了昨晚就想问的问题:“狄奥多罗说前任布里埃伯爵是被驱逐出欧塞尔大公的宫廷的,这是怎么回事?”
“前任伯爵……我听说过,您的父亲,菲利普·布里埃伯爵是个很好的人,”伯爵夫人低垂思索着,或者说是回忆着,“现在领地上年纪稍大些的人都还记得他,在他们的口中菲利普伯爵和夫人很善良,为人正直宽厚,是很受尊敬的领主。但显然他或许还不够聪明。”
“之前我跟您说过欧塞尔大公与国王陛下的矛盾……这不是可以拿到外面去说的话,因此我只在这里跟您说一遍。”她如此强调。
阿尔瓦连连点头,伯爵夫人便接着道:“欧塞尔大公想要一个独立的王国,一个王位,这件事人尽皆知。可他要实现这个梦想唯一的途径就是让自己的家族中诞生王室血脉,因此早年他曾多次向国王请求过……应该说,威逼利诱过。但国王陛下虽然年轻,却也不是傻子,他坚决拒绝与欧塞尔联姻,拒绝任何欧塞尔家的血脉进入王室,或是让王室的王子公主嫁入欧塞尔大公家。”
“您当然可以想见对于大公而言这是多么令人愤怒的事。顺便一说,您之前参与的那场战争,正是因为大公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特鲁瓦国王最小的弟弟。显然在我们的国王陛下那里碰壁之后,他转而打起了特鲁瓦王国的注意。具体我不太清楚,但总之是因为特鲁瓦王国未能如实履行婚姻合同——至少大公是这样宣称的,因此大公自然要发兵去为妹妹讨回公道。”
“并且您也知道,国王陛下对于王国的控制力已经无法跨过阿沃尔恩河了。您的封地布里尼亚却位于整个王国的东北边,与王国的联系完全被欧塞尔大公与其附庸的领地切断。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坚持保持着对王室的忠诚,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阿尔瓦惊讶道:“难道安妮塔……我那父亲身在大公的眼皮底下,却还要坚持忠于王室吗?”
那怪不得会被大公赶出宫廷啊!
伯爵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我恐怕在大公看来就是这样。虽然我的丈夫……现任伯爵大人,”她轻轻软软地抛过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您,并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在您口中,您的父亲只是想保持中立而已,为了达成这个所谓的平衡,他效忠于雷奥塔恩侯爵,甚至曾不惜以命相救,而雷奥塔恩侯爵也尽力为他在大公面前斡旋,还把女儿嫁给他。然而,伯爵大人……中立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不是吗?”
阿尔瓦不由得沉重地点点头,有时候不选也是一种选择。既然不肯向大公低头,那么就无异于与大公为敌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布里埃家艰难的境况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本阿尔瓦只需为这个别人的故事付出一些唏嘘感叹便罢了,甚至可能毫无感觉,因为这些贵族大人们之间的纠葛矛盾与她又能有什么关系?
但现在……她直想叹气,现在——都怪那个坏心肝的短命鬼——这些都变成了该她来头痛的事了!
“那么夫人,狄奥多罗的事怎么说呢?我该不该答应他?”她想起昨晚的谈话,又叫特万去把东西拿出来,那一箱子皮斯托银币她自己亲自一枚一枚数过了,足有两百枚。对于寻常伯爵家应该是不值一提的,可奈何她布里埃伯爵穷得叮当响,这两百皮斯托也犹如雪中送炭啊!
夫人大概也有同样的感受,她苦笑了一下,“我们哪里还有选择呢?答应他吧,伯爵大人,听听详细的计划,如果当真可行,那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他想从您身上图谋的,不过是关于未来的承诺,我们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我反倒不怕他有什么花样呢。”
阿尔瓦点头记下了,见夫人没有想动那箱子东西的意思,又自己从中摸出了那个小匣子,打开来递给夫人,“夫人,您还没看这个,这个可好看,可漂亮啦!”她忽闪着那双澄澈的蓝眼睛,双手捧着那黄金铸造的鹿头徽章,像是献上什么宝物似的献来,满眼不知名的期待。
蕾娜看了看,“确实是精工打造,品相不凡,很好。这样的东西不好拿去换钱,您留着吧。”
阿尔瓦却不听,她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把那小玩意儿举高了递到夫人跟前,“可是……可是,我觉得……我觉得我用不上这样的东西,我想……把它给您。”
她用别人送的东西来表自己稀薄的忠心,这话说得毫无底气,话一说出来,她的脸皮就不由得开始发烫。而夫人那样浅浅地笑起来,用温和的目光像是一个姐姐一样几近宠溺地看着她的样子,更让她想往墙缝里钻。
“不,伯爵。”夫人拿过那枚别针,又拣起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她白细灵巧的手将那枚别针别在她胸前,“这是布里埃的雄鹿,它代表着布里埃家的荣耀,布里埃的智慧、仁厚与勇气,它合该是属于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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