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警视总监昨天得知工藤新一过生时,因体恤已经半个月没有休息的他,便给他放了一天假,可是第二天一早,工藤新一就醒了,昨天陪小甜在游乐园玩了一个晚上很疲惫,他的头一沾沙发就沉沉睡去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吸了吸鼻子,四周好像没有宫野志保身上的香味,于是他翻身起来,看到床上小甜正裹着被子睡得沉沉地,而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女人的踪影。
他抓了抓因为睡觉而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觉得身子骨格外舒畅。空气中还残留着茉莉香,他便又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起昨晚在门边的香艳时刻,情不自禁地笑了。
然后他立马摆正心思,从恍惚中苏醒过来。他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来,又挠了挠头,不由得有些苦恼。
今天既然是来之不易的假期,那就抽空好好思考自己和宫野志保的问题吧。
他是个逻辑思维极强的人,不愿意自己困陷在感情中,既然和宫野的关系是一团乱,他必须要思考,否则他无法决定接下来怎么和她生活。
其实工藤新一并不明了自己究竟把宫野志保当作什么人。朋友?不对,这个杀了兰自己曾经恨到骨髓的女人,怎么可能还是自己的朋友?那么是仇人?根据那天自己在沙发上躺了一晚上厘清的思路来看,尽管他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恨意已经奇怪地消散得差不多了。妻子?不,他们的夫妻关系只存在于户籍上,又何来妻子一说?
工藤新一越想越苦恼,打算抬脚向门外走去,然而看见门,脑海里有浮现出昨晚他吻她的场景。他又是一愣。
为什么会吻她?
如果真的把她当女人的话,是不是因为自己潜在的生理需求?成年人有时候想那档子事很正常,工藤新一自从毛利兰走后又是两年未近女色,所以他昨夜才会失控?
那为什么昨晚想起她的脸就会怦然心动?情欲和心动始终是有巨大的差别的。对工藤新一来说,哪怕再有生理需求,他都不会去碰一个和自己只有恨的女人。毕竟他已经强迫她嫁给自己了,这一辈子,就做这一件混账事就够了。
他对宫野,那是心动吗?
工藤新一下意识抬手握住自己胸口的戒指,又望向床对面那原本放着婚纱照的位置,眼里慢慢涌出悲凉。
那兰呢?兰在他心里又算什么?
这样想着,工藤新一走近房间里的衣柜,一打开,斜上方的大夹层里,婚纱照静静地摆在那里。照片里的长发女子眼眸明亮,温婉地对自己笑着。那笑容如沐春风,简直和宫野那个女人冰凉凉的笑容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甩甩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是心动?他喜欢的一直是兰这样温柔简单的女子,而宫野志保和自己的理想型八竿子打不着,所以只是男女之间的荷尔蒙作祟吧。所以他才总是忍不住靠近宫野,做着让两人都吃惊的事。
宫野那个女人,总是和自己对着来,他因此生气,小小地惩戒一下也不要紧吧?
不过,每次他吻她时,她在怀里强忍着无措瞪着他的表情,还有两颊飞升上来的红云,真的很可爱。
过去和兰亲热,兰总是红着脸温顺地靠着他,像一头安静的小鹿任自己索取。工藤新一爱她怜惜她只想把世界上最好的给她,可是她却永远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宫野志保这个倔得像牛一样的女人,工藤新一一想起昨夜宫野志保在自己怀里拼了命挣扎的样子,就如同一只随时要抓伤自己的猫咪,却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这时楼下传来厨房里开火的声音,打断了工藤新一的沉思。他深呼一口气,关上了衣柜门。然后走到床边帮小甜掖了掖被角,便出了门。
厨房里,宫野志保正穿着围裙做早餐。她熟练地打着鸡蛋,将其倒入热好的油锅里,看着鸡蛋渐渐膨胀后,然后用锅铲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早餐吃什么?”一个声音突如其来地在她身后出现,把宫野志保吓一跳。
她没好气地回头,给对方一个白眼,然后抖了抖手中的铲子,说道:“在给珍贵的救世主做早餐啊。”
“我今天不上班。”工藤新一说道,“你可以不用这么早起来。”
“你就算今天不上班,小甜也要上学好吗?”宫野志保转过头继续专注于锅里的鸡蛋卷,想到工藤新一上一次做出来的黑色面包,声音全是无奈,“不然我还能指望你做早餐吗?”
工藤新一顿时哑然,结婚两年来他终于开始有些体会到宫野志保的辛苦了,不仅要顾着家里,还要忍受自己对她的冷言冷语,当初她那么痛苦地恳求自己别那样做,现在看来是自己太过自私了吧……..
他深深望着宫野志保的背对着自己的身体,她今天穿了一件高领针织裙,修身的面料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工藤新一竟然又回想起昨晚拥着她时手心里柔软的触感,他不禁吓了一跳,果然荷尔蒙的威力不可小觑。
“哎,你要是不打算帮忙的话,就出去等着好吧。”宫野志保做好鸡蛋卷,端着锅往一边的碟子里倒,“让一让。”
工藤新一赶紧让开给她腾出位置。看着宫野志保专注地将鸡蛋卷在盘子里码齐,又背对着自己去洗碗池那里刷锅,工藤新一手臂奇怪地一抬,可就抬了一半便放下。
他惊诧于自己一转而逝的念头————看着宫野志保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他居然下意识地想从背后拥抱她。
工藤新一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好荒唐,他看着宫野志保忙碌的背影半晌,于是转身走出了厨房。
“不过,志保妈妈…….”
工藤甜子终于在一个半小时后起床了,洗漱过后她乖乖地坐在餐桌旁吃着早饭,眼睛却不停地在宫野志保身上打转,终于在半途中支吾地问出自己的疑惑:“你是不是冷?”
宫野志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高领针织裙,竟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解释为什么初夏还穿着这么保暖的衣服。
现在已经是五月初了,气候已经有了些许夏天的炎热。小甜是那种怕热的体质,每每回家都要喊着热脱外套,夜里有时候还会蹬被子,也难怪她会奇怪为什么自己要穿着冬天的厚打底了。
宫野志保狠狠地瞪了一边不知何时开始坏笑的工藤新一一眼,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个昨晚和神经病一样的色狼————早晨起来宫野志保就发现自己的颈部和肩膀那里全部都是红痕,无一不提醒着自己昨夜工藤新一带着欲望的吻。今天她还要去学校开会,总不能顶着这些暧昧的痕迹去吧,于是就去了隔壁房间找了一件秋冬的高领内搭换上。
原本就打算在脖子上系一条丝巾,可是初夏时节,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儿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的脖子上有些什么吗………
工藤新一见宫野志保投向自己的目光,于是假装咳嗽了一声,说道:“志保妈妈喜欢这件衣服所以今天想穿着。”
宫野志保咬了咬牙,她又往工藤新一那里瞪了一眼。后者佯装委屈,眼神仿佛在说:我说得不对吗?
宫野志保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工藤新一明明清楚地说过他不会碰自己,而最近这段时间不停地做失去理智的事,到底是他故意让自己难堪的还是他压根忘了这茬事……..想要提醒他,可是觉得硬生生提起来只会更尴尬。毕竟昨晚他的那句“你的另一个身份是我妻子”昭告着另一个事实:当他想碰自己时,她没有正当理由反驳。
“宫野。”工藤新一突然坐在对面开口唤她,把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嗯?”
“警视厅的照片拍摄,在五月十八号,下下周六。”工藤新一低声说,又塞了口面包在嘴里掩饰自己心里的波动。
“…….好。我知道了。”宫野志保抿了抿唇角,她知道那是什么日子。
是工藤新一深爱的那个女人的生日。
然后是一阵沉默。
“那天你要去墓园吗?”宫野志保先打破这个让人窒息的气氛。“我在家等你吗?”
“不,我今天去。”工藤新一淡淡地回答,“那一天估计会很忙,所以趁今天休息去看一看兰。”
“好。”宫野志保轻轻一点头。又转头看着吃饭磨磨蹭蹭的小甜,“小甜,快点吃哦,不然一会可要迟到了。”
“还有,”对面的男人明显还有话要说,宫野志保又不得不转过脸看他,工藤新一的声音没有什么情感起伏,说出的话还是头一次,“一会吃了饭我洗碗。”
当工藤新一抱着一大束白玫瑰走出花店时,天空中不知不觉飘起了小雨。东京五月的天气是温暖多阳的,偏偏在他去看死去两年的女子时下起夏天来临的第一场雨,工藤新一因此在花店门口伫立了半晌。他微微扬起脸来,感受着细雨在面庞上轻柔地擦过去,感受着雨中飘来的青草香味,就像那个埋藏在记忆深处两年的女子所带给自己的触动,温柔清新。
工藤新一小心地将花束放置在副驾驶上,同时闻到了座椅上一股淡淡的茉莉香———他刚刚送宫野志保去了学校,她的香味还未完全散去。于是他放下花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后他关上车门,绕到了驾驶座上缓缓向墓园驶去。
灰蒙蒙的天空下,毛利兰的墓地清冷地立在那里。每一年五月十八号,京极园子都会和京极真来这里为兰扫墓,而自己都会避开他们临近傍晚才来,每次看到京极夫妇留在墓上的花束,工藤新一不禁被一股灰色情绪所笼罩。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已经无法面对兰生前的亲朋好友了。他们都不可能理解自己为何会娶杀了兰的女人,更不会理解兰死的当天他就没出息地萌生出随她而去的念头。
那一天晚上他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如泥,无数张兰的笑靥好像在眼前摇晃,最后合成在一起是一张茶发女人满是决绝的脸。他出了酒吧门就蹲坐在街头像个疯子一样放声大笑,不知不觉一片片湿润沾上脸颊,他用手背抹去,却发现怎么都抹不完,泪眼朦胧当中,他听见那个茶发女人翕动这嘴唇,字眼冷冷地抛了出来,在自己的耳边一遍遍回荡:“工藤,对不起,是我害了她。”
那时候的他恨不得死去,为了驱赶走自己眼前的幻象,把头狠狠地撞向墙面,但是还没撞上去就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手从后拽住,随即一记凶猛的拳头击中自己的脸,耳边是服部平次愤怒的咆哮:“工藤!你给我清醒点!”
工藤新一瘫软在地上,他止住眼泪望向揪着自己领子的黑肤侦探:“服部?兰在哪里?带我去找她…….”
服部平次于心不忍,缓缓放开神志不清的他,而他的眼神又猛然清亮起来,似乎刚刚那一拳让他彻底清醒了,他的眼里渐渐燃起怒火:“宫野志保……宫野志保!”
“工藤!你不要这么没出息!”服部平次忍不住又拎着他的衣领,声音气得发颤,“毛利小姐走了,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
“兰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工藤新一咬牙切齿,他想到倒在血泊中的新娘心如同被硬生生掰开一半血淋淋地,“宫野志保那个女人,我不会放过她!”
“你要做什么?”服部平次一惊。
“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工藤新一想到自己床头还放着宫野志保在北海道丢给自己的请柬,有个念头闪过脑海,于是慢慢说道,“我对那个女人,有自己的打算。”
终于他如愿地逼迫宫野志保放弃幸福,逼迫她永远在自己身边品尝自己对她的仇恨,可他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快感和解脱,留这个女人在身边,可能是因为他清楚兰的死的确是一个意外,亦可能是灰原哀与柯南同舟共济的时光对自己的意义,他好像越来越心疼被自己的仇恨刺伤的她。
小甜的到来让工藤宅渐渐有了温度,他不得以才靠近了这个女人的内心,虽然对方也是不情不愿,但他却感受到了与他认识的灰原哀完全不一样的她,她总是淡淡地看着自己,冰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眨着,好像很温柔,又好像很悲哀。
他的心是宫野志保掰碎的,而现在也是她一片片捡起来修补好的。他似乎再也无法像以往一样那么纯粹地恨她了。
他该怎么办?
工藤新一深深凝视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黑发女子正柔和地笑着,然后他低头将白玫瑰放在墓前,再俯过身去,将一个温柔的吻印在那张冰冷的照片上。
“兰,我来看你了。”工藤新一站直身,他的手轻轻抚上胸口。
细雨蒙蒙,工藤新一的发梢已经湿透了,他温润的脸颊在雨雾中不太清晰。
“兰,若你泉下有知,想必一直在注视着我吧。”工藤新一深深呼出一口气,面对兰的墓碑,他的心里有些愧疚,“我对宫野有着怎样的感情,你一定都看在眼里吧。”
他一句接一句说下去。
“那个女人失手杀了你,我恨她入骨,你也一定知道。”工藤新一柔和地说,他抬手抹了一把被雨水沾满的脸,“所以,我愧对你,愧对我们的感情。”
“可是愧对没有用,”工藤新一接着说道,照片里的女孩似乎一直在凝视着他,安静地听他说话。“我知道什么都挽回不了了,我对宫野的态度并不如我预期里那么恶劣,我总在还差那么一点就能击溃她的时候停下,我必须承认我不愿意看她受伤。”
“小甜来到这里后,宫野做了她的母亲,若你还在,小甜的母亲会是你,而你一定也会很爱这个孩子。”
“如今我已经疲惫于让自己挣扎在恨当中,恨宫野的感觉太难受了,明明有些事并非我本意,可是我因为恨而选择口是心非,最后伤了她也伤了我自己。我好疼。”
“我只是觉得以前那个自己,心中有心魔。我觉得应该要专情于你,你一定不会原谅心安理得开启新生活的我,现在看来,这些只不过是我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我是在作茧自缚。我真的好疼。”
“兰,我可以拥有一个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吗?”
工藤新一在深呼吸之后,万分谨慎地对着已故妻子的坟墓请求道。他不确定能不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是昨夜与宫野志保和小甜漫步在路上时,他手心包裹着宫野志保的手,怀里有撒娇的女儿,他的心渐渐抚平安定,他向往这样的生活,想这样过一辈子
可是,心中有恨的人不配拥有这样的生活。
“兰,可否,请你原谅我,放下对宫野的恨?”工藤新一微微半跪下,手指伸向前抚摸着那张印在碑上的照片,轻声说道,那语气里分明带了点哀求的意味。“让我重新拥有对幸福的希望?”
接着一声清凉的女声在背后传来,令工藤新一一愣。
“工藤先生?你来看兰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