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不小心把那句话说出来了吗?
伯爵夫人看着她,弯了弯唇角,“19岁才嫁人的Omega已经很老了。Omega和Beta不一样,Beta几岁婚嫁都没人说,Omega如果超过16岁还嫁不出去,就会被人嘲笑没人要了。”
“可是您怎么会没人要?”阿尔瓦嘴里的面包都没咽下去,含含糊糊地说:“难道不该是求亲的人把您家的门槛都踏破吗?像您这样……您这样……美丽……聪明的……”她说话一贯不过脑子,尤其是在伯爵夫人面前。
或许是因为不怕被拆穿没有性命之忧,也或许是因为反正伯爵夫人太聪明,什么也骗不过她,索性不必做这种没必要的尝试。总之……阿尔瓦发觉自己在伯爵夫人面前似乎越来越口没遮拦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她提醒自己,谁知道哪天夫人就又想起来要杀她的头呢?
然而至少这次,她肚子里这些小九九没被看出来,伯爵夫人听了她的话只是淡淡一笑,“谢谢您的恭维。”
“如果您真的这么想,我会很感激的。”她眨了眨眼,“但事实就是,我就是没人要。”
“不可能!”阿尔瓦断定,她认真得瞪大眼睛鼓起腮帮子的样子逗得伯爵夫人好像又有要发笑的趋势,夫人赶紧别开了眼敷衍道:“好啦好啦,虽然不是……但也相差不远。”
回头时却见阿尔瓦还睁大眼睛,一副等着她继续往下说的样子。
……她并没有跟谁诉苦的爱好,就算是与出嫁前那些所谓的“闺中密友”也不,将自己的事情对人抖露得一干二净毫无益处,只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捏在别人手里的把柄罢了。
但……这些事并不能成为她的把柄,眼前人,也或许……并不算是她的敌人。
某种意义上,她们才是牢不可破的同盟。
是她捏着这毫无自觉的笨蛋的把柄才对。
“……是因为我的上一任丈夫死了。”长久的停顿之后,她这样简单地说到。看见阿尔瓦惊奇的表情,她又忍不住纠正,“啊……当然,我还没有嫁过去,只是有婚约,不然我已经是第二次当寡妇了。”
“也是贵族吗?”阿尔瓦问,“那家伙也去打仗了?”
“不。”雷娜摇摇头,“他是贵族的儿子,但不是因为上战场而死。”
那个比她小了5岁的男孩是某个子爵的次子,自小就体弱多病,被怀疑根本活不到成年,但即便如此,父亲也为她订下了这桩婚约——在她8岁的时候。自此,就是漫长的等待,带着一个不知道能否实现的婚约,她等过了一般Omega结婚的年纪,等到了会被人嘲笑疏远的年纪,足足等了10年。
那个男孩终于顺利地分化为了Alpha,可以和她结婚了,却在结婚前两个月因一场风寒在几天内就匆匆去世了。
她10年的等待变成了一场笑话。
她甚至以为自己终归是只能在修道院里终老了。
所以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
阿尔瓦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卡拉带着她的斗篷和外套回来了,还带来了一盘额外的冷牛肉,软面包和奶酪,她开心地放下了夫人的坚果盘,开始往嘴里塞牛肉,“那只是运气不好罢了,您那第一任的小丈夫可真是个没福气的人,不过这样说来,当您嫁给她的时候一定很开心吧?好歹她没死在您的婚礼前。”
夫人低头喝酒,酒液将她的红唇染得水泽诱人,她意味不明地笑:“是么?我应该开心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开心,但眼前这个半夜吃到了肉的家伙却显然很开心,大大的笑容看着刺眼。蕾娜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她忽然出声,“若是认真算起来,你应该是我第三任丈夫了……你知道一般人们会怎么说我吗?克夫,扫把星,说不定我嫁的人最后都会死?”
“呃!”牛肉好像卡进了嗓子眼儿!
阿尔瓦用力捶着胸口,慌乱中抢过了伯爵夫人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这才好像把那牛肉给咽了下去,“呼……嗝!差点噎死……您说什么?我会死吗?”
蕾娜皱眉看着她手里自己刚喝过一口的杯子,“……你迟早会死。”
就是不知道先死在谁手里。
次日一早,盖勒特就带着他点出来的两个骑士和一班随从上路了,阿尔瓦昨夜睡得晚,睡眼惺忪地被扯起来去城堡门口送他。好在爵士不是什么磨磨唧唧的人,有事在身的时候犹为利落,简单叮嘱了两句就策马上路。他前脚刚一走,阿尔瓦回到城堡里就看见马夫另备了几匹马和马车。
“这是谁又要出门?”她见那马儿中有两匹一黑一白的,犹为漂亮,不由得问道。身后那位同样睡得很晚的夫人精神奕奕地走来,“是您,伯爵大人。”
阿尔瓦先是一愣,刚想说我不出去啊,忽然反应过来了——她可以出门了!?
她想起前天伯爵夫人才说过会带她出门,没想到这么快就应了!
她一副大庭广众就忍不住要喜形于色的样子让伯爵夫人皱眉,“伯爵大人,您该去换衣服了,否则我们中午之前到不了。”
这会儿她说什么阿尔瓦都不会有意见的,那顶着一副伯爵扮相的小傻子连连点头,脚步轻快地往城堡里走,差点儿就要蹦跶起来了。等她去换好一身出门的骑装回来,才发现伯爵夫人也换了衣服。
夫人换了一身非常朴素,轻便修身的长裙,裙摆短了许多,甚至能看到她脚上深褐色的靴子。深蓝色的布料厚实挺括,令她纤弱的身姿看起来多了几分飒爽。她戴着头巾,遮住了耳朵,除了手上一枚戒指以外别无装饰。
她的侍女为她披上了一件薄斗篷。
她看上去不像个贵族夫人,而更像是一位富裕商人的女儿。
阿尔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马车就被驾了过来,她连忙跟着夫人登上马车。
“我们去哪儿?”她这样问了,但夫人只是回答:“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马车离开了城堡,走了不很远,阿尔瓦看见了那些她几个星期前来的时候曾经见过的麦田和围绕着城堡流淌过的小河。她们走出城堡的范围后又走了一小会儿,夫人忽然抬手示意,她的侍女拉开车窗朝外面喊了一声,马车就缓缓停下了。
可是……这里只是一块荒地而已啊。
布里尼亚的南边多山地和丘陵,地势总是高低起伏,少见平坦,他们一行人就正停留在一块地势低洼的地方,周围是一片长得茂密的小树林。阿尔瓦跟着夫人下了车,她的侍女好像早就明白自己的任务,很快指挥着随行的男仆女仆就地休息。
一个马夫牵着那两匹阿尔瓦见过的马来到了她跟前。
“走吧。”夫人说,就这么带着阿尔瓦走到了小树林里,穿过小树林,马夫将两匹马儿的缰绳都交到了夫人手里,就这么退出了她们的视野。
现在只剩下阿尔瓦和夫人两个人了。
夫人转身过来面对着她,“伯爵大人,我现在要教您骑马。”
“啊?”阿尔瓦早料到或许迟早有这么一天,因为若她要继续扮这伯爵,那么必得要想办法过了盖勒特爵士那关。爵士日前已经催她去堡场中习练了,只是她什么也不会,只得硬着头皮想办法推拒,要是能背着爵士先学会倒还好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是夫人来教她啊!
“夫人,您会骑马?”她惊讶地问,伯爵夫人轻轻一笑,似是回应她一般,牵了那匹黑马的缰绳,她穿着那样又长又大的裙子,身姿却轻灵得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在阿尔瓦看来,她几乎是飞的……轻飘飘就跃在了马背上。
马儿如同人性,至少比那傻乎乎站着的假伯爵有眼力劲儿多了,不等伯爵夫人出生催促,就迈步小跑起来。伯爵夫人在马背上也坐得那么端正从容,缰绳松松挽在她手中,也并不见她做什么特别的动作,马儿就像是和她有什么奇妙的心灵感应一样,随着她目光所到,时而加速飞奔,时而转弯急停,时而高高跃起,时而左右翩跹。
那花样,简直像在玩杂耍似的,阿尔瓦都看呆了。
待得伯爵夫人玩过一圈,浅浅过了遍瘾,悠悠然走到她面前,“怎么样?教你还是绰绰有余吧?”
阿尔瓦能说什么呢?连那匹马都鼻孔朝天地看她——太有余了。
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好似极大的取悦了夫人,后者又如蝴蝶一样轻飘飘地落下来,牵了那匹看起来就乖顺温柔些的白马过来,招呼她去,“来,这是葡萄,跟她打个招呼。”
阿尔瓦傻乎乎地走过去,“我要怎么……”她话没说完,夫人就扯过她的手放在了白马面前,白马的脑袋凑过来,似乎还呲了呲牙,“呃啊啊啊啊……”她几乎以为她要被马咬了!但葡萄只是嗅了嗅她的手,然后毫无兴趣地别开了脸。
“喂她吃点萝卜。”夫人从黑马背上的鞍袋里取出几根新鲜的胡萝卜塞进她的手里,“她喜欢这个,多喂她吃好吃的,多陪陪她,她就会喜欢你。安妮塔的战马死了,你之后就骑葡萄,她虽然作为战马可能过于温驯了些,但给你这样的新手骑却正好。不过爵士那边,你就得自己想办法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