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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Yuri百合 剡羽 3163 Dec 10,2022
阿尔瓦不明白,她半夜躺在那张柔软的,填满了天鹅绒的床垫子上辗转反侧。白天时伯爵夫人那苦涩的微笑翻来覆去地打扰她的梦境,让她迷迷糊糊地在梦里也想着这件事——
为什么呢?那位布里斯梅斯男爵不是那么有钱吗?他给了自己的女儿1000里弗尔的陪嫁,为什么还要来觊觎负债累累的布里埃伯爵的家产?
伯爵夫人说起自己的弟弟时那复杂的目光也让她很在意。
她实在睡不着,不仅睡不着还觉得肚子咕咕叫。
她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软底便鞋摸到门边,犹豫着要不要叫特万或是别的什么人来。她听说原本伯爵房里应该是有人伺候的,但或许是怕她夜里说梦话说漏了嘴,伯爵夫人不许她屋子里留人,仆人们都只能侯在门外伺候。
可一想到如果自己叫了人,这事第二天铁定会被伯爵夫人知道,就算不会挨骂,她也莫名胆怯。
要是能避开人悄悄溜到厨房去就好了。
这事她从前常做,有些时候她受雇在有钱人家里做工,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夜里饿了,悄悄爬起来抹黑溜到厨房去,她总能找到点儿什么吃的填填肚子,或者再不济喝一壶凉水也能凑合。
都这么晚了,说不定仆人都偷懒睡着了?
她从前没有当过伯爵,但却当过仆人,她照着自己的盘算打开门偷偷往外瞄了一眼,果然门口坐着的男仆低垂着脑袋在打瞌睡。她把门推开一条缝,自己蹑手蹑脚地挤了出去,等走到看不到那个男仆和他脚边的油灯了,这才转身跑了几步——耶!她自由了!
她好久没试过像这样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就自己一个人走路了!
城堡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走廊中隔着很远会亮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她能听到外面堡场中巡逻的士兵发出的动静,但城堡中安静得就像没有人。
她快乐地在走廊里奔跑,软底鞋踩在石板地上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她原本是准备直接溜去厨房的,可走到一半,她忽然发觉她不知道厨房在哪儿……与此同时,一个端着托盘的女仆瞪直了眼睛看她三步并做两步地从楼梯上蹦了下来。
——要死!
她落地的一瞬间挺直了身子,板起脸先发制人:“什么人?!”
“呃……伯、伯爵大人,”那小女仆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对不起,我是伯爵夫人的女仆,夫人让我去取一些夜宵来……”
夜宵啊!
阿尔瓦眼睛一亮,声音却沉稳:“夫人还没睡吗?”
“是……夫人还在书房。”
蕾娜在书房翻找那些十来年前的旧资料。之前盖勒特提过的“上黑森”让她非常在意,黑森林地区此前确实与布里尼亚接壤,不过从记录上看,自从十年前布里尼亚失去了附近的几个村镇,他们就和黑森林再无半点关系了。
可盖勒特却信誓旦旦地说那是布里埃家祖上传下来的地。
蕾娜不觉得盖勒特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或是记错。他待在布里埃家的时间可比安妮塔本人还长久,但她嫁来布里埃的时候安妮塔曾经把整个布里尼亚的事务都与她做过交割——虽然仅仅是粗暴地扔给了她一大堆债务欠条、税收清单、土地统计册、账簿和户籍记录而已。
但如果有黑森林地区,安妮塔不至于会瞒她。
黑森林地区,尤其是上黑森地区生长着许多高品质的松树和杉树,是王国内最大的木材产区之一,如果能拥有上黑森地区,将会为布里埃家增加一笔很可观的收入。同时富饶的上黑森还能为它的领主带来丰富的人口、物产和税收,她想不明白如果布里埃家曾经拥有上黑森地区,那么又是为什么会失去?
这些事随着安妮塔的死已经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了,而她也没有理由去问盖勒特,只得自己一个人在这些故纸堆中翻找答案。
布里埃家的经济状况说是捉襟见肘都过于乐观,她带来的1000里弗尔也只是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如果没有其他的收入进项,这个古老的家族终究逃不过覆灭的命运。
那么……自己呢?
思绪及此,仿佛也被夜风吹得冰凉,身后的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她想是她的女仆带来了食物,最好也有替她带一壶葡萄酒,她现在可非常需要那个。
“卡拉?”她出声唤道,却没听到回应,只听到了悄然靠近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她警觉地回头,蓦然撞见那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伯爵大人?!”
那个笨蛋假伯爵大半夜不睡在这里干什么?
阿尔瓦只穿着洁白的亚麻长睡袍,赤脚趿拉着软底鞋,露着两条光洁笔直的小腿,端着托盘站在她的面前,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气晕过去了!
“您在干什么?”她起身质问道,阿尔瓦端着托盘缩起脖子,“啊……那个……”没等她说清楚,伯爵夫人已经起身越过了她径直走到门边,“卡拉!卡拉?”
“是,夫人!”她的女仆就在门外,伯爵夫人吩咐,“去取一件斗篷来!还有伯爵的外衣和裤子!”
女仆应声而去,阿尔瓦想解释来着,但是伯爵夫人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有允许过您晚上离开房间吗?您房门外的男仆呢?您是把他打昏了还是毒杀了?您就这么一个人……”她接过了阿尔瓦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又脱下自己身上裹着的披肩裹在阿尔瓦身上,绕过她的胳膊,狠狠地系了一个结,“您真不怕撞见谁……譬如盖勒特爵士戳穿您的身份一剑将您刺死!”
阿尔瓦被那披肩勒得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她哪有想那么多!上帝作证,她只是想出来摸个干面包吃吃罢了!
“您不冷吗!”夫人终于没忍得住抬手拍了她一把。是的,尽管是夏天,但城堡的夜晚还是很凉的,石头不住地往外散发着寒气,阿尔瓦走了这么一会儿,脚上已经冰冰凉的了。不过她从前是受惯了冷的,纵使冰凉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那……那您呢?”阿尔瓦抓住了一丝机会开口,“您怎么也没睡?”
夫人用那温柔的紫色眼睛瞪她,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有资格质问我吗?”
阿尔瓦连忙解释,“我就是……我就是饿了,然后……我想去找点吃的……路上遇到了卡拉……”所以我想跟过来看能不能蹭点东西吃——她把这句省在了肚子里。
不过显然,她虽然没说出来,夫人却也不需要她说出来。
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又剜了她两眼,夫人终于大发慈悲将桌上的托盘赏给了她,“吃吧。”
那托盘里盛着几个圆圆小小的甜面包,一小碟坚果,一小碟水果,还有一壶葡萄酒和一支酒杯。说实话这点儿还不够阿尔瓦塞牙缝的,可她也不好意思把夫人的夜宵一扫而空,于是在一旁坐了,捻起一片面包,装模作样地小口咬着,问夫人,“您这么晚了,还在看什么呀?”
许是这夜晚太过寂寥吧。
卡拉去取东西去了,也没有旁的人在,偌大城堡安静得像一座冰冷的坟墓。月亮在遥远的天上洒下清辉,蜡烛摇曳着昏黄的光,独独只笼罩着她们俩,蕾娜破天荒地觉得或许告诉她也好。
于是阿尔瓦一边吃,一边听她将关于上黑森的猜测一一道来。
她不懂这个,对布里埃家更是毫无了解,但她有自己的问题想问:“夫人,为什么你弟弟来要打探你会不会当寡妇呢?如果你当了寡妇,会怎么样呢?”
如果我没有扒下那具尸体的盔甲。
如果我没有假装成她。
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没有遇见你……你又会怎么样呢?
那位夫人是如此年轻,她甚至都还没有孩子,远不该是考虑这种问题的年纪。但当阿尔瓦问到的时候,她却一丝犹豫也没有,好像这件事她已经考虑过无数遍,又好像答案就那里——
“我不能当寡妇。”
“如果我成为寡妇,那么我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
她侧脸看过来,眼里晦暗的紫在暖色的烛光下被搅起一片看不透的深黑,阿尔瓦不懂,但黑色……应该是很悲伤的颜色。
“到此为止是……?”
“到此为止……就是我会别无选择。”
那是曾经摆在她面前,无可选择的路吗?
“我会被送进某座修道院里,我父亲已经为我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笔投资,他不会再为我多花一里弗尔了。我只能去某座贫穷偏远的修道院,被关在里面过完一生。”
阿尔瓦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她知道修道院,知道会有很多女人,尤其是Omega会住在里面,她听过很多关于修道院的黄段子,也听过很多关于修道院里的Omega们有多可怜的话。
但她确实不知道那对于一个Omega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一生很长,而夫人……她看上去还那么年轻。
“夫、夫人……我可以问问吗?您……”她问了一个很冒昧的问题,但她想……如果我是她的丈夫的话……这也不算冒昧。
不,如果我是她的丈夫的话,我理应知晓。
“夫人,您多大?”
那位伯爵夫人在烛光下歪了歪头,“19岁。”
“19岁才结婚,很老吧?”
不……19岁,多么年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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