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最近经常一个人溜出门找李二玩摩托。最开始小白兴致勃勃地跟了几回，后来发现摩托就是震耳轰鸣的引擎声，呼呼乱吹的狂风与滚滚的烟尘后，就失去了兴趣。
在修罗城的时候，她曾经偷偷观察了小青很久，所以知道她骑摩托的技术很好，唯一需要担心的安全问题对一头蛟龙来说都是儿戏，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所以她就任由小青和李二一起去胡闹了。
但和小青在一起久了，骤然分开，她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往日都是她出门上班，小青通常在睡醒之后，会变成小蛇过来缠着她，或是一睡就是一整天，等她回家才醒来。但现在却反过来了，她明明在家里休息，小青却一整天不着家，留下小白一个人对着空荡冷清的房间叹气。
两人的关系有了实质性转变后，小白觉得自己变得粘小青了。她想时刻与小青在一起，只要想到她就会觉得心里很熨帖，看到她的时候更是忍不住要和她肢体接触。但小青的态度却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这一点让小白感到有些懊恼。
她并不怀疑小青对自己的感情，但小青对她始终如一这一点，反倒让她又爱又怨。
难道小青就一点也没有觉得和从前有什么不同吗？明明她们的关系已经不再是“姐妹”了……
不管小白的心绪如何忽上忽下，不得安宁，时间都在一天一天地向前推进，端午节终于到了。
最近不仅是小青早出晚归，小白也有一些事情在忙碌。当她终于忙完了所有事情回到家时，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热浪扑面而来。她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了空调，站在出风口等身上凉快一些了，才把手提包给放下。
小白不喜欢炎热的天气……说起来有些矛盾，她作为妖的时候，觉得同类冰冷，渴望来自人类的温暖。但实际上，她却讨厌炎热，尤其讨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端午。
哪怕当初她已经化成人形，每到端午，仍然会觉得头昏脑涨，反应迟钝。再加上引起一切祸端的那个端午……
小白轻轻舒了口气，感受嘴里灼热的气息呼到空气中，然后与空调的冷气融为一体。
那个端午，饮下了雄黄酒的她，明明只是燥热难当，想要紧贴熟悉的人。却在不自觉中露出原形，最终与那人人妖殊途，恩断义绝。
摇摇头将不愉快的记忆甩开，小白推开了卧室的门，却意外地在床上发现了那条随意地盘着的巨大青色身影——原来小青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青睡着了，她没有化形成蛟龙，而是维持了她熟悉的那条青蛇的模样。在她面前时，小青总是喜欢化形为蛇，仿佛这样就能与小白更亲密一些。
小白在床边轻手轻脚地坐下，伸手抚摸着青蛇头顶的鳞片，鳞片冰凉凉的，手心贴上去时的触感舒服得让她想要叹息。
小青睡着的样子看起来特别乖，脑袋搁在凉席上，身体中段盘在一起，尾巴尖无意识地在席子上轻轻拍打着，不知在做什么令她感到愉快的梦。
昨晚睡前，小白还在担心小青会不会因为端午而感到不舒服，但小青用“自己已经不是蛇身”安抚了她。但现在看来，小青和她一样，尽管本能上已经不会再受到影响，却仍然讨厌端午的闷热。
也许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的贴近，青蛇扭了扭脖子，把脑袋搁在了小白的大腿上。小白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摩着小青，脑海中记忆不断回闪，有快乐的，也有不愉快的，但大多数是和小青在山中那五百年里彼此陪伴的时光。
寂静的午后，喜欢的人陪伴在侧，睡意很快就占据了小白的大脑。她迷迷糊糊地躺下，感到身边的青蛇游动身体慢慢缠了上来，不轻不重地卷着她，宛如温存的拥抱。
这样贴着，明明很舒服啊……
她困倦地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被缠着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青柔软的怀抱。小白贪婪地把脸埋在她胸前深吸了一口气，往她怀里更钻了钻。
“小白，你醒了吗？”
“嗯……”
小白觉得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既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小青便由着她赖在自己怀里，纵容她难得的撒娇。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小白突然察觉到小青在把玩自己的头发。她乐此不疲地把她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根又一根粗细不一的丑丑的辫子，并在小白抬头瞪她的时候，露出一个有恃无恐的傻笑。
小白把头发的控制权从小青手中夺了回来，开始拆辫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二那小子说他有约会，所以不能陪我玩了。”小青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李二没空了，才想到回家吗？”
小白的语气有些哀怨，而小青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如今的她已经能理解小白对她的保护欲和偶尔表露出的占有欲，也能明白她眼下这么说，是因为“吃醋”。于是她歪着身子黏在了小白身上，在她耳旁笑嘻嘻地吹着气，说一些讨她喜欢的话。
“是因为想你了。”
“油嘴滑舌，前几天怎地不想我了？”
“那是因为我想熟悉熟悉这个时代的摩托，然后带你去兜风。”
小青没有说谎，小白当然能听得出她的话语出自真心。她心中的少许怨气就此烟消云散，辫子也没有解完，就凑过头去，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小青没有轻易放她离开，而是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唇分之后，小白把下巴搁在小青的肩膀上轻轻喘着气，任由小青继续贪玩地给她扎辫子，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车已经练完了吗？”
“嗯，可以不用再去了。”
“那接下来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小白轻抚着小青的面颊，神情柔和而带着些许怀念：“是我一直想带你去的地方。”
小青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别说是小白想带她去的地方，就算小白要把她带去卖了，她恐怕都会乐颠颠地帮对方数钱——当然，小白是绝对舍不得这么做的。
议定行程之后，小青突然兴奋地抬起头，额头抵着小白的额头：“既然不远的话，就让我骑摩托载你去吧？”
结果最终小青也没能骑成摩托车，而是老老实实和小白乘坐长途交通工具来到了隔壁省的某个小县城。
没有骑摩托车倒不是因为小白的存款买不起重型摩托，而是因为小青没有相关的证件，无法开车上路。原本按小青的意思是要施个障眼法让别人看不到她们，但无奈小白这辈子一直是奉公守法的好公务员，所以好说歹说哄得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小白要带小青去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乡下，那是一座建在湖边的房子。直到靠近房子的时候，小白才告诉小青，这间屋子里住着她这一世的父母。
小青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她先是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发圈扯下来胡乱梳了几下，再尽可能地扎整齐。接着把自己从头到脚的衣服狠狠扯了几下，让它们看起来平整一些。
小白好笑地看着她忙碌，也没有开口制止。直到她脸色僵硬地问自己看起来还好吗的时候，小白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小白，你还笑！”
“我的父母是很好相处的老人家，别紧张。”小白为她整了整怎么都没捋好的领口，又帮她把额前垂落的发丝拨到脑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我的本意不是要让你难堪，只是想带你来看看我这一世的亲人。”
小白握着她的手，慢慢走向院子的大门：“虽然我大学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与家人会少离多，但他们从小将我养育成人，一直对我很好。他们是我在这个人世间的‘羁绊’。”
还是妖的时候，小青是小白挥不去也不愿放开的羁绊。转世成人之后，无论她是否愿意，亲人、朋友都会成为她在这人世间的羁绊。
她希望自己的父母能见见小青，接受小青。
“唔，这样的话，我应该对他们特别特别好，对吧？”
“普普通通地去对待就好了，不要勉强自己。”知道小青对人类始终有些隔阂，小白含笑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的是，小青已经在几步的距离中，为自己设想了无数种打招呼的方案。然而在院门打开，两位老人出现在眼前时，她还是紧张得舌头打结，出口的话让她懊恼得想吞回肚子里。
“两位好，我叫你们的女儿小白，这是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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