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类踏入森林的时候,会思考些什么呢?是感受久违的清新空气,欣赏满眼的风景吗?还是会心生畏惧,无论是对前方的黑影,还是未知生物的鸣啼?遗憾的是,诺拉无论如何也共情不了那种感觉。她从马上跃下,抚摸着那位忠诚朋友的侧颈,卸下本不属于那生灵的所有额外之物。嘉也走到马的面前,任由对方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去吧,你自由了。”
诺拉的声音依旧如同冰雪一样清新,尽管语调中带着一丝不舍。她又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密林,即便是蒙住双眼,诺拉依旧可以“看到”一切,只不过并非是人类才能分辨的形态——无数散发生机的绿色河流朝着天上飞去,是树木花草在歌唱;被白色气团包裹的各种形状,是拥有生命能量的生物,是动物、或者昆虫,诸如此类的颜色和光线根据强弱不同变成光谱写成的旋律,展现在她的眼前。
除了一种,让她皱起眉头的事物。
是紫色,妖艳绚丽的紫色蛇云,正在一众平和的色彩中突兀地绽放着,蜿蜒曲折地流动进这座森林的最深处。
“诺拉,看到什么了吗?”
远离人类掌握的世界,纳尔也不需要再继续维持鹦鹉的形态,变得自然许多。不知道为什么,这片森林在她看来很不对劲,空气中有一种令精灵本能开始发冷排斥的味道,再看到诺拉严肃的表情,心里大概猜到了两三分。
“嗯,不太妙。”
“是恶魔的痕迹?已经蔓延到这里了吗?嘉,离我近一点。”
金色的线从纳尔舞动的手指上飘散开来,在诺拉和嘉的手腕上变成了小小的手环,紧接着又再一次将纳尔包围,片刻之后,金发的少女消失了,一只体型略小的豹子敏捷地跳上了一棵树,回过头嘱咐到:
“这座林子不对劲。我先去看看。你们慢慢往前走,找到最近的水源,到那边等我。”
诺拉扯掉自己眼上的布,牵着嘉的手,一点点向着深处走去。她现在更需要清晰一些的视觉,而不用太担心会被人类发现。每一座森林都是不一样的,但有些地方又很一致。诺拉向前迈着步子,回忆渐渐充满了脑海。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喜欢在这些地方玩耍——可惜,只要诺拉出现,森林便不会安静,她脚边厚重的落叶和树枝发出咯吱的声响,不知名的鸟群会因为感受到她的气息而慌张悲鸣,被她惊吓到的小型走兽也变得相当不安。龙从来都不是自然的朋友,而是异类。就在诺拉因为自己的过去而有些走神的时候,嘉突然停住了脚步,拉扯着诺拉的衣袖,诺拉低下头,看着嘉眯了下眼睛,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妙,于是盯着她的眼睛问:
“怎么了?”
“……血,有血的味道,和水混在一起。污秽。”
人鱼是对水元素极其敏感的生灵——任何形态的水,人类的血液也不例外。她指了指不远的地方,仰起头盯着诺拉,空气中的振动带着些许急切:
“前面。”
展现在她们眼前的是有些血腥的画面。三四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早就失去了生机。诺拉松开嘉的手,自己走近了一些,浓烈的气息直扑向她。可以看到巨大的撕裂伤从胸口到腹部,那些男人的内脏被扯了出来,散得七零八落,四肢看上去则是令人惊讶的完好无缺。诺拉还看到了周围堆放着的衣物,被血染红的小池塘,还有……
“嘉,过来。”
诺拉突然俯下身,不顾自己的衣服被那些污秽侵染,只是轻轻用手拨开一具男人的尸体,在他身下抱起一个赤裸的瘦弱女性,胸口还有着微弱的起伏,然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声响和反应。她直接跨过那些尸体,走到池塘边,腾出一只手伸进去,喉音过后,水面开始和之前那个木桶一样泛起波涛。
“她可能还活着。”
人鱼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并没有回答,只是在诺拉开口的一瞬间跃了进去。很快,同样的雾弥漫在了池塘的上空,一双带着鱼鳍的修长臂膀接过了诺拉怀里的女性。
森林从未听过的曼妙歌声缓缓响起,诺拉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嘉的行动。这一幕她其实见过很多次,硬要说的话,她自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可是每次看,她仍然会觉得不可思议。
浓雾遮蔽了一些画面,嘉拥抱着那个昏迷的女性,浅浅吻着她的唇,然后向下挪去,在她的颈侧咬了一口。尖锐的牙齿划破肌肤的同时,一种温和的麻痹毒素就进入了身体。原本紧咬的牙关松开了,嘉细长的舌头深入了女性的口腔,带着锋利指甲的手也覆盖上女性饱满的乳肉。很快,一个足够容纳嘉和那个女人的气泡将她们包裹了起来。池塘的水在一瞬间涌上很多,将那些男人的尸体和污秽也一并卷入了早已变得湛蓝的水中。森林中的血腥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海腥气。诺拉没有动,只是站着,任由这水流冲刷着她的腿和腰,洗去她衣服上的痕迹。渐渐地,原本毫无知觉的女性躯体从一开始任由人鱼摆弄,变得可以回应人鱼的触摸,微小的气泡从她的口鼻一点点升起。
细碎的响动从身后传来,诺拉感受到手腕上的震动,并没有回头,说道:
“可能有幸存者,是个女性人类,嘉在救她。”
“呼……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人鱼真是奇怪的种族。”
“为什么?”
“这、这也太像……咳。算了,我在前面还没来得及找到什么,就闻到了海水的味道。以为你们遇到了危险,就先过来了。”
诺拉转过头,看了看尽量让自己的爪子远离水的小花豹,忍俊不禁,因为她知道,如果变回人形,单纯的精灵小姐又要脸红了。她点点头,说道:
“有几个男人被开膛破肚,内脏被吃了一些,但尸体还很新鲜。”
“恶……所以……那些尸体现在……”
纳尔保持着豹子的形态坐了下来,环顾之下并没有发现尸体,于是伸出一只爪子戳了戳面前的水,发出了不愉快的呼噜声。诺拉笑了一下,慢慢从水中走了出来,湿透的袍子下面是她若隐若现的大腿肌肤,纳尔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脸。
“不用考虑嘉的晚餐了。”
“……我再说一次,人鱼是我见过最奇怪的种族。”
“看来除了治疗,嘉还需要一些时间。今晚就在这附近扎营吧,帮我一把?”
诺拉笑着揉了揉小花豹柔软的头顶毛发,并不打算继续讨论生物多样性的话题。她们在周围捡了一些细小的树枝当做柴火,有诺拉在,她们不用担心任何猛兽和虫蛇的干扰,很快,一个简陋但安全的小营地就弄好了。诺拉坐在铺好的厚毯子上,抬手点燃了火堆。
“她没事了,都是一些外伤。”
看着从池塘中走出来,变回小女孩的嘉,诺拉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各种欲望被满足之后的快乐。体型的变换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力量,臂弯中仍然抱着那个女性。身上隐约可见的伤口经过人鱼的治疗已经开始慢慢愈合,她把人放在诺拉身边的毯子上,又走回水边,手拨弄了几下,一些衣服就自己从水中飘了过来。嘉把它们拿起来,抬手在空气中甩了甩,水珠就乖巧地变幻着,一点点吸附进了嘉的皮肤里。
“这些应该是她的衣服。”
诺拉接过已经变得干爽的那些织物,质地有些粗糙的白色衬裙,朴素而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外袍和头巾,这种搭配……诺拉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心下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纳尔凑了过来,低头嗅了嗅仍然在昏迷中的女人,语气有点困惑:
“她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许是那些男人将她劫过来的?想干点什么坏事。”
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地回应,似乎还在回味,纳尔只觉得自己后颈的毛都要竖起来了。诺拉一边将那些衣服穿回女人的身上,并没有立刻回答两个人的问题。在她最后给那个女人戴上头巾的时候,嘉和纳尔都停下了声音,静静地看着坐在诺拉怀里的那个女人——她身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莫名疏离的神圣感。
“不如我们直接问她吧。醒来吧?”
最后一个短短的问句,诺拉的嘴唇几乎是贴在对方的耳郭上说的。一阵发抖之后,女人睁开了她的双眼。
“你们……是谁?”
空洞的红色眸子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惊慌和恐惧,而是异常的平静,声音平淡而优雅,是非常标准的通用语。嘉往前走了几步,蹲在女人的面前,仔细看那双眼睛,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歪了歪头,诺拉怀中的女人显得更加迷惑,她喃喃地说:
“谁在说话……?”
低头看去,蹲着的小女孩并没有张嘴,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而她的身侧坐着一只豹子,那这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只能是从她身后那个温暖的女性身体发出来的吧?她这样想着回过头,丝毫没有介意身体接触的意思,仰头说道:
“……是你……救了我?”
在她背后的女人有着一张很漂亮的脸,银色的额发有些长,遮住了左边的眼睛,嘴唇薄而锋利,然而发出的声音却全然不是她刚才听到的那样:
“是我们。你好,我叫诺拉,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玛丽安娜。”
“好的,玛丽安娜。是你,杀了那些人吗?”
诺拉的眼睛里闪着光,没有愤怒,没有质疑,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杀人……?”
玛丽安娜显然没有理解诺拉话里的意思,只是歪着头,看着眼前那个漂亮的女性。她思索了一会儿,将双手抱在胸前,十指紧扣,那是一个祈祷的姿势,话语一如既往的轻柔:
“我不知道……黑暗吞噬了我,也吞噬了其他人。”
嘉伸出手,轻轻勾住玛丽安娜的下巴,让她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眼睛,脸上带着非常可爱的微笑。而玛丽安娜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晕头转向,只是迷惑,这让嘉感到有些惊讶。无论男女,理论上应该没有任何人类能够抵抗人鱼的笑容。纳尔轻巧地踱步到诺拉的旁边,小声说道:
“不太对劲。你看得到恶魔的痕迹吗?”
“很遗憾。”
诺拉摇摇头。无论她的哪一种视界里,面前的这个玛丽安娜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如果恶魔曾经附在她的身上,或者她是被恶魔标记过的所有物,至少,她能看到女人的胸口或者腹部有紫色的痕迹。而且,刚才准备营地的时候,诺拉也在周围感受了一下,紫色的蛇云似乎在这里盘旋了一下,又绕了过去,还在往更深的地方蔓延。难道真的只是野兽的作为?那也解释不了女人的轻伤——据她所知,不会有一种动物或者生灵只吃男性。
“那,玛丽安娜,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迷途的旅人,寻求我的指引,而我回应寻找。”
她的话即便是从人类的角度也非常难懂,诺拉略微皱了皱眉。她尝试着递出一块干肉,问道:
“那你能带我们去你的地方吗?你住的地方?”
出乎她的意料,玛丽安娜丝毫没有怀疑她的意思,只是笑着接过了干肉,放在嘴边小小咬了一口,然后点点头,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记得,可以回去。”
“我们,朋友,一起回去。”
她想了想,吃完了干肉,站起身,主动拉起了嘉的手。这时候诺拉才注意到,玛丽安娜是赤着脚的,在她抬起来的光洁脚踝后面,不起眼的位置上,用墨水纹着一个小小的倒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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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伊娜尔疲惫地回到房间,将手中的长枪放回武器架,有些烦躁地拆开皮甲,径直扔在地上。空旷的房屋正中,在战争沙盘的旁边,侍女已经替她摆好了洗澡用的木桶,热水覆盖住她身体的那一刻,伊娜尔才满足地叹出一口气。
她的暴躁并非空穴来风——治理一个地区,统治一支军队,远比她想象中来得困难太多。每当这种时候,她总是会想起自己的姐姐。
爱洛琳·塞斯塔。
姐姐是个完美的人,伊娜尔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认为。无论是学识、教养、仪态、外表,甚至是她自己最喜欢的体术和武器学习,都无法超越姐姐。爱洛琳比她大几岁……在她开始有意识的时候,就是拉着姐姐的手进入梦乡。爱洛琳的声音也很好听……有些低沉,总在她睡不着的时候轻声哼唱。她原本以为,有姐姐在,自己的生活应该不会有什么波澜,可以自由快乐的度过一生。
如果姐姐在的话……
恼怒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转过头,那只黑色的巨龙模型在烛光摇曳中显得更加生动,正在对着她无声的咆哮。伊娜拉趴在浴桶的边缘,盯着那只巨龙出神。突然,她伸出手,抓过了放在巨龙旁边的那一瓶药。
“一劳永逸的方法。”
拉马克嘶哑沉重的声音取代了姐姐温柔的呼唤。她从来没有相信过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可是他的指导也让伊娜尔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她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热水里。半响之后,突然抬手扯开瓶盖,像是在赌气发泄着自己那不知如何处置的混乱心境,一口气喝光了全部的药水。
她已经没有姐姐可以依靠了。
苦腥味带着一丝血气浸染了她的喉舌,火焰一般灼伤着她,从内到外撕裂的痛苦如果放在任何一个其他人身上,恐怕都会叫喊着在地上翻滚。可是伊娜尔没有,她只是那样待在热水里,继续闭着眼睛,脑袋里反复出现着一幕她已经看过无数遍的画面。
在姐姐成年的那一天。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伊娜尔不顾侍卫们的阻拦,冲进地牢,看到姐姐正虚弱地趴在地上,四肢都被沉重的锁链扣着。她哭喊着向姐姐伸出手,画面一下子又变慢了。她看到,姐姐背后的衣服突然破裂,巨大的紫色翅膀从她的骨血中升起。眨眼之间,爱洛琳已经消失,只有一条银白的巨龙扭动着身体,挣断了所有的锁链,在她面前,悲鸣着撞破了地牢,向天空飞去。地牢碎裂带来的巨石砸向伊娜尔,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她。黑暗之中,龙又飞了回来,巨大而锋利的爪子将她抓起,身体腾空的一瞬间,她似乎能听到姐姐在喊她的名字。紧接着,就是身体撞击地面时的剧痛。
在她的意识消失前,一支巨型的猎龙箭呼啸而过,扎穿了那漂亮的紫色龙翼。
美丽与毁灭。
猛地睁开眼睛,伊娜尔的手死死抓住浴桶的边缘,木头在力量的挤压下发出断裂前的声响。白皙的皮肤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布满了黑色的裂痕,向上开始蔓延,她咬紧牙关,抑制着自己的喊叫,直到脑内的画面开始被抹去。伊娜尔踉跄着从浴桶中摔了出来,裸露的身体开始了一点点的变化,她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挣扎,试图将视线集中到自己的右手之上。
她并没能看到自己的手掌。
距离考文城不远的一处峭壁之上,星星点点的光带来不祥的预兆。大批穿着布袍,手上缠满魔力增强绷带的人正在黑暗的掩护下快速行军。他们的身形很轻快,脚下都是用鸟人羽附魔的鞋子,可以短暂地快速跳跃、奔跑,腰间佩戴着萤火护符,能够照亮他们周身一米的范围。快要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最前方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一张小巧精致的号令卷轴在他的掌心被点燃。
“停止,分散。”
命令如沉默的风,空气的震动瞬间飘过了所有人的耳侧。他们是皇帝下属最精英的类法师部队,而峭壁不远处那个已经如风中残烛的巨大城市,就是他们即将毁灭的目标。在确认所有人都已经就位之后,他志得意满地笑了,只需要再等一个时刻,所有人类能够想象到的大型法术将如同皇帝指示的那样——风暴、熔岩、洪水、巨石,都将倾泻到这个倒霉的城市。
这就是和皇帝对抗的代价。
这样的事情他做过很多次。
“头儿,你听到什么了吗?”
副官突然凑了过来,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他皱起眉头,侧耳听了一阵,除了风声之外,无非翅膀扇动时才有的震动,以及一些鸟类隐约的鸣叫。
“瞎紧张什么,这么多人出现在森林里,动物们自然不会安生,安静待命。”
“不是……头儿,你不觉得,那些鸟的声音,好像很害怕?”
“它们什么都害怕,给我闭嘴。”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了,鸟类的鸣叫,到底在害怕什么。
云层渐渐褪去,月光开始让黑暗的气息变得清晰,一团诡异的巨大阴影从考文城里升起,在所有类法师惊讶的目光当中,快速地移动着。副官瞪大了眼睛,就连声音都变得磕巴:
“头、头头头、头儿……那是、那是什么……”
男人顾不得答话,颤抖地拿出另一张命令卷轴,燃烧起来的火光飘忽摇曳,很快,所有人的耳侧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进攻!进攻!目标是那个黑影!”
火光和闪电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无数燃烧卷轴和投掷魔力瓶的弧线瞬间照亮了黑暗,而那团黑影依旧保持着速度,迎接着所有冲向它的魔法,悠然自得地飘到了森林的上空。人类因为恐惧而停止了动作,他们仰着头,张着嘴,大多数的人还都很年轻,只在画册和传说书籍中见过这一幕。
黑影逐渐消散,优雅而线条分明的暗色双翼在月光下展开,遮蔽了他们眼前的天空;充满了肌肉和力量的尾巴,包裹全身的鳞片,利齿与火焰,莹绿色的眼眸带着愤怒,凝视着身下所有的一切。
没有什么,比月光下突然出现的巨龙,更让人觉得恐惧。
不知道是什么人突然惨厉的悲鸣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法术攻击,而巨龙只是扇动了一下翅膀,仿佛所有的魔法攻击,都只是在她出场时增添的礼花罢了。
龙从来都不是自然的朋友,更不是人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