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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01.01

Magic Novel 魔法 玖言 5318 May 21,2022
“我又做梦了吗?”
“这大概是梦吧,姐姐。”
“姐姐……我好想你……”
“……你……是姐姐吗?”
“你是谁……”
“啊……!唔……不、别……”
……
卧榻之上,少女紫色的头发披散在洁白的床单上,几乎要垂落地面。眉头蹙在一起,手指紧紧抓着睡裙的边缘,呼吸急促,有些锋利的薄唇半张着。就在她难耐地发出轻轻呻吟的同时,门扉被人悄然推开,一位看似侍女模样的人犹豫地看了一下室内,最终还是决定急匆匆走进来,在卧榻前跪下,声音颤抖:
“殿下……伊娜尔殿下……”
“!”
只是一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短剑已经架在侍女的脖颈上,而方才还尽显媚态的少女——伊娜尔,此时面如冰霜,凶狠地,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许,进,来。”
“对、对不起……对不起……伊娜尔殿下……是拉马克大人他……”
“……拉马克?他要干什么?”
抬起头,看向尚未关闭的大门,外面正有一个穿着黑袍,瘦高纤细的男人背对着房间。似乎是察觉到了视线,男人依旧保持着双手背后的姿势,开口说道:
“抱歉,伊娜尔殿下——探子带来了紧急军情。”
他的声音听上去一点歉意都没有,嘶哑浑厚,还带着无比沉重的喉音,光听声音的话,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人类。将短剑放回枕头下面,伊娜尔给了侍女一个‘滚出去’的眼神,也没有理会对方满脸的泪痕,只是不耐烦地扯下睡裙,伸手抓过早已放在旁边,熨烫整齐的内衬、裤子,话里满是不屑:
“皇帝那老不死又派谁来送死了?”
“……名字重要吗?反正他们都要死。”
“呵。”
少女用力系紧了胸前的皮甲绑带,又抬手用黑色的皮绳将长长的头发捆扎成马尾,冷笑了一声,算是赞同。她走到房间的正中,站在一张巨大圆木桌旁边。上面是个摆放整齐的战争沙盘,阿瑟瑞大陆的整体仿佛一只巨大的龟鳌,被海洋所环绕,背骨上的纹甲分割成了一个个天然城池。一条黑色的巨龙模型狰狞地咆哮在东边的海岸线上,龙的左侧,零散标着几个红色的十字,那些都是她的战利品;而一块接一块被涂黑的土地,也终将成为她的领土。龟壳的最中间最大的格子上,立着一个滑稽可笑的黄色羊皮剪出来的小人,两条无力的胳膊随着有一阵没一阵的微风摆动,显然是这位少女领主的恶趣味。男人恰到好处地转过身,一张还算俊秀的脸上和他的声音一样写满了沧桑,和衣服同色的眼睛中也没什么神采。他还是那样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踱步到沙盘的旁边,淡淡地说:
“三天后,这里,还有这里。”
他言简意赅地用手指轻点在离巨龙左翅很近的一处高山,然后又一次落在巨龙尾根左侧的平原。
两路夹击。
“山上是装备精良的类法师,隐蔽在密林,弹药充足,准备以火力压制;平原照旧是大规模的骑兵队伍,负责冲城。”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刚才说紧急军情,以及吵醒熟睡少女,都并非他的本意。伊娜尔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问道:
“类法师——光是收购那些放烟花的把戏,皇帝就花了不少钱吧?”
“两万金币,外加一座城。”
“……这都能让你的探子查到,皇帝这仗别打了。”
“我有我的方法。”
虽然语气听上去依旧很轻松,可伊娜尔内心并没有这么想。类法师并不是真正经验丰富的法师,甚至有很大一部分都只是稍微聪明一点的普通人。然而,在皇帝的支持下,他们很可能已经拿到了相当多随手就可以释放的高阶法术道具和卷轴,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给自己的部队造成大量伤亡。因为无法细致确定对方的法力组成,也还不知道那些类法师到底有多少人,一旦开战,原本在数量上处于劣势的己方,伤亡数字肯定会变得非常难测。
除非伊娜尔能有办法将本就不富裕的弓兵部队放入深山先行埋伏,希望在森林的隐蔽和对方的大意下,强行击杀全部的类法师——可是,那依旧是自我损伤极大、失败风险又很高的方式,非常不现实。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三天,的确算得上紧急军情了,看来这次,皇帝倒也是动了真格。想想也是,连续几次的精兵强将都败在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女孩手里,气也快气死了吧?见伊娜尔陷入思考而没有说话,拉马克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挑了挑,依旧是一副平淡的脸孔,说道:
“战术上并不困难,殿下您不会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所以……您在犹豫什么?”
“已经半年了。减员、缺粮,我需要一个更快捷安全的方法处理那些类法师。”
“方法倒也不是没有。”
伊娜尔挑了挑眉毛,扬起尚且稚嫩的脸看向那个胸有成竹的男人,等他继续说下去。拉马克抬起手,从怀中的暗袋里掏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药瓶,摆在了黑色巨龙模型的旁边,伊娜尔的眼前。
“……这是?”
“您需要的,一劳永逸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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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拉?你怎么醒了。”
原本还在窗沿上守夜的鹦鹉听到动静,回过头,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诺拉轻声询问。抬起翅膀,羽毛化作金色的丝线环绕着她的全身,等来到床边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穿着薄纱长裙的少女。纳尔抬起手,拂开诺拉那遮挡着左眼的碍事额发,她正好看到最后一丝金光从紫色的眸子中消失。
“……梦境的连接中断了?你没事吧?伊娜尔呢?她还好吗?”
“我不知道……只能等下一次了。”
诺拉摇了摇头,她的皮肤原本就很白皙,在冷光下更是显得有些惨淡。纳尔看了看仍然在诺拉身边熟睡的小女孩,又把声音放轻了一些,叹了口气说道:
“……你如果那么担心她,为什么不在梦里跟她说清楚呢?”
没有立刻回答,诺拉只是站了起来,披上了那件白色的外袍,走到了窗户边,抬头望着快要落下去的月亮,流光璀璨的眼睛里全是深深的忧虑和不安。纳尔也走过去,像是安慰一般,顺势将自己的头靠在了诺拉的肩侧。
“纳尔,我不是个好姐姐。我本应该……保护她的,但我却逃跑了。”
“诺拉……不。”
纳尔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用几乎快要听不到的声音反驳:
“不,爱洛琳。至少现在,你还可以通过造梦给她的心灵镀上防护。而如果你被抓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唯独造梦这两个单字,纳尔用了一种很古老的精灵语言,宛转悠扬,仿佛吟诵。
“‘爱洛琳·塞斯塔’,我快要忘记那个名字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一切也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不是吗?”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也……遇不到你。诺拉、爱洛琳,无论你的名字是什么,我其实很感激,你将我带出那片森林。”
金色的眸子同样反衬着月色,真挚诚恳,像是夜空中的繁星一般,纳尔抬手轻轻揪住诺拉的衣袖,低下了自己的头。诺拉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纳尔并不能看到她的梦境,也不知道她在梦里都做了些什么,而她……也绝难开口向这位纯洁的精灵德鲁伊诉说,她内心深处最为恐惧,最难察觉的复杂心思。
一切的改变都来自那一天,半年前的那一天。
“谢谢你,纳尔。”
最终,诺拉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学会了这个技能。既不说假话,也不会说实话。伸出手摸了摸精灵柔顺的秀发,诺拉突然放低了声音,放慢了语言的速度,一字一句地说:
“守了多半夜,你也困了吧?去睡会儿吧。”
“我不……啊,诺拉你……又……都说了不要对我用……”
然而此时,纳尔的眼睛突然困得快要睁不开了,不满的后半句话始终没有说出来,纤细柔弱的身躯就维持着人形,倒在了诺拉的怀里。将纳尔轻轻放在床上,给她和嘉都盖好被子,诺拉回到了窗前,继续看向无垠夜空中那一弯曼妙的月亮。光线洒满了她的全身,突然,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了痛苦,她高挑的身体无力地跪倒下去,双臂紧紧环抱,紫色的微光从诺拉的背后升腾,没有实体,只是一片比雾气稍微浓重一些的云团,生长,分裂,最终——
出现了,曼妙的一对龙翼。
这个世界的人类再也没有机会见过的,只属于梦魇龙的独特翅膀。现在的它们看似无形无质,即便是狭小的空间也可以轻易地穿透,展开,铺满全部的虚空。若是在阳光下,它们则会变得厚重而锋利,巨大美丽的鳞片将反射阳光,腾空而起,迎风飞翔。只是……这完美艺术品的左侧,一道丑陋的巨大伤疤几乎快要撕裂整片翅膀。龙翼渐渐在诺拉的控制下缩小,代替手臂,环抱住了那个单薄的白色身影。看着左翼被射穿的伤口,幻想中的疼痛从未消散过,包括她的恐惧,她的怨恨,和她曾经抱有过的幻想。
“伊娜尔……伊娜尔……”
爱洛琳·塞斯塔。
她曾经有一个温暖的家,她看着她长大,她曾经是她最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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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客人,你们起得真早啊。”
旅店的小伙计,盖德,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笑着抬头向楼上走下来的贵客打着招呼。这个时间,天光刚刚照耀到城门,老板自然是不会起床的。但是昨天晚上冒险者公会里的风言风语,早已经传到了街头巷尾,对他来说也不例外。天还不亮就去买过菜的他,脑袋耳朵里全是小商贩们的八卦情报:
“有人接了冒险者公会六星最高难度的任务。”
“是一个穿白衣服,还蒙着眼睛的怪女人。”
“还带着个金色的大鹦鹉,我就没见过那么大的鹦鹉,不知道能不能吃。”
“那个小女孩也好怪,有人听过她说话吗?我家崽子在那个年纪不可能那么安静。”
诺拉的眼睛重新蒙好了新的干净布条,在桌子旁边坐下,微微一笑,似乎根本没有变化,只像个睡了个好觉的旅行者,向还在愣神的盖德发问:
“盖德对吗?请问早上有什么吃的?”
“啊、啊!……有新鲜的燕麦粥,还有水果,刚从最西边的沙地部落运来的葡萄,很甜。肉的话,可能只有野雉、和鹿肉。昨天深夜有个猎人来卖了一条好大的鹿,说是在林子外遇到了神明,保佑他什么的,真是个怪人。”
他本以为自己的话会逗笑面前的客人,没想到对方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转过头去和小女孩无声对视了几秒钟,又抬手摸了摸鹦鹉的长羽。就在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话的时候,那个白衣服的女人又转向他,说道:
“请给我一碗燕麦粥。给鹦鹉拿一盘葡萄,如果有其他新鲜的水果和一碗干净的清水,也一起送来。两块十盎司左右的鹿肉排,只要腿肉,烤到比半熟再生一些,最好能看到血。麻烦你了。”
盖德瞠目结舌,活像一只呆头鹅,看看女人,又看看低着头,仿佛还没睡醒的小女孩,甚至看了一眼似乎正在闹脾气,将头撇到一边的鹦鹉,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老板的警告突然好像滑过耳边,他又摇了摇头,忙不迭地答话,将所有的疑惑继续埋在心里:
“好、好的,您、您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
见他走远了,嘉才笑着抬起头来,眼睛盯着看过来的诺拉,空气中再一次传来别人听不到的震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纳尔怎么还在生气?”
“哼。”
诺拉有些尴尬地笑笑,继续讨好一样的用弯起的食指给显然是在生气,羽毛蓬蓬的纳尔顺毛,小声说:
“只是担心你经常这么跑来跑去睡不好嘛。”
“那你也不该对我用言灵!”
鹦鹉的小脚脚在桌子上蹦来蹦去,时不时还扇一下翅膀。为了避免暴露,她选择盯着嘉的眼睛,让无辜的人鱼在她和诺拉之间传话吵架:
“就算你的言灵再方便!也不该用在我身上!”
“……对你也没伤害嘛。”
“伤害的是我身为德鲁伊的尊严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的魔力的确远大于你……”
“啊啊啊!——”
诺拉的诚实和温柔的语气反而进一步刺激到了可怜的小德鲁伊,她的翅膀扇动得更凶了。就在这个时候,有其他的客人也下楼来吃早饭,纳尔没有办法,再这样闹下去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只能缩起翅膀,索性不理诺拉了。
只是倒也没有拒绝诺拉的手指继续给她梳毛。
刚睡醒没多久的可怜人鱼早就被两个人的心念吵得直皱眉头,见到纳尔总算闭上了嘴,盯着诺拉的眼睛,小小的抱怨: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呐……诺拉你也是的……干嘛那么麻烦,你抱着她睡不就好了。”
“呃……”
“反正,没有任何一个魔法生灵能拒绝被你抱。”
充满歧义的话从人鱼的眼睛里顺着空气飘进耳朵,反而让诺拉白皙的脸添了一抹微红。魔法生灵——是一切非人类生物的统称,诺拉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嘉那里表达出来,总觉得变了味道。她轻咳一声,和刚才不同,这一次,她直接开口说出了一句话:
“先吃饭吧。”
果不其然,盖德掀开后厨的帘子,先是捧出了一碗热乎乎的燕麦粥,表面洒了一层芳香的坚果和一点点碎酸奶酪;然后又是一大盘子带血的鹿肉,旁边还贴心的拿几个小碗装了不同的水果、清水,零七八碎地摆满了她们面前的桌子。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小女孩刀叉的时候,诺拉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将手覆盖在了那微微冒着热气的鹿肉上方,几声细碎的响动之后,肉就被凌空切成了一块块适合入口的形状。
“给她一个叉子就好。”
“哇……原来您是法师啊。”
盖德也不算全无见识,在一个大城市里的旅店做伙计,这些小法术他见过很多。倒不如说,现在这个魔法道具无比兴盛的年头,只要他想,或者有足够的钱,也能去买到比较便宜的魔法卷轴或者小道具过把当法师的瘾。诺拉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这只是跟一个法师大人学会的小把戏,不能算是真正的法术。啊,对了,我们今天就要走,房钱就不用退了,能麻烦再帮我们准备一袋清水和几袋肉干吗?”
“诶,客人,您们今天就要走了?”
“是的,谢谢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盖德觉得这个神秘客人又有礼貌又漂亮,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和畏惧,听到她要离开,心里隐约觉得非常失落。眼见餐桌上没什么他能做的事情了,于是只能答应一声,继续去招待其他的客人。鲜红的鹿肉在嘉的嘴角留下一道猩色的血痕,她趁没人注意,伸出细长的舌头卷干净了血液,抬头有些戏谑地盯着刚想伸手给她擦嘴的诺拉:
“我说什么来着,非魔法生灵也没人能拒绝。”
“吃饭。”
诺拉收回手,难得没好气地低下头,重新喝起了那碗燕麦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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