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李华梅露出复杂的表情,不知道第二次要怎么再辩解这件事。重复上次的话显得不是很诚心,但新的理由她一时又想不出来。
要不,先哭总没错?
她开始酝酿一些悲苦的情绪。但这情绪显然地影响了蒂雅,她急忙抓着她柔弱的船舱侍者的手,结结巴巴解释说:“还、还是会让你睡我的房间的,不会让你去挤甲板下面的小隔间。”
“我、我并不是担心这个!”她低下了头,以免在表情上露出什么破绽,“上次不是说好了吗?我可以去别的部门帮忙,但照顾提督的工作我不会丢下的。提督是我的恩人,救了我的命。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难、难道不是个人发展比较重要吗?”蒂雅眨了眨眼睛。
李华梅抬起头,真诚地说:“是和提督在一起比较重要。”
这样美丽的眼神是蒂雅一向所抗拒不了的,总有那么一瞬间会被它迷惑而忘了自己刚才想干什么。费南德会用女妖来称呼她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可以的话,想亲亲它看看是邪恶的触感还是圣洁的触感……
……这个想法好像不太对!
“但我也想看见玛利亚成为独当一面的女人。那……那很美。”好在是从女妖的魅惑中坚持了下来,想起自己最开始是什么目的。说完之后,蒂雅也不自觉地偏开了眼神,这可是做坏事的本能反应。害怕对方看穿自己的意图,也害怕对方因此嘲笑自己。
“……是吗。”她反问着,但听不出疑问的感觉,李华梅思考着里面的复杂情绪。应该有欣喜和失望,还应该有一些妥协和雀跃。最后因为觉得太复杂了,不是她能演出来的效果而放弃。
“如果是提督希望的话,我会试着努力的。”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但抓着蒂雅的衣服应该总没错的。对于这份陌生的职业,她总有点无法把控的感觉,或许接下来的行动应该向各位手下讨教一阵子才对。
可这次的选择容不得她暂停一下找人商量。当她望向蒂雅的时候,蒂雅的表情也很复杂。她不由得解释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没有自己做过什么选择,我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子……我不是不喜欢提督给我的建议,我只是不知道……”
这是真正不经大脑的反应,由于语言的隔阂,不能说完全辞可达意,说完之后自己也懵了,呆愣愣地看着蒂雅。
中了。
看着蒂雅的表情,她感觉到自己歪打正着地过关了,蒂雅刚才复杂又低落的表情被温柔的低笑取代。瞬间,她又落进了蒂雅的怀里。
“你真像个不敢飞的小雏鸟。”她啄了啄李华梅的额头。
含混地应了一声,她把脑袋靠在蒂雅的肩上,生出一种不论做了什么,这个人都能做自己靠山的奇异安全感。
关于这件事,她还是去问了行久和科鲁罗。这两位看热闹的朋友热情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太棒了。”行久说,“我想她也许更喜欢强大的女性。当然了,我是说,谁不喜欢呢?谁都喜欢强者。”
“当家,不如你就答应吧,来主计室做学徒,这样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做一番事业了。最近收益很好呢!即便是想买一艘商用斯库纳也绰绰有余,还有钱能加一套方帆呢!”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蒂雅找了新的船舱侍者怎么办?”李华梅说出了心中真正担心的事情。
“唔,这是个问题。”行久沉吟说,“后宫的事情,大概就是专宠最重要吧。如果合德要来,飞燕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种乱引典故的事故李华梅不是没有指正过行久,但他对此的严肃回答是:“历史上的所有故事都是镜子,分析其中的得失可以得到宝贵的经验。或许正是由于我并不十分熟悉这些故事,因此也不会被你们汉人对这些故事曾经产生的偏见情绪而影响。”
言下之意是,或许帝王后宫的故事让你觉得难为情,但不要放在心上,其中的得失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人性是不会变的,我已经看穿了。”行久最后说。李华梅不得不同意,她的长项确实是谋略,只是在过于亲密的关系里因为把握不好尺度而显得束手束脚而已。
“或许可以兼顾两边的工作,”科鲁罗忽然摸出一个算盘,“按照我平常的观察,当家差不多白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甲板上闲逛。如果这其中能分出四个小时的时间给主计室的学徒工作那么……我觉得至少可以作为半日制的兼职学徒吧?当家觉得怎么样?主计室会有额外的加餐,比船长室还要好一些哦。”
李华梅反问:“这是说你们主计室给自己开小灶吗?竟然敢比提督吃得好?”
“哈哈……哈哈……脑力劳动也需要吃饭的嘛。”
行久问:“阿芝莎,你觉得呢?女人的心思我不是太懂,但你应该懂吧?”
阿芝莎发出了一种类似嘲讽的笑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蒂雅是红虎鲸的崇拜者。这不就是说只要当家拿出百分之一红虎鲸的样子来,就会把蒂雅迷住吗?你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她勾了勾小猫咪玛利亚的下巴。
李华梅则不客气地指出:“她所迷恋的‘红虎鲸’,是她想象中的样子,没准真正的红虎鲸会把她吓坏呢。”
“是‘叶公好龙’呢。”行久赶紧补充,“这回应该对了吧!”
“那还不都是因为当家想要避嫌,结果错过了灌输她红虎鲸真正模样的机会。”阿芝莎举起了小猫咪,轻声说,“玛利亚,你真不乖呢。”
“那就按照这个假设,”行久快速开口阻止了话题朝着不同方向演变,“朝着提督想象的方向,一个热爱事业的女性总不会错。当家,我支持你去主计室,否则我们这样躲在楼顶开会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李华梅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前觉得舰队里只有一个人主事是挺不错的事情,现在觉得听听大家的意见好像也可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在海上纵横,不需要总是考虑别人的心情。现在则必须仰仗别人的支持,而方法就是利用感情。
有点像是走缆绳,只不过没有什么容错率。
第一百章
在科鲁罗看来,这件争议就算是圆满解决了:当家来到主计室与自己正式开始明面上的合作,同时也没有放弃船舱侍者的工作以牢牢抓住提督的心(不管用什么手段)。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提督怎么会这么有空经常跑到主计室来。
“亲爱的提督!是什么风又把您吹来了!”他不得不浮夸地赞美蒂雅,好警告所有摸鱼打混的人赶紧假装地忙碌起来。
李华梅当然也不例外。
蒂雅直奔她的座位,但在她来到之前,这里就只看得见无聊枯燥的合同和文书。
“玛利亚,觉得很难吗?”
李华梅带着一种疲倦抬起头,“是文书工作最让人头疼,不过也还好。它们有固定的格式,只要背下来就八九不离十。只是介词……”
介词强烈地影响表意,对此蒂雅的说法是,“尽量不写介词短语,背下来就是了。别太辛苦,给你带好吃的。”
李华梅苦笑,她对好吃的其实没有特别的偏好,但这位有着麦色皮肤的提督总是觉得她还没有长大,是个喜欢吃甜食的小孩。
她走了之后,科鲁罗不得不安慰说:“文书都是套话,背下来就是了。”
不,他的言外之意是,一把年纪了还要背文书,真是太惨了。李华梅笃信她看见了科鲁罗压不住的嘴角。
“是。但是……”
主计室除了她,还有另外的三个学徒。大家都愁眉苦脸,因为提督实在是来得太频繁了,摸鱼的时间简直要消失不见了,刚刚他们才打算开始玩牌。
这会儿提督走了,终于又可以开始牌局了。
“玛利亚,你也来吗?”
“啊,好的。”李华梅随即放下手里的活计,和他们开始打牌。
不涉及过于亲密的感情问题时,她的脑子还是灵光的。和这三个学徒相处也没什么大问题。大家当然就提督老是跑过来而抱怨过“女人就是麻烦”,但在李华梅总是打牌输钱也没有抱怨或者发脾气之后也完全消了气。
“我说,玛利亚,你脾气这么好,有没有被人欺负过啊?”
他的同伴提醒他:“喂,说话注意点,她可是敢一个人带刀去跟海盗谈判呢。”
李华梅微笑着回答:“大多数人在世上生存,总是身不由己的。命运总是被另外一些更强的人摆布,这大概是最大的一种欺负吧。”
过于哲学的回答让气氛陷入了微妙的悲苦。一位学徒突然诉说起自己为什么要上船做见习会计师以及不能回那个贫穷的家的痛苦。诉苦大会的势头无法阻挡,李华梅无法,只得安慰大家说:“至少打牌能够快乐,对吧?‘凯撒’。”
她丢下一张方片K,手绘的国王剑柄十分精美,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
“当然是在里斯本了,里斯本什么都有!里斯本甚至连女巫都有。玛利亚,老实说你相当走运了,要知道在欧洲的内陆,识字的女人都会被当做女巫抓走烧死的。”
“我听说过一些。”
“东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不会的,只有没钱读不起书,所以诋毁读书的女人没有德行这样的说法。总体上来说,还是识字比较吃香。”
大家都点点头,大概是有相似的经历才能去学会计学,不识字的话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学徒三号神秘地说:“听说了吗?提督打算去里斯本买船了。就用我们赚的钱!”
学徒二号说:“这是真的!我找参谋室的人打听的。听说是费南德直接跟提督建议的。参谋室因此觉得自己非常厉害,会被提督另眼相看呢。”
学徒一号说:“你们是白痴吗?提督身边的人就在这里,你们却要去找隔壁打听。玛利亚,是真的吗?可恶,我本来还做了新的花钱预算计划呢。”
李华梅点点头,“提督是这么说过。钱花掉也是很正常的,别忘了我们还要向埃斯康特交‘保护费’。”
这正是他们工作量的主要来源,每三个月都要向埃斯康特军提交一次本季度的收支记录,并以这个收入为标准的百分之十作为保护费。为了抹掉某些行踪记录以及省钱,他们得做很多的假账才能解释这些事情。往常大家都在科鲁罗的策划下编出一些半真半假的故事。
“蔗糖转卖协议的事情出名了,迟早会传回新大陆的。”李华梅平静地解释,“西奈特先生,我们也得解决这件事,是吗?”
“没错,”科鲁罗给自己加了一点热茶——这东西可不常见,现在的这些都是从朋友那里搞来的稀罕货,这让他特别地想念杭州——“上头一拍脑袋的决定,真是完全不考虑我们的死活啊。希望计划不要再变了。”
而为了防止计划有变,他们的假账得在本季度最后几天赶出来,加班是常有的事。
“你可不能逃跑啊!”学徒三号对李华梅说,然后乖乖把筹码推到了李华梅面前。“这是加班费的定金,一定得来啊!就数你算得最快了。”
李华梅点了点头,所以船在靠港里斯本时,她还在主计室里打算盘。
“这一遍如果没算错,它就应该没有问题了,但现在我想要一副眼镜,眼睛都要看花了。”
“噢,亲爱的玛利亚,你要眼镜吗?我们会帮你买一副一个埃斯库多的,然后报销三个埃斯库多写进账目里,这样好让埃斯康特觉得我们真的很贫穷。”
“那么希望到时候相同的伎俩在买船的时候能够凑效。我得去帮提督收拾东西了。这次应该会在里斯本逗留很久吧?大家也能在陆地上好好放松一下。”
望着李华梅离开的背影,科鲁罗总结说:“她也相当辛苦啊,你们这帮蠢货吃喝玩乐的时候,她还要担负起照顾提督的心情的重任。”
大家的目光立刻肃穆起来。在许多下级水手的印象里,蒂雅是个严肃又苛刻的老板,连带着会觉得她本人一定不会很好相处。
但其实照顾提督并不是什么特别辛苦的工作。蒂雅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甚至有时候会要求华梅把工作带回船长室去,以免甲板下面污浊的空气让她不好受。
“还好,主计室的人并没有吃烟叶的习惯。”
这股烟雾缭绕的风潮在船上弥漫,有好几次,蒂雅都看见因为有人在饭堂抽烟而使对面像是莲花一样的少女露出不悦的表情。
“我一定得禁止他们在船舱里抽烟才行。新旗舰上一定得有这个规定。走,我们去看看船!”
第一百零一章
看船并不是什么随便逛逛的工作,它可是全舰队的身家性命。为了保证它的安全性和易用性,带上几个专家是必不可少的。
但出发之前,柳科特别私下叮嘱李华梅:“玛利亚,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让蒂雅别乱花钱。”
李华梅露出不解的神色,问:“我会的,但你好像很担心?”
柳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在花钱这件事上,蒂雅和费南德是一卦的。我听说费南德劝蒂雅买最贵的船把钱花光,而蒂雅答应了。是吗?”
李华梅点点头。
“对,我怕她看得激动,脑袋一热就想全都买下来,而忘了舰队的运作还需要花钱。”
“我会的。”
柳科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华梅,静静地站在离她三码的地方。
“你现在已经是个会计师了……我几乎已经不记得半年前我在管会计室的时候我们过的是什么样拮据的日子,不过那种贫穷的焦虑现在依然折磨着我。”
“我可以理解。感觉的记忆比事件的记忆更深刻。”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蒂雅的幸运星。你加入之后,舰队肉眼可见地好转了。”
李华梅不得不强调:“可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所以说是幸运星。”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她通常只好说“谢谢”。
抬起头的时候,柳科已经走了。
奇怪的男人。听说他的名字是当地土语里“左边”的意思。很有趣的含义,当我们说意见不一致的时候,通常说意见相左。而有着这样名字的男人,在试图调和所有人的关系。
不过在看到船的时候,她才发现柳科的嘱托很有必要。蒂雅并非对船不感兴趣,看起来似乎就是太感兴趣了,所以从来不见她真的看。
在这个混合着桐油味、新鲜木材味、锯子加热木屑产生的糊味以及湿重的海腥气的半露天船厂里,蒂雅快乐地跑来跑去,还一边问带来的船工:“杰拿斯,那艘船是什么船?”
“大型阿拉伯帆船。”
“那个呢?”
“卡瑞克船,看起来是商用的。”
“这个和我们的一样是卡拉维尔船吗?”
“是的提督。”
“那个是军用盖伦吗?好大啊……太好看了!像个猛兽一样!啊,曼努埃尔呢?怎么只有你一个呢,杰拿斯?”
这位长相文质彬彬而更加像一位学者的船工说:“曼努埃尔去找自己的老熟人,看看能不能买一艘标准型号。这次和提督一起来真是太值了!以前没有钱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待遇。”
“啊,我记得你是里斯本人吧?我们是在船坞那边相遇的。”
杰拿斯欣然点头。但即便是本地人,也不会享受到钱袋子鼓胀才有的待遇。里斯本有发达的造船业,全世界的船有一半是从这里下海的。
琳琅满目的船,连李华梅都要看花眼了。大洋彼岸的船和东洋的船很不一样,不论是挂帆的方式还是船体的形状。但有一点总是一样的——木头的材质。不同材质的船价格相差很大,她在蒂雅身后忙着收集所有船只的型号和报价,接着在心里衡量到底买不买得起。
“这艘斯库纳帆船为什么便宜这么多?”她指着报价单上的船说。
“啊,这个。”船厂的老板说,“这艘船是一艘旧船,是瑞典人打劫抢到然后卖给我们的,喜欢的话可以再便宜一点,附赠翻新业务。”
“瑞典人……怎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
老板笑着说:“好问题。听说瑞典王室也开始向王国内的舰队颁发私掠许可证了,前几年发展得很大,不但突破了汉萨同盟对日德兰半岛的垄断,而且突破了英国人对海峡的垄断,一路来到了世界的中心!”
在不少葡萄牙人心中,里斯本仍然是世界的中心。
“瑞典的私掠舰队怎么能突破克利福德的封锁呢?”
老板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或许克利福德军觉得瑞典人对他们没有什么威胁吧。不像东方来的女海盗。”
李华梅故作轻松地说:“英国人最大的敌人不是无敌舰队嘛。”
老板哈哈大笑:“这位小姑娘知道得可真多!无敌舰队是任何舰队的敌人,他们太能吸血了。”
这是当然的,西班牙要养一个无敌舰队需要深不见底的物资支持,不论有多少黄金都能吃进去。相应地,西班牙本土的所有税收都在供给无敌舰队,所有生意都要给他们让利。更不要说是微妙的“属国”葡萄牙了。
李华梅小声地对蒂雅说:“提督,如果我们改变策略,买两艘小型盖伦和这艘二手斯库纳帆船的话,可以整整多出十七个仓位。否则的话即便是一艘船全部改成运输型号而不要补给仓位,也只有十个仓。当然了,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可以考虑……”
“这……”蒂雅犹豫了一下。购买二手船是有风险的,看不见的暗伤、需要维修的部件和使用过之后难以恢复的内部增加物都让它不如新的船好用,她低头看了看玛利亚,玛利亚或许没有想过买船是这么复杂的事情吧……
李华梅年轻的时候也曾不得不使用缴获的二手船只,虽然清楚里面的门道,但现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法表现出这些门道,只得求助旁边的杰拿斯。这位船工曾经自己一个人维修过一艘古旧的小型卡瑞克帆船,想必有扎实的理论和操作基础。
杰拿斯温温吞吞地笑了笑,“可以的,我可以去检查一下。啊,玛利亚小姐,但是我不擅长讲价。”
当然了,抑制自己发表意见的冲动的最好方法就是坐在原地不要出声。李华梅由于这个原因选择了按兵不动,假装什么也不懂地坐在了原位上。过了一阵子,杰拿斯从旧船上跳下来,对她说:“之前的损伤真严重呀……不过不会影响主体结构的稳定性。外壳维修得真不错呀,完全看不出之前受过那么重的撞击。之后即便是提督想要改装成武装船也没有大问题,只要花钱装装甲就行了。”
老实说,谁也没想到杰拿斯这个少言寡语的内向男青年能一口气说这么长一串话。李华梅之前一直以为他每次说话不会超过两句。
“啊,那艘船。”堆放的杂物后面突然探出半个头来,竟然是曼努埃尔,他跟蒂雅招了招手,“那艘船的厨房实在是太旧太脏了,之前那伙人肯定没有好好地爱护它。那一块要整个拆掉重做,提督确定要的话我也留下来帮忙吧。这家伙是我的邻居,我会要他便宜点的。嗯?米歇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