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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 Fiction 同人 La_meredith 8716 Apr 18,2021
第三十六章
  “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李华梅大惊失色,这是……这是……
  “玛利亚,快走!”蒂雅听着旁边的人斜眼看着这边,相互告知说“又是这个疯子”,不愿意惹事,就来扯李华梅的胳膊。以免这个蓬头垢面仿佛裹了一层泥的疯子碰脏了她。
  李华梅却好像石化了一样,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个人,他说的是……他说的是……汉语。
  蒂雅拖着她往前走,背后那个疯子却扒开人群跟了过来,忿忿地咒骂着。蒂雅边回头边揽住玛利亚的肩膀。
  “玛利亚,玛利亚,别愣着,危险!”
  “这疯子又来了……”
  “不知道遭殃的又是谁呢?”
  “哎呀,怎么还不跑?”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易安死了!易安死了!”
  “玛利亚!”蒂雅焦急不已,竟然一把把她抱起来,“快,抱住我,抱紧我的脖子!”
  在她的催促下,李华梅迟疑地环住她的脖子,感受到她的手臂紧紧地箍在自己背上,却不由得看着背后。
  “怎么了,玛利亚,是你认识的人吗?”
  李华梅立刻回答:“不,不认识,但是,他也太可怜了。真希望世上不会再有这么多可怜人。”
  她窝回蒂雅怀中,耳边嗡嗡地响着,蒂雅跑了一阵子,似乎是甩脱了,才慢下来安慰她:“你太善良了,竟然会为了这样的人伤心。”
  李华梅摇摇头:“提督……或许他的人生中遭受了很大的苦难,才会变成这样。如果一个世界没有不公平的事,人生又哪会有这么多苦难呢?”
  蒂雅躲在墙后面伸出头看了一眼,又抱着她兜了一圈,才从小路回到旅馆。
  李华梅羞涩地推了推她:“提督……可以放我下来了。”
  蒂雅严肃地说:“从明天起开始给你禁足,一直要到出港的那天。”
  “为什么呀?”
  “这是战术。”
  见蒂雅说得认真而可爱,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特地问:“什么样的战术?”
  “敌人前来挑衅,特地不出战这种战法,是为了保存己方的有生力量。”
  是有这么个说法,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敌人四鼓时一举击杀。
  但对方虽然灰头土脸,看不清长相,可她心里还是迅速分析出了可能的人选。
  难道真的是……
  李华梅很想再去看一眼,但此事已经惊动了蒂雅,为了那个目标,无论如何不能现在露出破绽。唯一庆幸的是,对方和她说话用的是官话,而非法语或者葡萄牙语,否则蒂雅一定会问,即便是不问,也有可能告诉费南德。如果让那个猎犬闻到了气味,最后一定会被抓住的。
  想到这里,她又明白自己绝不能回去看。
  只是禁足一日,并不是很大的事,李华梅数次按捺住自己想出去一探究竟的心情,只是最终还是忍不住去和旅馆的老板娘打听。
  “你说广场的那个疯子吗?虽然是很可怜,但是他总是发疯啊,只要看见黑色头发的小姑娘,就冲过去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以前被人打过好几次呢,不过他好像也没有真的动过手。他骚扰你了吗?你的头发这么乌黑,长得也这么可爱,难怪会被这样的疯子盯上,没事吧?”
  李华梅摇摇头:“那他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也不清楚,有一天他就在那里呆着了。”
  “会有人给他饭吃吗?”
  “如果我们有剩饭,会给他一点儿。”老板娘慈祥地笑了笑,“你真有趣,他吓着你了,你还想着他呢。”
  李华梅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在遭受灾厄之前,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命运对他不公平而已。如果命运这样对我,我也希望能获得别人的同情和帮助,而不是憎恨和嫌弃。”
  没想到老板娘说:“这就是你们东方的哲学吗?我听说你们认为自己做的坏事最终会报应在自己身上,好事也是一样。”
  她假装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蒂雅这时候出来四处找她,对她说:“马上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在船上安家的人,带下船的行李也并没有很多,收拾好的东西都放在屋里,李华梅和她一起出发,在船边集合,只是费南德似乎失踪了,柳科紧锁着眉头,站在船舷边上四处搜寻。
  蒂雅似乎很担心李华梅,一直跟在她旁边,就算她爬上桅杆也在下面保护着。
  李华梅站在第二根横桅顶上,似乎看到了躲在小巷子里却怨毒地望着这边的影子。
  有点吓人,但又忍不住去找。
  “玛利亚,小心点!”
  李华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刷甲板的行久和克里斯蒂娜被声音吸引,往上看了一眼,又各自地忙着自己的工作。
  费南德终于出现了,蒂雅在船上率先看到他,喊了一声。他举手挥了挥,身边好像还跟着一个人。
  等他走到船下面,蒂雅探出半个身子问:“费南德,你又去赌钱了?”
  费南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铳”,说:“哼哼,看看我的收获!”
  “铳”是一种西班牙金币,面额巨大,流通也不多,一个“铳”大概够一个人衣食无忧地生活一年,他一天就赢来这么多,怪不得频频遭人记恨。这个男人是世界各地赌场的灾难,蒂雅不禁在心里评价。
  “那么,你还在下面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船准备干活?”
  “再等一会儿。”
  他说得高深莫测,蒂雅只好回来玩玛利亚。抬头只见她已经下到了第一个横桅上,盘腿坐着,也正往她这边看过来。
  “提督,你看那边那艘船,好像是……”
  不是好像,就是前天看到的那艘古旧老船。在一群崭新又刷成五颜六色的新商船之间,它看起来就像个体面的老绅士,连时间仿佛在它身边都悠闲下来了。
  正看着,之前的木工青年就从船上下来,快步跑到了他们这边。
  费南德面带营业性微笑,热情又不走心地说:“杰拿斯,欢迎你!”说完和柳科介绍:“柳科,这是我找到的船工,我需要一份长期合同。”
  “你、你怎么也给我来这套!”柳科没想到快要离港了还有人不长眼睛地给他增加工作量,“你倒是早说啊。提督还没有同意吧?你不先问问提督的意见吗?”
第三十七章
  费南德抬头看着蒂雅:“提督,我们需要一个船工,最重要的是,你不是说要招兵买马吗?”
  蒂雅促狭地问:“这么说,你已经考察过背景了,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
  对于这种程度的讽刺,费南德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清白无染,提督,他会造船呢!”
  “啊,没想到你就是提督,谢谢你给我的钱,船修好了,欠的钱也还了,还有多的钱买了新的工具。请让我上船。”他推了推眼镜,看见李华梅,也礼貌地冲她点头。
  “给?我可是……”她盯着费南德。
  “哎呀哎呀,这就当是还你的第一笔钱好了。”费南德把手里抛着玩的“铳”丢给蒂雅,丝毫不在乎会不会不小心掉了。
  这个男人要是靠赌博为生,应该已经成了百万富翁吧?但没准在那之前就因为遭人记恨被人套麻袋沉进海里了。
  “啊,为了表示感谢!”杰拿斯看蒂雅仿佛正在犹豫,赶紧说,“我的船,就送给提督了!别看它老,它还能开很久的,当然了,如果不喜欢,卖掉也可以!”
  “可是你刚把它修好呢,就要卖掉,这样甘心吗?”
  这金发的文弱青年淡定地回答。“修好她是我爸爸的遗愿,现在已经实现了。所以怎样都无所谓啦。”
  于此相对的是他过于发达的双肩和手臂。
  “好吧,上船吧!”
  关于多少人能开起一艘船的问题,有经验的船长甚至自己一个人就能办到。蒂雅回头看后面,那艘古旧的小船临时载了三仓“重要的生活物资”(葡萄酒),跟在二号船的位置。离开里斯本开往马德拉的航线上姑且算是晴空万里,猛烈的海风吹得头发乱飘,所以还是扎成辫子最方便。
  听说学者需要明亮的地方写字,所以提督自作主张把阿尔加迪斯的房间安排在了船的第一层,虽然原先只是个窄小的储藏室,但出乎意料地,他好像还挺满意的。
  “如果这趟能赚钱换大船,我们会考虑给你一个大一点的房间的。”蒂雅带着歉意做出模棱两可的承诺。
  “那么希望提督能赚大钱换大船。”这位学者把自己随身带的书摆在书柜里,好像还挺沉的。
  “你晕船吗?”
  “不,不怎么晕……”
  正说着 ,一个浪头打过来,大船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晃了晃,书柜里的书“哐啷”撞在柜子上,阿尔加迪斯紧紧地抓住床沿。
  李华梅递给她一个桶:“刷干净的。想吐就吐在这里面。但你要自己洗。”
  “洗?怎么洗?”
  李华梅冷酷地回答:“丢进海里洗。”
  至于杰拿斯,如他所说的一样,他挺有远航的经验,在船上悠闲地到处逛来逛去。
  相比起旁人的充满希望和忙碌,李华梅的心不在焉就有些明显,至少行久已经看出来了。他趁着刷甲板的空隙问她:“当家,你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困扰吗?”
  “……很明显吗?”
  “对,你这几天一直爬这一根桅杆,从前你三根都会爬的。”
  ……你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呢。
  李华梅叹了口气,“我好像看见詹姆先生了。”
  行久略有些惊讶:“那为什么没有带上他?”
  “他对我说‘都是你的错,易安死了’。”
  “什么?!”行久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沉默了许久,说,“我们还是有同志牺牲了。”
  “因为你和科鲁罗都活着,我心里总是以为大家都活着,只是散开了。”
  “生死有命,他不该怪你。”
  “可是他好像也……疯了,但我不敢去确认。”
  行久顿了顿手里的甲板刷,“他有在世界各地生存的本事。当家,他不会有什么事。但是……”
  “但是易安……”
  “不,”行久摇摇头,镇定的神色抚平了她的焦躁,“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的计划。我无比支持你当初的决定,为了还活着的人,请你一定不要放弃。拜托了。”
  印象中行久还从未这么郑重地拜托她什么事情,即便是当年被当做倭寇抓住,他也挺游刃有余的。
  她的心情仍然很烦乱,但是行久代表了另一部分人,另一部分在她的错误决策下侥幸活下来,却仍然信任她的人。
  “当家!”
  但不论如何……士卒生死悬于一将之手,因我而死,就是我的责任……
  “当家我先走了!”
  ……只是从前心存侥幸,总觉得还尚未发生……
  “玛利亚,你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
  李华梅蓦地惊起,看清是蒂雅,于是无懈可击地笑了笑,“提督,你忙完了?新船工觉得我们的船还能改装吗?”
  “据说要首先从船底开始维护,就到下一个港口再说吧!反正海上也买不到什么材料。”
  随口应付着蒂雅,然后被她抱在怀里揉来揉去,红虎鲸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娃娃。
  但是做女孩子的娃娃被抱在怀里,感觉好像也不错,总好过被男人抱着吧?
  “玛利亚?玛利亚?”
  “嗯?什么,提督,怎么了?”
  蒂雅捏着她的脸,说:“‘升帆’在这里应该用什么格,专心点。”
  “呃……呃……属格!加n!”
  蒂雅双手托在她腋下,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
  “玛利亚,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是因为里斯本港口的那个怪人吗?”
  李华梅的脑子突然转了起来,心里分析到:毕竟时间点符合,如果说不是,未免欲盖弥彰,而且万一引起了任何谁的怀疑,不免种下祸端。倒不如大方承认……
  想到这里,她又决定说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说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去圆,古人果真诚不欺我。
  “提督……”她软软地叫了一声蒂雅,低低地说,“我的家乡……也有许多人是这样,没有住处,没有吃的,没有工作,运气好的靠别人施舍过活,运气不好的,就饿死在路边。我也是这样才不得不离开家乡的。”
  这并不全是谎话,不管是南洋的哪一边海岸,陆地上的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土地、家园、财产、亲人甚至生命。近年并无天灾,只是人祸渐起,早有倭寇为乱数十载,致使江南民不聊生。晚又有荷兰与葡萄牙剥削南洋诸国,无所不用其极。百姓皆苦,可又有谁想到他们呢?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能是这口气里饱含着十六岁少女不该有的忧思而吓坏了蒂雅,蒂雅一把抱住她,温柔地抚摸着,又急急地问她:“玛利亚,你想回家看看吗?”
  “回家?”李华梅迷惘地抬起头,“回什么家?”
  “你在日本的家呀!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第三十八章
  呃……虽然来岛索静已灭,她在堺镇也有产业,不过蒂雅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现在回去不好吧?
  “提督是什么意思?要赶我下船了吗?我不要……”
  “不,不会赶你下船的,我开船带你去!”
  李华梅赶紧按下她蠢蠢欲动的身躯,“这也太远了吧!”
  “怎么会远呢!那是许多航海家都已经到过的地方。”
  那也十分遥远了,怎么也要一口气开半年,而且总不能现在就出发吧?
  “当然是现在就出发了,你不要再这个表情了,太让我难受了。”
  蒂雅的热情让人难以招架,就算相处了这么久也还是这样,很难想象谁会为了刚认识三个月的人而不管不顾地开船去航程有半年的地方,但除了热情仗义之外,她又很难再找到别的词去形容这种行为。
  总不能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吧?
  “提督,请以大局为重!”
  蒂雅说不过她甚至要来扛她,她赶紧按住蒂雅,“提督,我的家乡甚至不知道还在不在,就算在又怎样呢?是家里人把我卖掉的啊!就算他们还在家乡,还活着,我又能对他们做什么呢?杀掉泄愤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有的事,是我不愿意说。提督,如果是为了我好,请好好工作。”传说中古代的贤妻贤臣都是这么做的,如果张首辅知道这事,八成也会把我收进《帝鉴图说》里。
  “哈哈,好的,果然是像玛利亚会说的话呀。”
  看来效果不错,应当趁热打铁。李华梅于是真诚地看着蒂雅:“这样的话,如果以后有一天有幸和提督一起回到家乡,我也有足够的面子让曾经卖掉我的人另眼相看。”
  “好的,为了玛利亚好好地工作!”她从椅子上跳起来,说着“要好好准备靠港的事情”,就走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为了玛利亚要努力工作”。
  路上好像还遇到了别人,好像还被问了“为了玛利亚是什么意思”。
  李华梅的手无力地伸出去,好像还妄想抓住蒂雅。
  蒂雅一直忙活到靠港,船停稳了才进来找她下船。船员们下了船之后,做鸟兽散,散入街头巷尾的酒吧和旅店里。
  旅馆的老板娘从她们下船时就开始行注目礼,一直到她带着一大帮人说要住店为止。
  “哎呀,哎呀,最近的女船长真多啊。”
  蒂雅好奇地问:“嗯?还有什么女船长来过这边吗?”
  “是呀,是呀,几个月前,马德拉来过一个东方女海盗。”
  “什么东方女海盗?是、是红虎鲸吗?”蒂雅多嘴问了一句,结果发现她只知道红虎鲸的外号,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对呀,对呀,赤红色的头发,高大的身材,眼睛像利剑一样,好像还瞎了一只眼睛,听说她的刀会喝血呢!”
  “咦,红虎鲸是红色头发吗?”蒂雅回头问李华梅。
  红虎鲸本人镇定地回答:“没准是为了附会‘红色’而使用的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又或者是她穿戴了红色头巾之类的。”
  蒂雅带着敬仰的表情点点头,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才去酒馆里打听消息。
  不出所料地,这一代确实有海盗。
  “虽然大加那利群岛一直都有海盗神出鬼没,但最近好像来了一伙特别厉害的海盗,即便是有护航的船也被抢了。”
  “大加那利群岛吗……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吗?”
  酒吧老板擦着杯子,撇了撇嘴,“谁知道呢,不过往来的船只最近都绕开大加那利,改来马德拉补给,我们也因此赚了一大笔,所以还挺感谢他们的。”
  “对方的海盗一共有多少人呢?”
  “哈,那可难说了,听说对方都是排船,大大小小,整个海面都是。”
  这倒很可能是北非海盗,北非海盗使用阿拉伯排船,接舷之后连桨手也会出来发起攻击,一艘排船可以装一百多个人,光是一艘船就比一个商船队人多了,所以十分可怕。
  但排船也有一个缺点,因为人多,所以带不了很多补给,只能在近海活动。所以没准对方的基地就在非洲西岸离大加那利很近的地方,打劫的也是这里过往的船只。
  “哈,没准是摩尔人的复国主义呢!”费南德事不关己地说。他虽然是在西班牙殖民地上出生长大,但是对欧洲母国实在没什么感情。摩尔人被伊莎贝拉女王赶走这一段历史固然很令人激赏,但摩尔人忍辱负重卷土重来地对西班牙复仇,试图重新夺回失地,这样的戏码好像也挺好看的。
  这确实很像红胡子海盗的作风,联合所有的海盗成立海盗之国,虽然出身海盗,但已经是准军事行动了,且目标并不是钱而是国土。
  因为这样的原因,蒂雅慎重地决定要绕开大加那利群岛直接到达绿角。出航的几天顺利异常,风是顺风,天气晴好,海面平静,玛利亚的精神头也恢复了往常。当被问到为什么绕开大加那利群岛而不是去那里补给再以饱满的热情痛击可能存在的海盗时,提督表示:“你是觉得多一站补给会比较占便宜吗?”
  李华梅点点头说:“我的家乡有一句俗话,是说打仗的时候,应当等待敌人的进攻,而不是长途走得很累去攻击别人。如果对方也去绿角了怎么办?”
  “虽然很有道理……但绿角我们是一定要去的。而且大加那利群岛离马德拉挺进的,再怎么样也不会减少很多航程。相反地,我们的船是长途船,而海盗的活动范围有限。排船走不了很远的,他们的补给不够。”
  “原来如此,是我担心过头了。”
  蒂雅摸了摸她的头,因为看起来实在是太乖巧了,“玛利亚,你曾经去过绿角吗?”
  李华梅镇定地说谎:“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它在亚历山大去伦敦的必经之路上吗?”
  当然是不在的,但是却在泉州去伦敦的必经之路上。事实上,李家在非洲深耕过一段时间,在绿角也有很多投资,所以红虎鲸此时面临的最大问题,其实是怎么样才不会被绿角的熟人认出来。
第三十九章
  葡萄牙人刚刚到达绿角并宣布占领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块没有人来过的荒地。这里大概有十个小岛,零星地分布在非洲西岸外两三百海里的地方。
  非洲太广大了,而且沙漠横亘在非洲北部和中部之间,其中气候十分严苛,想要把黄金海岸的东西运回欧洲,非洲西岸是非经过不可的地方,因此,曾经有大量的奴隶和丰饶的财富都被运到这几座小岛上,它现在也变成了重要的转运中心。
  不过说是重要,但宗主国可没想着怎么发展它。这里的居民大部分是奴隶后裔,少部分则是葡萄牙海外殖民地的办事员。
  当然,也有南来北往的商人。
  在蒂雅开给李华梅的地理小课堂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她听见外面有人喊:“陆地——!”
  “走,我们出去看看。”
  红虎鲸乖巧地跟在她身后,心想提督的消息是不是应该更新了。
  大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陆地了,在外海航行是会让人担心,是不是已经迷失了方向。历史上不知不觉走错方向结果被困在大海深处的例子比比皆是。即便是已经拥有了跨越大洋的技术,人心底的本能总是克服不了的。再经验老道并晕陆地的水手,他的双脚也渴望踩在土地上。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甲板,大概是现在闲着没事的都上来了。
  科鲁罗也在此列,从下层跑到甲板上来舒活筋骨。趁着旁边没人,李华梅和他假装寒暄:“今天点完货了?”
  “哎,点完了,但是看来我要马上准备出货了。”
  马德拉的木头和糖都是欧洲大陆需要的好东西,特别是蔗糖,这可是有钱人才消费得起的稀罕货,最初的甘蔗苗是从新大陆被带回来的,但是在大陆之上没有合适的气候种植,只有葡萄牙的海外领地上捏着贵族们撑场面的命脉之一。但非洲并不是这样。这里虽然什么都能种,但似乎没有人在种的样子。相反的,科鲁罗买满了鱼肉和葡萄干。
  “下船之后我会去看看我们的农场的。”
  “没有人问你为什么买鱼肉吗?”
  “当然有了,”科鲁罗压低了声音,“费南德疑神疑鬼,怕我们赚不了钱。我跟他说这船上只有我知道绿角的交易所里卖什么。”
  这应该是实话,蒂雅的船员大多数都是从新大陆和她一起过来的,欧洲本土招收的会计并不知道非洲的行情。
  李华梅笑着揶揄他:“不怕被人看出破绽吗?”
  “一个四十多的男人,走南闯北又有什么问题呢?况且我还曾经做过荷兰东印度商会的主计长,熟知各地交易品情报是我的基本职业素养。”
  这段经历是他经常拿来吹嘘的,在这个伟大的航海时代里,没有什么比一个走南闯北的男人在同性和异性眼里更有魅力了。更重要的是绝不会穿帮,因为科鲁罗确实曾经是荷兰东印度商会的主计长,即便是费南德本人拿着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也绝不会看出破绽来。
  蒂雅在前面转了一圈,转头发现李华梅不见了,到处找她。有人因此过来对她说:“提督正在找你。她在船头。”
  李华梅看着忙碌的甲板,感觉是没法直接走过去了,于是一脚踩上了一根帆索。整个舰队里只怕也只有她一个人敢这么踩了。是有专门操帆的水手能这么走,但也绝不是用这么美的形态。
  她的身法轻盈,走起来就像一只燕子沿着帆索在飞,偶尔还会翻个跟头。哪个操帆的水手敢在绳索上翻跟头呢?会被水手长骂的!
  也是因为她富有美感的姿态,才让所有人都对她是个舞女的谎话深信不疑,特别是站在船头已经微笑着张开双臂等她的提督。
  “玛利亚!今天的风真好啊!”
  是的,这一路下来一直是顺风,吹得船异常轻快,就连那艘老爷船也表现良好,动力十足,甚至比旗舰开得还要快。过了一会儿,风变大了,她的帽子都快要被吹掉,不由得用手按住。
  海鸟在天上盘旋,代表陆地的黑点也迅速变大,测量员是本来不见天日的科学家查理,这一段时间因为要走外海所以没有确定的航路,因此只能天天测量,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本来白皙的皮肤变黑了许多。
  他现在也满脸笑容地从船尾楼上面走下来。
  “提督,我安全地把大家带到了。”
  蒂雅郑重地向他表示感谢,查理略有些害羞,借口要下去检查炮筒,然后跑掉了。
  “说到炮,提督,我还没有见过我们船上的炮呢。”
  不打仗的时候,炮筒前面的炮门是放下来的,炮管本身被收在船内部。这实在是因为火炮大多数是铸铁制品,放在陆地上或者能存放很久,但放在船上,天天被湿润的海风侵蚀,太容易生锈了。而炮仓里的水手们成天臭烘烘的,李华梅也实在没机会进去。
  “还是没见过的好。”
  “也对,看见炮就代表要开战了,还是不要开战的好。”
  “你会害怕炮战吗?”
  李华梅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那当然还是有一点的。”
  根据她的经历,蒂雅判断那次击沉了红虎鲸的海上炮战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心理阴影,但实际上,十岁起就学着火炮射击的红虎鲸即便是被炮弹击中,大概也不会怕它。
  蒂雅摸了摸她的头,说:“好在马上就要靠岸了,上岸了总不会再有危险。”
  应该是吧,既然已经看到了陆地,这说明差不多已经不到十三海里了。许多水手们已经开始问科鲁罗,绿角有什么可以寻欢作乐的地方。科鲁罗疲于应付,只好反击:“出门在外最该注意的是身体,没有好身体是无法完成下一个远航的,就从节制欲望开始如何?”
  这话当然收效甚微。大海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一场风暴一群海盗就能让人有命出海没命回来。
  “从古希腊时期开始,水手们就在岸上痛饮美酒沉迷酒醉状态。因为实在说不准下一次还能不能回来。这样的人生对未来没有什么长远打算,是很正常的。”
  听见这番话,李华梅扭头看了看这位叫阿尔加迪斯的学者。总觉得他的声音过于柔和悦耳,以至于有些男女莫辨。
  看见李华梅在看自己,阿尔加迪斯向她抛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我听说你是希腊人,那里的河里真的流淌着葡萄酒吗?”
  他笑得更厉害了,“那倒也没有。但希腊人的营生就是做海盗。满载战利品回来之后,就要举行宴会并祭祀酒神,那要喝得醉醺醺才行。”
  “那下船之后喝一杯吧!”
  他们的笑容仍在那里,但很快骚乱因为一句话扩展开。
  “提督!提督!是海盗!是海盗!重复!是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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