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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 Fiction 同人 La_meredith 11366 Apr 18,2021
第三十一章
  “红虎鲸”似乎是个特别能引起大家兴趣的奇怪词组。人们乐于压低了声音谈论这个来自东方的女海盗辉煌而短暂的一生,甚至靠港里斯本之后,还有水手带来新的消息,说克利福德被揍得元气大伤,上一次出现在伦敦的时候,还开着几条从仓库里挖出来的,不知道放了几年的破船。
  “克利福德可有四条舰队呢,难道凑不出五条船吗?”她随意回答着前来搭话的水手。
  水手们对红虎鲸的兴趣也分配在了她身上,作为整个舰队里曾经最接近红虎鲸的人,总有人过来和她刺探小道消息。大部分时间她都不予理会,但是听到克利福德过得不好,她的心情就莫名很好。
  “他的四个号称英吉利无敌舰队的地方舰队无一例外都被炮击沉没了。连同他满仓库的金币一起!他买不起船了!”
  李华梅想了想,问:“为什么克利福德吃瘪,你们会这么高兴呢?”
  水手一愣,好像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炮击手查理,金发碧眼的法国科学家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接过了话头:“我分析是因为提督的心向着红虎鲸,无意间影响到了他们。但就我自己来说,英国人吃瘪,法国人高兴,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他抛了抛手里的炮弹,“西班牙人也不想英国人好过的。”
  “不过,西欧人会恨红虎鲸,不是很正常吗?”混血长相的水手比划了一下,“外来人抢了他们的地盘,他们当然恨,他们恨摩尔人,恨鄂图曼帝国,甚至恨威尼斯商人。但我……反正我不算欧洲人。”
  “在说什么?”一道女声插了进来,大家一起转头,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大概是由于发色的原因,克里斯蒂娜的衣服基本也是火红的颜色,在全船灰土土的颜色里就显得格外耀眼。
  “队、队长!”水手连忙立正站好。
  依稀记得刚上船的时候,水手们还没有这种见到长官就站直的习惯。但在李家的舰队里,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这个习惯早在李华梅的父亲——李光头时代就开始了。据说这是从倭寇那里学来的管理技术。当年,戚继光将军在浙江一带抗倭时,目睹倭寇指挥官挥扇为号,浪人令行禁止时,曾大为赞叹,认为倭寇虽为草寇,但军纪严明,寻常军队军纪废弛,难以为敌(作者注:戚继光没说过,我瞎写的。),于是大加训练军队纪律,果然渐渐可以和倭寇抗衡,甚至占有上风,最终把他们逐出了大陆,只能在海上活动。
  知道这事的义军们大为震动,纷纷效法,李光头也是其中之一。
  而行久是来自日本的浪人,又久在李家舰队中担任水手长,训练手下全按此种方法,现在又带到了蒂雅的舰队里。
  李华梅心中十分满意,人进入自己熟悉的环境当然总是满意的。
  “我们在说为什么大家在红虎鲸和克利福德军的争斗中支持红虎鲸。啊,你是英国人吧?你会支持哪一边?是克利福德吗?”查理问。
  “不、不会,我当然是支持红虎鲸的。虽然克利福德已经被很多英国人当成民族英雄了!但他也走私奴隶,奴隶们在路上就会死一半以上,侥幸活下来到了英国,也会被当做货物一样卖给有钱人,主人不满意还会毒打他们。而且,你们知道吗?同样是下等人,英国本土的servant还会看不起外来的奴隶,这有什么必要吗?”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很可怜,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克利福德强行把他们抓起来卖到英国。”
  大家张着嘴看着她。当然,蒂雅的新印度商会不贩卖奴隶,可贩奴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像是克里斯蒂娜这样的上等人家庭,或多或少都直接或者间接地因为奴隶贸易而受益。众所周知,受益人总是会对受益过程中种种地不公平三缄其口,以沉默支持或者助长这种不公平。克里斯蒂娜这样的想法在上流社会的家庭里还是很少见的。
  “怎么了吗?我说的不对吗?”
  李华梅点点头:“挺对的,这是提督之所以不运奴隶的原因。”
  “对吧?提督真棒!对了,我听说你曾经在红虎鲸的舰队里呆过?你是水手吗?”
  李华梅点点头,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头发,结果什么也没摸到,只有短短的头发茬。“我不是,严格来说,我应该算是‘货物’。”
  克里斯眼睛瞪得圆圆的,“不、不会吧,她的舰队里贩卖人口吗?”
  李华梅自顾自地说:“那我也是顶级奢侈品。我是舞女,是被买来打算送给达官贵人做人情的。”
  “呃……”没料到是这种答案,年轻的红发女孩乱了阵脚,表情慌乱了一阵子,才继续问:“那你恨她吗?”
  “当然不?不是她买下我,也会有别人买下我。她不是我第一个买主。”
  克里斯蒂娜兴奋地搓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严肃刻板又无趣。”这答案她已经背了很多遍了。传说人在指出自己的缺点时总是洞若观火,但改正的时候又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那么她真的非常高大壮硕,剑术通神吗?”
  李华梅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她会吐火吗?我听说东方人都会吐火。”
  李华梅憋住笑,摇摇头:“不,东方人不会。东方人和西方人没什么不同。”
  “那……她的剑术和hiro谁比较厉害?”
  李华梅正要回答“hiro”,猛然想起在行久的履历里,并无“曾担任红虎鲸舰队中的冲锋队长”一条,赶紧说:“我的武艺不好,我比较不出。但……没准差不多吧?我真的不知道……”
  装得虽然很像,但她也无从比较,以前在船上和行久比武,行久赢多输少,两人能打到四六开,但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上司所以行久有所保留呢?
  “哇……”红发女孩发出不可思议的赞叹,“我和hiro能打那么久,也就是说即使是青面獠牙的红虎鲸,我也能和她打一阵子了?”
  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李华梅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呢?”
  “我想和她比武!”克里斯蒂娜“唰”地一声拔出剑指向前方,大家慌乱地散开,“如果她能成为称霸海上的女海盗而我又打败了她,那我也能做到!”
  李华梅委婉地提醒:“也……并不是靠打架就能……”
  “我知道我知道,但肯定很刺激!刺激就对了!”
第三十二章
  世上一共有多少个女提督呢?蒂雅和红虎鲸绝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但绝对凤毛麟角。
  克里斯蒂娜不知为何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论是远在西方极乐净土的红虎鲸,还是船舱侍者玛利亚。李华梅猜想克里斯蒂娜应该早就想出海了,看起来她对海上的事情了如指掌,每天值班刷完甲板之后,就来和在桅杆上闲逛“练功”的李华梅搭讪聊天。
  她时常讲的都是一些叱咤风云的女海盗的故事,无论是出身法国的贝利维夫人,还是绝代双骄安妮和玛丽的故事,她都如数家珍,就不要提她的最爱“红发女海盗”了。还有她的“新欢”红虎鲸。
  当问她为什么对红虎鲸感兴趣的时候,她的答案特别的简单直接:“她是女提督呀!而且是红色的!我就是喜欢红色,大概是因为头发吧。”
  她也三两步就顺着缆绳跑上桅杆,接着因为站不稳又跳了下去,但并不甘心失败,跳起来像猴子一样又荡了上来。
  水手们做这样的事情,在别的舰队里多半是要被禁止的。但在行久的带领下,时不时就会有这样的攀爬演习,以应对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甲板接舷战。所以在船员规定上并无此项,大家都这么干。
  “红虎鲸并不是红色的,也没有红色的头发。”
  “我知道我知道,红虎鲸的红色是敌人的血染成的。”
  一开始从她口中讲出来的红虎鲸的故事平淡而乏味,因为李华梅自己实在觉得自己的故事平平无奇,没有什么被当做谈资的必要。但在一次发工钱秘密作战会议上,行久指出这样是无法笼络人心的。
  “你要消除她的敌意,才能消除对抗。当家,那样你才能在抓住蒂雅的心时占据主动。”
  抓、抓住……你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木头剑客?
  科鲁罗说:“感情的事,道理都是相通的,为了我们最后的胜利……”
  不,你不用再说了……
  行久咳嗽了一声,把要跑掉的主题拉回来:“好听的故事才能吸引来听众。”
  李华梅无计可施,只好不耻下问:“那么,应该怎么讲才比较好呢?我实在觉得不足为外人道。”
  科鲁罗着急地插嘴:“当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李家的传奇故事我即便在麻六甲也有所耳闻!”
  “哦?你当年在南洋,听到过什么样的传闻呢?”
  科鲁罗清了清嗓子:“嘉靖年间,倭寇侵扰大明海疆,已经为祸几十载。海盗头子来岛索静把大片的海域视为自己家的后花园,沿海居民无不担惊受怕,有钱的举家逃亡山中,无钱的甚至设两个家,一个用木头搭在地面上,一个用石头和土搭在地下。一有风吹草动,就兔子一样逃去洞里,以祈求活个性命……”
  不但是行久,连李华梅都笑了:“你从哪里学的这种唱戏腔?”
  “这是艺术,艺术。当家,不论是挥泪斩马谡还是长崎烧龟甲,都值得添油加醋大讲特讲,一定要当成讲别人的故事才行,这样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挥泪斩马谡是什么艺名……”
  “好了好了,时间快到了,我们快走吧。”行久催促她应该解散了,这种反应力度显然这个“挥泪斩马谡”的创作他也有份。
  “我觉得你们以前没有这么皮的。”被推出主计室前李华梅很认真地说。
  “为了报答我给你讲红发女海盗卡特琳娜的故事,你也讲个红虎鲸的故事给我吧!”克里斯蒂娜带着崇拜讲完了红发女海盗的故事之后,从桅杆上翻下来。
  “……报答的宾语可以是自己吗?”她小声咕哝着,惊讶于外向女孩的厚脸皮。现在她有点习惯这帮孩子的得寸进尺了,不论是蒂雅还是克里斯蒂娜,说着西班牙语的人好像总是这么自顾自的。
  “给我讲吧!”
  李华梅只好坐正,说:“事先说明,我也是听说的,并不是亲历者。”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从亚历山大被买来的。这无所谓。”
  她叹了口气,心想,我这辈子就没有发展过讲故事的技能。
  “红虎鲸的国家被来自我的国家的海盗攻击,她和海盗来岛索静是死敌,双方都想干掉对方。”
  “嗯。”
  “但那时候的情况是很复杂的。中国人管打上大陆的海盗叫‘倭寇’,但倭寇并不止是日本的流浪武士,而是有环绕这片海域的所有国家、所有种族的人。”
  “但主要还是日本人?”
  “没错。而且不只是这样。抵抗倭寇的起义军——其实是中国的海盗,里面也不一定全是中国人。”
  “听起来是一场牵扯所有人的大混战。”
  “对。红虎鲸的一个手下被来岛买通了,把她的舰队引入了一个狭窄的海峡里。来岛埋伏在那里,把她前后的路都截断了。把她的舰队包围起来之后,来岛非常狂妄,派船前来嘲讽:‘如果你跪下求我让你当我的女人,我会考虑的!’”
  克里斯蒂娜挥着拳头:“太过分了!如果是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杀了这个使者!然后呢?”
  “这时候,红虎鲸冷笑一声,说:痴心妄想,这话你留着下地狱跟女鬼说吧!说完就把使者赶了回去。”
  “可是她只有一艘船啊!对了,她别的船哪里去了?”
  “好问题,你猜哪里去了呢?”
  克里斯蒂娜充满希望地问:“是不是来支援了?可是,分散自己的战力,还能获得火力优势吗?”
  李华梅咳了两声,说:“红虎鲸料事如神,真是太厉害了。这时候已经开始退潮,这个海峡看起来水面平阔,因此也让来岛放松了警惕,竟然贸然跟了上来。现在退潮之后,海峡中的水变浅,所有的船都搁浅了。这时候,山上、海上都响起了炮声,来岛的铁壳船完全变成了靶子。”
  “那来岛就这样死了吗?”
  李华梅笑了笑:“没有,他的船上放下了很多小舢板,像是海蟑螂一样,刷啦——突然从铁壳船肚子下面钻出来。”
  克里斯蒂娜嫌恶地掩住了嘴,“真恶心。不过,小舢板很容易沉吧?”
  “虽然很容易沉,但也很容易操纵,一些舢板中弹沉没,另一些却逃走了。倭寇操作舢板的水平很高,因此就这样快速掠过了低浅的水面,另一边,另一艘船丢掉了所有的铁甲和辎重,从海峡的另一头,带着舢板上逃出来的人跑了出去。不过,却因此损失了大量的钱和货物,红虎鲸因此丰收了。”(作者注:瞎说的,没有这种证据。)
  “哈哈哈!她真厉害啊!”
  “是的。”
  “真是个好故事!再讲一个吧……”
  她的话音还没落,诗一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玛利亚。”
  李华梅蓦地抬头,正撞见蒂雅蓝色的眼睛。
  如果蒂雅的声音是诗,今天这首诗的意境可不怎么高兴啊……
第三十三章
  “玛利亚,该回去了。”
  李华梅乖乖站起来,对着克里斯蒂娜挥挥手,但没敢出声音。
  情况好像完全反过来了,主动权来到李华梅手上,克里斯蒂娜开始缠着她不放,而为此感到不高兴的人变成了蒂雅。
  品味出这一层意味之后,她心情莫名地愉悦,不禁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三妻四妾,公主都要养一堆面首。
  真是奇妙的体验。
  蒂雅可不这么想,她回房间之后把门关上,对李华梅抱怨说:“我没想到她转头就霸占你了。”
  李华梅好脾气的安抚:“她还是个小孩子,喜欢拉着人讲故事。提督如果觉得这样不好,那我下次告诉她我要工作就好了。”
  她每天其实有大把的时间不工作,以前蒂雅会抽空教她读写,如果蒂雅没空,她就自己跑去甲板上玩。今天就是蒂雅没空的时候,她要去船舵那里值班,因此在船尾楼上看了一下午克里斯蒂娜和玛利亚肩并肩说私房话。
  “也许我应该解雇她。她耽误我的船舱侍者工作。”
  “可我今天没有工作呀,”她有点哭笑不得,依稀记得刚认识蒂雅的时候,感觉这位提督是位稳重又有眼光的人。“如果提督担心我的语言问题,我想也不太需要,陪着克里斯讲故事,我锻炼了一下午的说话,现在甚至感觉说话更流利了,我也认识了几个生词。”
  “你还替她说话呢。”蒂雅的眉头皱着,漂亮的眼睛也闪着委屈。考虑到她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本应该被年长的女性保护疼爱,李华梅心中就充满歉意。
  “提督,因为我,大可不必。我只是个船舱侍者,任何人来做这个工作都能做好的,但武艺高强的冲锋队长可不好找。”
  她走过来,抱住李华梅,赌气地说:“玛利亚本来是我的,现在被抢走了!”
  考虑到蒂雅向来是这种奔放的性格,她并没有多想,毕竟就连拉丁男人说这种话,也可能都并没有别的意味在里面,只是单纯的对朋友的独占欲。
  但欲擒故纵是必须的,随便许下承诺这一点她也遵从行久的建议而说出来:“我永远是提督的,别人抢不走。”
  得到承诺的蒂雅情绪立刻转变,傻笑着不肯放开她,催促了好几次才躺下。
  躺下之后,又很任性地问她:“现在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是什么任务呢?”
  “我想你多一点时间和我在一起,只是聊天练习说话我也可以的,我还会很多语言,英语和法语我都会说,意大利语也会一些,荷兰语和瑞典语我也可以的。”
  “真多呀。”李华梅不禁赞叹,欧洲的语言实在太难了。她本人只熟练掌握了东亚和东南亚使用的一些语言。
  “一些学者会说更多的语言,拉丁语是必备技能,有些人为了在近东做研究,甚至学了多种闪含语和斯拉夫语。”
  “我会说波斯语。”她笑着讲了几句,其实只是一些诗歌的内容,但足够让蒂雅惊讶了。
  “你怎么会说的?”
  “提督知道大陆公路吗?”
  “我当然知道,东方所有神秘的东西都是从大陆公路来的。”
  李华梅试着说谎:“大陆公路要经过法尔斯,我被卖给波斯商人之后学的。”
  这一行动具有明确的目的,果然蒂雅听后心疼坏了,搂着她不停抚摸。
  有时候李华梅觉得这样的性格很好,夸张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诚意,不失为一种令对方放心的方法,至少她现在就挺放心的。
  而且还能岔开话题。你看,蒂雅安静了,可能已经陷入了沉睡。
  但她失算了,不知为何提督惦记着这件事,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问她:“玛利亚,我交给你的任务,你有一些初步的想法了吗?”
  李华梅一个机灵,醒了过来,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找一个女船员?”
  之所以是女船员,是因为她似乎对男人不感兴趣(老水手弗里奥也不会同意的),比她弱小的男人,比如说她的英国未婚夫米瓦尔,她坚决地拒绝了,而比她剑术高超的,她又视而不见。
  “什么样的女船员呢?”
  李华梅想了想,说:“有故事的。”
  这应该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她感觉克里斯蒂娜就是喜欢听故事。特别是喜欢听传奇女性讲传奇故事。就她自己编造的身世来说,毫无疑问充满了神秘,光是异域少女这一个icon就能要了英国人的命。
  蒂雅温柔地笑了,像一个平静的潟湖上忽然起了风,“这样的人有些难找。”
  船上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女水手,一些商船上会招女性厨师和清洁人员,但大都是粗壮的村妇,并没有什么文化。和克里斯蒂娜心里的要求有一些偏差。
  “那……那就只能碰运气了。提督,如果要去非洲,我们……我们有谁会非洲的语言吗?”
  蒂雅呼啦一声爬起来,豪气地说:“找不到就靠比划!”接着很有精神地起床了。
  李华梅急忙跟在后面。船舱侍者的任务就是替提督整备个人卫生外加跑腿,这样的工作能让提督最大限度感受到“神秘的东方女性的温柔和隐忍从而衬托出一种令人心碎的美感(科鲁罗语)”。
  船靠岸里斯本三天,水手们也有三天自由活动的时间,在费南德的建议下,蒂雅下令贴出招聘学者的启示。不多时就有人上门了,这是一个高挑的金发青年,带着一些内敛的羞涩,不知为何蒂雅觉得他的气质和玛利亚有点相似。如果学者的气质都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玛利亚这么勤奋好学。
  “你为什么想要上我们的船呢?”蒂雅问。
  他迟疑着说:“现在去非洲的船很少,你们是目前唯一的一艘。”
  “你去非洲的目的是?”
  “做研究。”
  “什么样的研究呢?”
  青年学者奇怪地瞥了问问题的费南德一眼:“呃……我要说得多详细呢?”
  蒂雅差点笑出声,这不就是“你确定你能听懂”的意思吗?对费南德的观察还是挺敏锐的。蒂雅当然清楚费南德为什么要问,他的有敌人过敏症还没痊愈,看谁都像混上船的敌人。
  “……大致说一下就行了。”他也确实听不懂。非洲是他从来没涉猎过的领域,对方乱说她也听不懂。
  对方想了想,说:“目前大致计划观察一下沿岸的风土人情,另外我对圣乔治的杰内古城很感兴趣,想要去看一看。那是摩尔人留下的建筑,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中间有巨大的沙漠,那么他们是怎么过去的呢?我觉得目前来说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经由陆路……”
  “可以了!可以了可以了……”费南德举双手投降,而蒂雅笑出声来。只有柳科严肃地皱着眉头,问:“阿尔加迪斯·艾莱娜·欧多西斯?”
第三十四章
  “对,是我!”
  “你确定要上我们的船吗?”刺客敏锐的直觉让柳科有点介意,试探着问:“我们的船并不很大,也有可能遇上危险,如果你被绑架,我们也没法为你支付高额赎金。如果你留在里斯本,这里应该还会有去圣乔治的护航船。”
  听了这话,对方眼中的热切情绪再也丝毫不保留了,他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对柳科说:“你是新大陆的土人吗?你们都是混血吧?介意在不忙的时候接受我的采访吗?我一直想去新大陆,但是一直没有凑到足够的经费,如果日后有一天你们要去新大陆,不知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去呢?嗯?嗯?”
  是、是这个原因吗?柳科猝不及防,被蒂雅抢了先机,一口答应下来:“好吧!我们后天下午就出发,请后天上午之前到达港口登船。明天见!”
  气氛友好而热烈地结束了面试,费南德责怪说:“提督,你决定得也太草率了,不多面试几个吗?”
  这是个好问题,蒂雅虚心地接受意见,但绝不整改——是因为对方的气质有点像玛利亚她才同意的。
  “会说一些非洲土语,会希腊语,会阿拉伯语和波斯语,会多种含语,会斯拉夫语,研究方向是历史、宗教和文学,这不是很符合我们的要求吗?”
  “可是等等的话,说不定会有不但这些都会,而且有航行经验和野外经验的人。”
  “我们是商船,要什么野外经验?”
  费南德表现出深刻的不满,“我还是觉得有一些草率,而且他把我们当研究对象了!柳科,你怎么说?”
  柳科皱着的眉头现在稍稍舒展了一点,说:“我觉得对方没有威胁,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把顾问费用压得很低了,但对方还是有和我们长期合作的意向,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有道理,二比一,费南德不得不闭上了嘴巴,但看得出还是不太甘心的样子。
  这场面试解散之后,蒂雅回到旅馆的房间,玛利亚已经在房间里坐着了,不知为何蒂雅产生了一种瓶中的妖精的感觉。黑发黑眼的妖精被装在瓶子里,只能在瓶子附近活动,主人把瓶子带到哪里,她就只能出现在哪里。
  “提督,你回来了。”
  “啊,嗯,是啊,”她把外套挂起来,忍不住抖了抖衬衫,“今天我们找到了一个学者,他是个希腊人,会说一点斯瓦希里语和豪萨语,欧洲的语言也很精通。最重要的是……”她不确定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冒犯玛利亚,于是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他挺符合我对学者的想象的,腼腆又害羞,说话声音也很轻。”
  李华梅心想:不是符合你对舞女的想象吗?
  见她不说话,蒂雅心想也许还是冒犯到她了?但玛利亚表面上又只是腼腆地笑了笑,只是不打算搭话的样子,又不知道算不算真的冒犯到了。
  等了一会儿,她又换了个话题:“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是什么呢,提督?”
  “嗯……我有一件事很在意,当时你说,你没爬上小船,但你还是活下来了。”
  “是的,提督。”
  “那么,另一些上了小船的人呢?红虎鲸的手下,还有人活着吗?”
  李华梅心里惊了一下,随即镇定地说:“我也不确定,或许是会有的吧?但我在普利茅斯都没有看见。如果他们中有人活着,难道不是最可能出现在普利茅斯吗?”
  很有道理,不管怎么说,救援艇都很可能成为敌人的目标,因此上了船的人反而因此被击沉,这在海战中并不罕见。玛利亚说的很有道理。救援艇最先登陆的地方应该是靠近英国的某地,既然英国没有,这说明红虎鲸的舰队很可能全军覆没了。
  “况且,我听说红虎鲸在欧洲并不受欢迎。”
  蒂雅点了点头:“确实是,异教徒都不受欢迎。”
  李华梅嘴唇动了动,想说红虎鲸已经受洗皈依基督教,还有个教名叫玛利亚来着。
  不过她忍住了,“所以她的船员即使还活着,或许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来历,以免被当成敌人或者异教徒烧死。”
  “唉,”她干脆地趴在床上,“是啊。”
  不过,蒂雅似乎并没有放弃,以至于听说了这个消息的费南德第一时间找上门来。
  “提督,听说你要找红虎鲸的船员,你疯了?”
  “这、红虎鲸既然曾经在非洲发展过,那么……她的船员也一定了解非洲了?总比我们全都是第一次来的好吧?”
  “提督,红虎鲸很危险,这是我的直觉,我们最好不要沾她。”
  “可她已经死了。”
  “她的幽灵还盘旋在欧洲上空!”
  她笑了笑,拍拍费南德的肩膀:“你为什么要替欧洲人担惊受怕?”
  “因为红虎鲸对所有在欧洲的商会都是一视同仁的,我们也没有任何区别。”
  蒂雅严肃地反驳:“欧洲永远不会把我们当自己人,费南德。我们也是外来人,我们更该怕的是欧洲本地的商会。我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了,有这个闲心不如想想怎么招兵买马吧。”
  费南德突然一改刚才强硬的态度,低头对蒂雅说:“提督,我为我的莽撞道歉——但我还会说的,这是我的责任。不过……如果你想让我闭嘴的话就借我一百个金币。”
  蒂雅疑惑地问:“一百个金币能买一艘小船了,还能改桅杆……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借多久?立字据吗?”
  “下个月这个时候就还你。字据什么的随你的便。”
  蒂雅上下打量着他,希望看出一些端倪,但费南德说:“提督,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继续说了——红虎鲸是个危险的女人,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千万不要碰跟她有关的任何东西……”
  “好的好的借钱给你,下个月这个时候就还我,还不上就扣你的工钱,如果你敢跑就抓你回来,然后把你带到哈瓦那的赌场你说你出老千,嗯?”
  “……太狠了吧!”
  不过最后还是成交了,费南德带着一百个金币走了。蒂雅往外走了一阵子,看见玛利亚和克里斯蒂娜又坐在港口外的小广场上闲聊,心里略有些憋闷,决心要破坏这么美好的气氛。
第三十五章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开心地大声说:“玛利亚——”
  李华梅匆匆站起来,露出歉意的微笑,不知道说了什么,跑过来跟蒂雅打招呼:“提督,我看到费南德去找你,所以就没有去打扰,你们谈完了吗?”
  “是的,那你呢?谈完了吗?”
  “啊,我,我并不是一定要谈的,提督,有什么事吗?”
  这话明显很中听,蒂雅的眼睛眯起来,刚才那一丝情绪上的违和感也消失了。
  “我现在有任务交给你。”
  “提督,请你吩咐。”
  “我要出去散散步,享受一下在陆地上不多的时间,需要你陪同我一起。”
  “那克里斯……”为了试探蒂雅的反应,她故意说慢了一点,在蒂雅的眉头开始皱的时候,改口说,“我去跟她说一声,我和提督有事要走开一下。”
  蒂雅的表情又恢复到“满意”。
  这是一条去港口泊位的路,之所以走这里,是因为这里附近都是大商会的办事处,另有许多行会也在这,比别的小路干净又安全。蒂雅工作之后,虽然没少在脏乱的地方走过,但带着干干净净的玛利亚,却总是怕把她弄脏了,所以喜欢挑干净的地方走。
  海风一下变大了,海鸟从头顶上掠过,站在房檐上发出嘎嘎的声音。
  这边是港口的修理厂,停着一些别人的船,旁边排空水的船坞里有一些伤得很重的船。
  “提督,你看那艘船。”
  李华梅指着一艘老旧的船说。这艘船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如果说新船都带着崭新的铁红色,那么旧船的颜色是这种铁红色褪成的深灰。这艘船的颜色就透着一种古旧。仔细看过去,上面也伤痕累累,充满了补过的痕迹,神奇的是,补过的地方好像特地设计过,看着却像是什么艺术品。
  一个学者模样的年轻人带着金边眼镜,却拿着锤子在横桅上敲敲打打。
  “横桅……也能修吗?”李华梅小声地问。
  横桅的要求刚度很大,需要张开整张帆,如果在海上遭遇强风,刚度不达标则会导致整个横桅断裂。而拼接的横桅会在拼接处有很大的力聚集,更增加了断裂的可能。一些大船贵就贵在整根合格的木头生长周期太长。
  蒂雅抬着头:“比起这个来,我倒是比较好奇为什么他的船没有在船坞里修。”
  “或许是没有钱呢。”租船坞需要钱,请船工也需要钱,买材料也需要钱,要想在海上剩点钱,学点修船的手艺绝对没什么坏处。就连行久都会拿针缝帆,只不过船本身舰队里确实没有人会修。
  “这倒很有可能,这么老旧的船也留着。”
  “请不要看它老就觉得它已经没有用了,我维护得相当好。”年轻人不知何时用一根绳子吊在了她们面前。李华梅着重看了对方的手臂,果然松垮垮的衣服下面,和瘦削的身材不太协调的是粗壮的手臂。看来他确实是个船工。
  “呃……对不起。”
  “这艘船是我小时候和爸爸一起造的,怎么样,很漂亮吧?”
  “失敬失敬。”李华梅脱口而出,但反应过来对方听不懂,抱歉地笑了笑。
  “它可是经历过地中海的风浪的,但是三年前遇上风浪,又撞上了礁石,最近终于有钱修了。”他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喜欢的话可以上去参观,我要去买绳子了,回头见。”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蒂雅嘀咕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李华梅理所当然地说:“如果是有本事的人,变得奇怪也没什么不对。”她的舰队里曾经就充满了奇怪的人,大家都有过人的本领,相对应的,在普通人觉得应当做到的事情上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譬如说非常美貌的男人,就无法和曾经的同事和平相处;剑术高超的浪人,说的笑话好像大家都理解不了;一个人就能开走一艘船的怪人,结果说话完全不着调……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但……提督,我们……上去看看吗?”
  随便上别人的船可不好,在别人的地盘被伏击可是很有可能的,但这船上不是没人吗?刚才主人也发出了邀请,蒂雅心里有一些痒痒,说:“不如去参观一下别人的船?我还没有很多这样的机会,以前只上过埃斯康特的旗舰。”
  还有芬的,在蒂雅离开新大陆的时候,芬已经是地方舰队的提督了。
  “太好了!我还想看看他怎么修横桅呢!”
  “哎?玛利亚对修船这种事情感兴趣吗?”她被李华梅拉着,看见这位看起来有点单薄的船舱侍者顺着缆绳,像是耍杂技一样走到了船舷上。
  “玛、玛利亚?!”这可怎么上去……
  正当她伤脑筋的时候,一块接舷板从天而降,搭在她附近,她这才顺着接弦板爬上船。
  “你也太厉害了吧……”
  李华梅笑了笑,说:“微不足道的职业技能。”
  蒂雅敬佩地点点头,心里想:走绳索原来也是舞女的必备技能啊,确实有一些舞蹈跳起来就像是杂耍,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完成。
  她快步走到横桅的地方,看见半个桅杆已经剖开了,除开一端的两根断开的横木雕刻成咬合的形状,另一侧也塞了两条三角形条木,镶嵌在咬合横木的另一侧,在更远端的地方,几道铁环也把端点固定起来。
  “原来是使用金属。”
  两人本来蹲在横桅上,现在坐了下来,“可是铁容易锈吧,这又是在海上。”
  李华梅摇摇头,“不,他用了好几种不同的……原来如此。”
  “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有看明白。”
  李华梅解释说:“提督一定能看出这三道铁箍里每一道颜色都不同。造成金属颜色不同的原因,除了它自己锈了以外,多半都是因为里面添加了别种金属。”
  “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想他一定是用了三种不同的金属,既有强度很大的,又有很软的,这样它们就不会同时坏掉了。这和他在断点后面增加纵向的楔木的原理是一样的。”
  好像很有道理,蒂雅完全被说服了,但只有一点特别奇怪。
  “……玛利亚,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木工的事情?”
  借口她早就想好了,李华梅晃了晃头,笑笑说:“这是一种修车轴的方法。我可是从陆上被运过来的,看修车已经看到自己都会修啦。当然,我也没有真的试过修车。”
  蒂雅又心疼地抱住她,每次看到她云淡风轻地说出自己曾经的经历,蒂雅都觉得太心疼这个柔弱又坚强的女孩子了。天知道这个“看修车已经看到自己都会修了”,背后是怎样恶劣的天气和颠簸遥远的路途,又有多少次她被当成奢侈品,转手一次又一次被商贾巨富们买来买去。
  李华梅软软地靠在她怀里,说:“提督,我们该回去了。”
  蒂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一起从别人的船上走下来。可还没走两步,前面突然一震喧闹,蒂雅忍不住走过去一探究竟,蓦地一个人扑上来,对着身旁的玛利亚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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