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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

Yuri百合 8727 Dec 05,2023
之前那篇原来的脑洞,联动《反思》
99版《绝代双骄》同人,OOC归我,烂尾警告
对其他角色不友好,不喜右上角
邀月最近喜欢上了下棋,还把棋盘搬到怜星的寝殿整日手谈,不过对方也不同她对弈,像是权当做打发时间,只是自顾自的一手握着收集而来的残卷,一手拈着棋子沉思破解之法。
这本来不是什么惹人厌烦的爱好,不过对于一个伤重、体虚、精神还未养好的病患来说还是有一些闹腾了,不过不知道是怜星完全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对现在的境况随遇而安,还是因为下棋的这个人是邀月,她安静的听了好几天也未曾提出异议,只是偶尔会注视着对方坐在房里看似坦然自若的身影发呆,目光沉沉琢磨着什么,但又全然无话。
不过没有人开口,反而透着一股宁静和谐,倒是那日之后两人间难得的安宁氛围。
邀月定性不可谓不好,一坐就是一天,怜星虽然对棋类没有涉猎,却也知道下棋损耗心力,每行一步棋都需要百般思量。对方大抵称得上是个优秀的棋手,下棋的速度看着不算太慢,落子干脆利落,更像是在复刻已经记在脑子里的棋谱,偶尔低头思忖棋路,也会习惯性将夹持在指间的棋子不紧不慢地轻叩着棋盘,一下又一下,稳定且规律。
怜星初时不觉,后来注意力集中神色亦不由肃穆起来,如她们这般境界高深者对于时机的把握已臻化境,以她的耳目来说,竟也听不出邀月前后两颗棋子落下时的间隔有分毫的误差,想来对方的功力又更上一层了。
而且听得久了倒也琢磨出来一些意味来,这棋盘不算什么珍品,看起来倒像是从哪个空置的殿里随意挑了副棋具拿过来,只是移花宫中哪怕是用来充当摆设用的东西也比外头的精致不少,圆润的棋子落在盘上犹如珠玉坠地,没有丝毫杂音,虽然略显单调,却胜在清脆悦耳。
只是怜星的精神着实算不上太好,即便是回到熟悉的环境也没起多大用处,神思多扰,时常思绪一飘就坐拥着衾被恍惚的睡过去,但心神不宁,又始终不曾进入更深一些的沉眠中,是以半梦半醒之间总会有些旧日里还没有忘却干净的回忆以梦魇的模样寻了过来。
那些过往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不仅没能让人养好精神,反而醒后沉重不堪,心气郁结,让人愈渐虚弱,医师看过后也别无他法,除了汤药便只能嘱咐让她少思静养。
怜星倒是从不拒绝医师好意,每次皆淡然称是,面上亦如往常一般温婉,只是笑意怎么看都不达眼底,而邀月虽然时刻在旁,可听着却也不置可否。
不过这药喝了还没几天,就有婢女前来在房里布置了起来,怜星刚开始还有些纳闷这是要做什么,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看到邀月自然的坐在桌边开始下棋,甚至从那之后再没有离开过她的房间。
一开始怜星确实是有些疑惑,不过既然邀月不解释,她也就不肯多问,毕竟思绪浑浑噩噩的时候还是居多,意识飘忽心神不定总有些魂不守舍,遗忘的东西也多了起来,转个眼便觉得一切都陌生了。空荡的房间内唯有那平静的落子声还在持续的敲击着,好似越过了梦境与现实,一声声地怡然不动,让人知晓对方就在那里,而醒时伴人入眠,梦时引人清明,也奇异的渐渐成为了她将醒未醒之时在虚幻中锚定真实的工具。
邀月将棋子放置在棋盘之上,目光都没有往别处多瞥一下,执着多年的事情终于结束之后,那些太过极端的情绪似乎也跟着一起消弭了,只留下一些旧日里说不上好还是坏的习惯,不过她面上虽无波澜,却始终不忘将内力灌注在棋子内,使之落于棋盘发出声音。
房间里安静得很,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变得愈发平稳而轻微,邀月这才转过视线看向了坐在床上不知何时又睡过去了的怜星,眉心一蹙,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
虽然知道对方伤重体弱,可如此频繁的昏阙也实在是有些不正常了,她又伸手给人把了脉,结合今早医师禀报的脉象和情况思索了一番,才用一旁早就备好的纸笔写下了药方需要改善的地方——每日的诊治不过是走个过场,所有的诊断和药方都由邀月决定,只是第二日再借由医师的口说出来。
但这次写完了她却没有回到桌边继续下棋,只是低头默默看着怜星的脸。
怜星的眉眼其实与她的不大一样,她惯常凌厉,而对方看着更加温婉柔和,以至于细看的话五官差别大得简直不像是一母同胞,可她们的确又是姐妹,哪怕现在怜星整个人清减了不少,因为受伤就连眼里的光都暗淡下去,也还是能看出她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邀月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下得了手的,明明她当时已经看到了怜星的脸,就连对方惊愕的表情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只记得下手的时候甚至都不觉得自己狠心,而是一种理所应当,理所应当的将对方当成了敌人,痛下杀手。
而她的耐心似乎从来没有对怜星有过,哪怕对江小鱼动杀心时下手都有过几分犹豫,不然那条漏网之鱼早就入轮回无数次了。
神经如同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有了感知,痛是痛了,当时痛的是怜星,现在痛的却是她。
她伸手握住了怜星的手,冰凉凉的,都没什么温度,只透着一点将死未死的人还残留的暖意,似乎稍不留神就会断了,就像是冰天雪地里乍暖还寒的错觉,更像是残阳落尽后的余温,几乎让人冷透了。
她原以为早就习惯了冰冷孤寂,没成想竟然还会有更冷的时候。
唯一的慰藉就是怜星没死。
但邀月也不觉得庆幸,她没有留手,怜星还活着纯粹是靠自身的功力深厚,不是因为她,而伤害就是伤害,不会因为对方侥幸没有死去而有所改变。
她盯着怜星睡着后微微蹙起来的眉,对方似乎在做梦,眼皮底下的眼睛正不安分的跳动着,邀月看了一眼,目光微凝,随后并指点在怜星耳后的睡穴上,点过后也没急着离开,又用指腹轻轻揉捻着,直到对方面容渐渐恢复平静①。
也不知揉了多久,邀月回了神,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感觉就连怜星之前被她握住的手都泛起了些许温度,她迟疑了一瞬,将那只手放回衾被,又扫了一眼怜星的脸。
对方得到好眠,气色比之前稍微好了一点,不过瞧着还是很难看,毕竟一直卧床不起,也没有机会上妆,而病气聚集在脸上,让唇色显得无比寡淡。
邀月盯着那苍白的唇良久,随后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倾过身,趁着现下怜星未醒,吻在了那上面。
怜星再醒时已经过了晌午,发现她醒来了等候多时的婢女们鱼贯而入为她清洁,邀月坐在棋盘面前纹丝不动,只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怜星喉咙里咕噜一声,本欲出口的称呼又给吞了回去。
在邀月面前摆架子是不可能的,是以怜星也没有异议服侍的人为什么比之前多了一倍,就连残缺的左手也不怎么藏着了,毕竟这世上大概也没有什么会比相依为命的亲姐姐想杀自己、最后也真将自己打得去掉半条命更值得嘲讽的。
不过她即便是不吭声,婢女们也不敢多看,两位宫主积威尤甚,眼见着往日里常笑的二宫主都愈来愈冷,整个移花宫里无人不战战兢兢。但是相比之下,大宫主倒是好侍奉一些了,虽然没说,可对方全副身心都放在了二宫主身上,只要二宫主没有不顺心,大宫主也不会胡乱处罚她们,而幸运的是二宫主向来不和宫人们计较。
惯常是先吃饭再喝药,移花宫禁口欲,再加上怜星本来就受了伤,饮食都是清淡为主,只是一口热汤落在嘴里还没有咽下去,怜星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邀月见了,也跟着沉了声,“不合胃口?”
“没有。”怜星回神,将汤吞下去后说道,她搅了搅碗里的汤,看了一眼邀月,随后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能尝出宫中厨师的手艺,还是以前那一个,吃了这么久的口味并不会轻易改变,她只是突然想起刚醒时好像嘴里是有几分甘甜的,很淡,如果不是她五官敏锐还真察觉不出来。
其实也是凑巧,若是换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对此感到奇怪,但怜星喝了这么久的药,一天至少四五道,嘴里充斥着的都是苦涩的药味,又什么时候有过甜。
不过邀月一直在她房里,想来有谁对她做了什么对方都是知道的,如果是新的药,倒也没必要趁她睡着了才喂,如果不是,那她吃下去的是什么,邀月又为什么不告诉她?
想了想也没有头绪,怜星又喝了一口汤,她绝食了几天,现在吃饭的速度本来就不快,邀月倒也没有催促她,看了她一会,确定她有好好吃饭之后才又下起了棋。
吃得再慢总能吃完,何况怜星的身体还需要养,医师的建议也是少食多餐。
吃了饭又喝下药,随后所有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怜星就着坐起的姿势拿过放在床头的书翻了起来,那是她吩咐荷露备下来的,天天躺着人都要废了,需要找一点事做。
但这次看了没几页又有些心不在焉,房间内“哒哒”的声音还在,怜星转过头,看到邀月坐在那跟被固定住的日晷一样佁然不动,她合起书,想了想干脆下了床走到对方面前坐下来。
怜星本来就没有外伤,养了这么久也并不是完全不能下床,只是她那会并不想和邀月靠太近,而对方坐的桌子在房间中央,无论往哪里走都会拉近和她的距离,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躺在床上休息。
邀月抬头看了她一眼,对视之后又将目光移回了棋盘,像是对她的行为不甚在意。
怜星安静了一会,将握在手中的书册放到了棋罐旁边,又从中拿出了一颗白色的棋子摩挲起来。
棋子是石头做的,冰凉得很,不过很快就被怜星捂热了。
只是她坐在邀月对面,捂着这枚棋子从午后看到了日落,到底也没有在棋盘里落下任何一个子。
邀月在走神。棋还在下着,以她的能力分心二用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说之前夜谈的时候护着怜星的身子只是下意识的举动,那今天亲吻怜星的行为就怎么也解释不了了。
解释不了的事情在脑海里盘旋不去,邀月突然就不想再下棋了,她感觉这会自己需要酣畅淋漓的打一场或者弹一曲才能宣泄出这说不清道不明又郁结于胸口的心思。
但她却还是安稳的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移花宫大宫主向来喜动不喜静,若在以往定然是想到什么就要马上去做,可现在宫里已经再没有人可以和她对上几招。恶人谷倒是有一个燕南天,只是来去耗费时间也就罢了,如果斗起来他们不可能点到即止,两败俱伤还是其次,久不回宫,让怜星因为担忧自己再度心气郁结耽误病情就得不偿失了。
是的,哪怕怜星这些天压根不理会自己,邀月也觉得对方还在意自己。
她前半生太过顺遂,拥有令行禁止、逆者皆亡的快意,所以也从不在乎他人想法,此刻虽然不知道怜星在想什么,却很清楚对方这般模样与她所知的相差甚远,若怜星恨她,绝然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百般想不出头绪,邀月只得把日间的片段反复推敲,这一想,却又牵扯起了另一个此时不该有的念头。
怜星的唇很软,比邀月看到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柔软。
像樱瓣,似桃胶,看着便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品尝其应有的甘甜。
可触碰之后邀月尝到的却不是甘甜而是苦涩。
像是本该茁壮成长的糖枫,却在日以继夜的苦水浇灌下让原来甜美的汁液也全然变了味。
苦涩难言,却不算毫无预料,邀月没有离开,只下意识舔舐、品味着那些让人忽视不了的味道,她突然感觉生平从未有过的、抑制不住地从心口涌上来一阵狂怒,可不等宣泄出来又转变为一种深深的挫败,让怜星变成这样的正是她自己,哪怕迁怒也只能成为自己无能的一种象征。
即便是现在,似乎也还能感觉到嘴里残留着的苦意,连带着让人心里也跟着百般不是滋味。
风光无限、纵横江湖数十年的移花宫大宫主,生平求不得的唯有其二,一个江枫,让她知道了恨,一个怜星,让她明白了苦。
被她恨的魂归九泉,让她苦的满目疮痍。
可是恨者无爱,苦者有情,任何事情只要有了对比,就再不能自我欺骗,才该知道孰轻孰重。
明明怜星一直那么明显的爱着她,她却视而不见,也许怜星该恨她了。
可是她又怎么会相信,弦断情难断,恨深爱更深②。她的恨连绵悠长,哪怕江枫已经死了二十余年也未曾断绝,而爱比恨长久,既然如此,怜星对她的情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消失。
根底藕丝长,花里莲心苦③。纵然心里百般苦楚,可藕断丝仍连。
如此这般,那吻便吻了,尝就尝了,因为懂也是懂了。
想明白了,心绪也不再堵塞。邀月凝神,落子的手却是一顿,再下不了任何一个子。
棋盘已经满了。
怜星在邀月面前坐了两天。
倒也不是无事可做,就是想看着这个人,只是看着又无话可说,所以就只能坐着。
她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邀月自然是看到了的,但是看到了也没出声,就当眼前没这么个人一样。
这……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怜星微垂着视线看向棋盘,注意力却无意识放在邀月落下棋子的手上。
莹白,纤长,骨肉匀亭。正是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
身体有那么一瞬间不自然的瑟缩起来,怜星轻吐一口气,低着眉,在桌下慢慢地抚摸着残缺的左手,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绪。
对方的性子她早就知晓,这算不上背叛,自己有这样的下场其实怪不到邀月头上,她若不是明知故犯触碰了邀月的逆鳞,对方大抵也不会对她下手,若是心有不甘以此来质问,估计又会被邀月理所应当的回应气得无话可说,自取其辱。
况且邀月从不曾爱过她,又何来背叛④。
可还是止不住的心有怨怼,怜星目光放空思绪漂远,她是邀月的亲妹妹,本就该敬邀月让邀月,而邀月是她的亲姐姐,原就该爱着她护着她。
但是最后她的恭敬变了质,而邀月从头到尾都没有将她看入眼里。
无论是移花宫雕梁画栋的琼宇,还是眼前这盘复杂精妙的棋局,抑或是早已远去虚无缥缈的仇恨,都能在邀月眼中留下痕迹,只有她,对方名义上的胞妹,哪怕是看到了她的脸,意识到杀的人是自己,邀月也不曾有过一丝犹豫。
和血缘与亲情无关,只有爱恨与陌路,对方不爱的,哪怕是一母同胞也能毫不在乎,对方在意的,哪怕是毫无关系也要抓在手里,她恰恰只是前者罢了。
所以哪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她从来不是在爱上邀月之后才知道对方性子有多冷漠,这种漠视她感受了四十余年,邀月从头到尾也没对她有过特殊,是她一厢情愿的追在对方身后,认为数十年的陪伴可以暖化这个人的心,让自己在对方心中印下影子。
她不过是顺应本心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而邀月没有拒绝而已,她们的关系是姐妹,对方也没有必要拒绝。但是世事不可能尽如人意,怜星自认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极致,只能说人生不该有意外,如果没有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也许她们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她没错,邀月也没错,她更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而去责怪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做错了,江枫伤了邀月的心,那就该死,她最后的挣扎也不过是因为要在姐姐和养子之间做一个选择,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实在是取舍不了。
做不到对方那般心狠,明明提出这个计划的是自己,末了她这个罪魁祸首却比谁都要更痛心,可能邀月无形中为她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至少看不到最后就不用再煎熬了。
怜星拈起白色棋子,她避开对方的视线专注在棋盘上,可是打量半天又深感无从下手,棋盘上可以落子的空缺寥寥无几,这局棋已经到了终盘,她的介入似乎永远都太迟,现在哪怕是想要落下棋子也改变不了结局。
之前纷乱的思绪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以至于现在思索了没一会便觉得有些乏累,但怜星又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为自己鼓起的劲,就执拗的看着邀月理都没理她,径自一个人将剩下的棋下完。
怜星动作有些凝滞,不一会邀月就把这局棋结束了,但是到最后她还是一颗棋子都没有落下。
她僵着手指长久地看着这盘始终没能插手的棋,黑白密布,可全然与她无关,哪怕她从头到尾都在看着。
原来自己就该是个局外人。
邀月和江枫,江枫和花月奴,邀月和无缺,无缺和江小鱼,江小鱼和邀月,他们每个人都有扯不清的情仇纠葛,像是混在一起解也解不开的线团,只有她游离在关系之外。
她爱着,没强求;她付出,无回报。这整个故事的起因和她无关,又在落幕之前被迫下场,无头无尾,不过是中途出现又半途失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自己是不是也该歇斯底里的表达情绪才能获得别人的注意?只是压抑了几十年,她最会的却是将话题绕得千回百转,隐藏自己真实想法,早就忘了怎么直接表达诉求。
邀月不知何时已经抬头来看她,那样平静无波。怜星注意到了,动作一顿,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才能佯装若无其事,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慢慢地偏过头,完全不想和对方对视,试图以此掩住猩红含泪的眸子。
明明她才是邀月的至亲,为什么对方的爱恨里完全没有她的存在。
邀月没想让怜星陪自己下棋,一盘终了,便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收回到棋罐里。
她并不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五音入五脏⑤,檐角悬挂的风铃,房内的滴漏,还有她每次落下棋子时都灌注了内力,暗暗用音波功的形式来安抚怜星的情绪,帮助对方调养身体,若是对方和她手谈,容易打乱她的节奏。
再就是围棋不适合久病未愈的人。
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⑥。怜星的身体养了这么久都不好未尝不是因为这人心里装下太多事,七情过度,与内脏分离,精气也随之而散失,才怎么养都无济于事。
她不让人告诉怜星江无缺的事,一半是觉得那小子占了二十年在对方心里分量太重,一半却是少个人让怜星分心对调养伤势有利。
但这人从小就心思重,一句话一个动作能牵出无数个想法,尤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邀月蹙了眉,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纵然她亲口告诉怜星不要多想,也根本不会改变对方的习惯,因为怜星这习惯完全是由她而来的。
从她那年为了一个桃子而将怜星推下树开始。
邀月面色白了一瞬,眸色深沉,回顾往事,原来她的无情在那么久远的过去就已经初现端倪,而怜星则在心底怀着惧意却仍旧等待渴望了这么多年,直到被她一掌冻去所有期盼。
她抬头看了一眼怜星,对方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偏了半个头去看窗外,她能看到对方泛红的眼尾,还有胸前压抑的呼吸,可能是阴影太甚,对方伤重后对自身的控制力直线下降,若是以往情绪并不会如此明显。
邀月看了半晌也没见怜星转回来,只得放下收拾了一半的棋子,朝着对方注视的另一边走了过去,她怀疑再不处理,怜星身体虚弱,情绪这般起伏容易昏阙。
缠绵病榻自然是没有功夫绾发的,对方的眼睛藏在碎发之下,邀月本来试图去抓怜星的手,问问怎么了,结果却看到了对方下意识抗拒起来的表情。
这让邀月一时没了动作,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拒绝她的靠近的?她的记忆里明明还存留着怜星扑入自己怀中的画面。
她思索着要不要唤医师进来,明显怜星的情况不对劲,这会给人扎针或者开几剂安神的汤药服下去会舒服些,甚至由她来按揉穴道也可以,只是她从来是不肯关心怜星的,就像之前宁可绕一大圈让对方以为自己是被宫中医师救下,却绝口不提自己为怜星殚精竭虑的那段经历。
明明她也会医术,还比任何人都要好,指节几度蜷缩又松开,心口闷闷的疼,她看着怜星心如死灰的模样,突然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要“隐藏”起来?
给怜星诊脉开药的是自己,用音律给怜星调养身体的是自己,在意关心怜星的也是自己。
以前是无心,当真眼中除了自己再没有任何人,也毫无负担的伤害所有人,现在明明她对怜星抱有愧疚,那为什么不直白的表达出来?
似乎可以追溯到一生之中仅有的那次付出,端汤送药,无微不至,纵然她性子强势,却也真心实意救过对方,结果却得到了一个“绝不是人”的评价,品性光泽万物,也配?说不上灭顶打击,却也体会到了一腔热血所付非人的恶心感。
或许还有一点幼时拉不下面子的延伸,毕竟从小她就“不爱”怜星,只觉得对方让人厌烦,哪怕怜星性子早就改了,她也固执己见,觉得对方一定要同自己争抢。
邀月垂了眼,又看见了怜星泛红的眉眼,似有若无的叹息从空气中传来,却只有自己听见了,随后她蹲下身,将手握在了怜星的右手手指上。
那手里还抓着一枚棋子,她能感觉到握上去后对方微颤的身子,却还是不愿回头来看她,邀月神色平静,一点一点打开怜星的手,拿出了那枚捂半天也不见多热的石子,又替对方揉了揉因为抵抗而发红的指节,最后才轻扣着怜星的脉门仔细把脉。
脉象迟缓,却不算太乱,想来对方也有在努力缓和情绪,邀月放开了手,盯着怜星不愿意看自己的脸,这下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将对方抱了起来,她能感觉到怜星有一瞬间慌乱,欲挣扎却又像是压抑自己放弃了一般,任凭她抱着。
“身子冷就回去躺着,”邀月慢慢说道,也不看怀里的人,稳稳的抱着怜星往床边走。
距离并不长,怜星窝在她的怀里,受尽伤痛折磨的身体轻若无物,像只猫儿一样,但仅仅这么一个怀抱,似乎就不再抗拒她了。
她早就该坦诚面对自己,关心就是关心,不应该转弯抹角,遮遮掩掩,她是邀月,做事雷厉风行,生平从未有过犹豫,也不计后果。
哪怕选错了,也不过是再被辜负一次。
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怜星忘了,她并不困,只是有些冷,邀月给她输了内力,又拉起她的手给她搓热。
她半阖着眼偷看邀月,太不可思议了,对方竟然愿意触碰自己,还会做这么亲近的行为。
她怀疑邀月脑子出了问题,但这几日她们一直在一起,对方看着很正常,也就是这盘棋之后才有了改变。
那盘棋有什么特殊的吗,怜星想,她同样是过目不忘,还记得棋局的模样,干脆在脑子里一步一步复刻着棋路,想等自己醒来后也思索一二。
就这样,她伴着那局棋,听着不知何时又响起来的落子声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精神大好,天光明亮,邀月也在,坐在她旁边写些什么,医师束手而立,专注的等着邀月将纸张写完后移交过来。
她的手还放在被子里,瞧见她醒来,邀月笔走龙蛇几下写完,又挥挥手让医师把等着伺候的宫女唤进来,随后就让到了一边。
怜星撑着床板坐起,等人进来的时候看着邀月已经回到了桌边,专注的给那张使用了多年的琴保养,擦拭,上油,调弦,偶尔出现几个音。
明明这时对方同样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但怜星却莫名放松了心情,像是云开雨霁,终见天明。
彩蛋
怜星还是坐在了邀月对面同对方对弈,只是棋盘上黑白纠缠铺了大半,看着竟然不分上下。
邀月神色自如,淡然在长蛇之后落下一子,“你将《忘忧清乐集》和《桃花泉弈谱》换成《那氏五子兵法》⑦钻研了那么久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
黑方连成一线,已经赢了。
怜星放下手里的棋子,低头复盘了一阵,也不见气馁,只是一边将棋子拣起放回棋罐,一边温柔道,“再来一局?”
“好。”邀月颔首,看着怜星将棋盘归零,输者整理,是她们的规定。
窗外繁花正盛,阳光落在怜星终于有了血色的脸上,她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
注:
①剧情需要,不知道睡穴有没有这种功效
②99版《绝代双骄》怜星台词
③《卜算子·荷花》宋·辛弃疾
红粉靓梳妆,翠盖低风雨。占断人间六月凉,期月鸳鸯浦。
根底藕丝长,花里莲心苦。只为风流有许愁,更衬佳人步。
④同②
⑤中医理论
⑥取自《黄帝内经·灵柩》,翻译复制网上
⑦前两本是古籍,后一本是现代的,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名字比较装x的,就别苛刻我了
PS:不会乐器医理下棋,文里全是我瞎说的,想了解请自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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