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贝雷丝已经在大圣堂的废墟中徘徊了很久很久了。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只是无依无凭地飘荡着,仿佛一个没有归宿的孤魂。
实际上,似乎也差不多。
刚开始她只是愣愣地站着不动,头顶上的残垣摇摇欲坠,但她视若不见。她花了好几天才想起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在某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回忆起这里应该是大修道院的大圣堂。
大圣堂和印象中不大一样,应该是宏伟而肃穆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倒塌了半边,让阳光肆无忌惮地从天花板上撒落在满是尘土碎石的地板上。
但她想不起更多,只能放任时间流淌,等待着灵光一闪的瞬间。
某天早上,当突兀的说话声打破这片沉寂的时候,她又福至心灵地想起了一些东西。比如一头巨大的白龙飞舞在空中的样子,比如愤怒的龙息击穿了大修道院的许多建筑,也震碎了大片的山崖。
然后呢?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人走了进来,不止一个。
“这里就是传闻中的大圣堂吗?据说这里是整个芙朵拉大陆最宏伟的圣堂,没想到已经变成这样了。”
“因为经历了那件事嘛。”
“啊……你说得对。真是无情啊,战争。”
贝雷丝看着向大圣堂深处、向着自己径直走过来的两个男人,他们穿着银白色与暗红色交织的盔甲,看起来是士兵。
她向士兵们挥了挥手,但他们的目光越过了她,落在她身后五彩斑斓的玻璃窗上。
于是贝雷丝确信他们看不到自己。
“别在那里伤春悲秋了,还记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当然记得,我们是来查探并测绘大圣堂的损坏情况的。”
其中一人把手里的羽毛笔和夹在板子上的羊皮纸塞进另一人怀中:“那就赶紧开始吧,皇帝陛下还在等我们的汇报呢。”
皇帝……陛下?
“知道了知道了……唉,真的好可惜,大圣堂倒塌了,女神的信仰也靠不住了……”
“陛下又没有禁止大家过来向女神祈祷,就算倒塌的神像,也依旧是神像啊。”
“是是是。话说你不觉得奇怪吗?测绘大修道院损坏情况这种小事,陛下为什么非要亲自过问不可?”
“你的话太多了,想知道为什么,就去问陛下吧。”士兵不再理会同伴,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画了起来。
被冷落的人耸了耸肩,抬头仰望着大圣堂的天顶,慢慢向贝雷丝这边靠了过来。
“被推倒的女神,真的还算是女神吗?”贝雷丝听到他喃喃自语:“但就算没有被推倒,女神也没有垂怜过像我这样的平民吧。”
士兵自嘲一笑,也低头写画了起来。贝雷丝沉默地注视着他,脑海模糊的回忆正在慢慢翻涌着。
【2】
贝雷丝跟着他们离开了大圣堂,阳光照射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随即意识到,阳光对她这样的存在是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的。
所以她究竟是不是幽灵?
居然在认真考虑这种问题……如果苏谛斯在的话,一定会狠狠嘲笑她的吧。
苏谛斯……又是谁?
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闪过很多画面,又什么也记不住。她下意识地跟着士兵们往前走,因为她确信自己对他们提到的那位“皇帝陛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如果见到那个人,就一定能想起更多事——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走在士兵身后,实际上她也可以飘着前往任何地方,但她还是喜欢双脚稳稳地踩在地上的感觉。
她不喜欢变成幽灵。
士兵们穿过大圣堂前长长的桥,又沿着满是尘土的石板路左拐,进了一作大礼堂。礼堂中有不少人,有些是士兵,大多数人都围着一名身穿黑衣的高瘦男人。
看到他的第一眼,贝雷丝心中就涌起熟悉的感觉。她离开士兵,快步来到他的面前,但是不出所料地,他也无视了她的存在。
“宫内卿大人,大圣堂已经测绘完毕,这样一来,整个大修道院的测绘工作就全部完成了。”
“辛苦两位了,把图纸交给我就好了。”
其中一名士兵犹豫了一下:“陛下曾经吩咐过,让我们亲自向她禀报工作进展。”
“交给我就好了,”宫内卿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还是说,我需要加上‘请’字?”
士兵似乎有些被吓到了,他捧着好几卷扎得整整齐齐的羊皮纸递给被称为宫内卿的男人,忙不迭地弯腰行礼,拉着同伴离开了。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修伯特。”原本站在远处和其他人说话的橙发男人也走了过来:“何必吓唬可怜的士兵。”
“我想您应该明白,眼下谁都没有闲情去照顾其他人的心情,对您也是一样。”修伯特似笑非笑地道:“菲尔迪南特大人,您的父亲刚被夺爵流放没多久,您还记得自己曾经发誓要洗刷耻辱,拿回属于艾吉尔家族的荣耀这件事吗?”
“不用你提醒我也会记得!”被称为菲尔迪南特的男人恼火地道:“我会全心全意辅佐艾黛尔贾特,你不必反复试探我的忠诚。更何况,这也是为兑现对老师许下的承诺。”
贝雷丝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画面多得让她难以反应过来。
“我希望您只在我面前说过这句话,”修伯特阴沉地道:“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啊啊……我知道的。现在也没有人会在艾黛尔贾特面前提起老师了吧,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
“菲尔迪南特大人。”
“怎、怎么?”
“陛下坚信老师还活着,”修伯特的绿眸紧盯着对面的男人,语气平静地道:“所以老师一定不会就此死去。”
菲尔迪南特下意识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反驳,最终却叹了口气,把话咽了回去。
“只有这件事,我不会和她争。因为我也无比希望,老师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暂时没法回到我们的身边。”
修伯特没有说话,大概是觉得气氛太沉重了,菲尔迪南特干笑了几声,转移了话题:“这些图纸是艾黛尔贾特要看的吗,我帮你带给她吧。”
“如果您能帮忙当然是最好的,”修伯特将图纸一股脑丢给了菲尔迪南特:“陛下没有在谒见之间的办公室,也可以排除大圣堂附近的区域。要劳烦您搜寻一下她的踪迹了。”
“交给我吧。”菲尔迪南特拍了拍修伯特的肩膀,转身往礼堂大门外走去。
修伯特侧头看了一眼被他拍打过的位置,目光变得深邃了一些。最终,他伸手轻轻拂了拂那个位置,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贝雷丝犹豫了一下,选择跟上了菲尔迪南特。
她想要找到艾黛尔贾特,只要想起她,她就觉得胸口的位置似乎在发闷,尽管她实际上并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艾黛尔贾特对她而言,或许是很重要的人——她可以肯定。
【3】
“啊啦,像蜜蜂一样的家伙又来了。”中庭里,美丽的女性正在和颇具异域风情的少女说话,见到菲尔迪南特坐过来,她的表情变得锐利起来,话中也带着似有若无的讥讽:“贵族大人就这么悠闲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叫我‘蜜蜂’,多洛缇雅。”菲尔迪南特摊了摊手:“不过今天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个的,你知道艾黛尔贾特在哪里吗?”
“小艾黛尔的话,不久前似乎在蓄水池附近出现过。对吧,小佩托拉?”多洛缇雅向身旁的少女看了一眼,对方点了点头。
“艾黛尔贾特大人、一早、去了温室。”
少女的语言说得并不流畅,贝雷丝心中却涌起一种熟悉而怀念的感觉。
“温室?那家伙什么时候喜欢上栽培了?我记得以前都是老师——”菲尔迪南特的话戛然而止,而因为他所提及的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四周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总、总之,我还有事找她,就先过去看看了。”菲尔迪南特不知所措地摆了摆手,像是害怕两人对他说什么,逃跑似的离开了。
“菲尔迪南特、也、变得、不一样了。”佩托拉若有所思。
“嗯……你说得对。不止是他,大家都迅速地成长起来了。”多洛缇雅伤感地叹了口气:“或许只有我还在原地停留吧。”
佩托拉握住了她的手,稍用力晃了晃:“我会、等着、多洛缇雅。”
“啊啦,谢谢你,小佩托拉。”多洛缇雅反握了回去,两个人的十指紧扣在了一起:“那么我会努力跟上你的步伐的。”
两人说话间,菲尔迪南特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了,贝雷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停下脚步久久地注视两人,但看到她们互相扶持的样子后,贝雷丝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稍稍放下了。她加快脚步,向菲尔迪南特追了过去。
……
菲尔迪南特才推开温室的门,里边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惊叫。
“是你啊……贝尔娜缇塔。”菲尔迪南特见怪不怪地摊了摊手:“难得看到你会主动出门。”
“是……是菲尔迪南特先生?真是的,刚才贝尔还以为要被杀掉了。艾黛尔贾特小姐也是,喜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家身后……”
“你在说什么呢,这里没有人会杀掉你。”菲尔迪南特停顿了一下:“你刚才看到艾黛尔贾特了?”
“嗯!刚才艾黛尔贾特小姐和我一起在这里照顾了康乃馨。”贝尔娜缇塔指了指墙角的一小簇花丛,红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水珠。
贝雷丝忍不住走近康乃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颗即将滴落下来的露珠。
记忆飞快地涌入脑子里,就像捏紧的海绵在水中松开的刹那。
「老师怎么知道我喜欢康乃馨?」
「只是觉得,红色的康乃馨很适合你,所以打算送给你。」
「为人师表,可以说这样的话吗~」
「艾黛尔贾特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开个茶会。」
「老师还真是得寸进尺呢……但我并不讨厌您这点。好吧,今天下午我恰好有时间。」
……
“这些康乃馨难道是……”
“没错哦,是老师以前照顾的那些。”贝尔娜缇塔提到那个人的时候,眉毛垂落了下去,连乱蓬蓬的头发也耷拉着,像是垂头丧气的小兔子:“老师回来的时候,发现康乃馨都枯死了的话,一定会难过的……我是这么告诉艾黛尔贾特小姐的,所以她就决定和我一起照顾老师的花了。”
“贝尔娜缇塔,你说不定,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咦……?是、是这样吗?”
“‘希望’对现在的艾黛尔贾特而言,是最宝贵的东西……哪怕只是照顾着花这种微不足道的希望。”菲尔迪南特伸手揉了揉少女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你知道艾黛尔贾特去哪了吗?”
“贝尔知道哟,”少女自豪地道:“艾黛尔贾特从那边采了一束鹿子草,说是要去一趟墓地。”
“墓地?我记得那边是……”
“艾黛尔贾特小姐或许是要去探望阵亡的将士吧。”
“不……或许并不止是这样。”菲尔迪南特夹紧了胳膊下的羊皮纸,叹了口气,喃喃地道:“真是个喜欢到乱跑的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贝雷丝站在康乃馨花丛边,目光透过温室的顶棚,看向东北方向。
那个地方,她记得的。
【4】
早晨的墓地很冷清,山风呼呼地吹过一旁的悬崖,加剧了这种寂寥的感觉。
贝雷丝在一块墓碑前停下了脚步,墓碑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却纤尘不染,像是刚刚才被打扫过一样。而在墓碑前,静静地摆放着一束新鲜的鹿子草。
希特莉·艾斯纳。
杰拉尔特·艾斯纳。
贝雷丝无声地阅读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字,在冰冷的墓碑下面,躺着和她血脉相连的两个人。
以此为锚点,她的记忆开始复苏。
父亲、母亲、佣兵团、学生……还有艾黛尔贾特。
世界像是在这一瞬间有了实体,以她为中心,墓地、骑士之间、中庭、礼堂、食堂、蓄水池、温室、宿舍、大圣堂……所有的记忆飞快地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突然无比确切地体会到了有一种共鸣感,她不再迷茫地跟随任何人,而是飞速跑上台阶,跑过曾经和那个人并肩走过无数次的石板路,跑过长桥,跑过大圣堂的残垣断壁,走进女神之塔半掩着的门,登上了女神之塔的塔顶。
她就在那里,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
那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依靠在窗前,任由穿窗而过的晨风吹拂着她赤红色的披风。
她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像是怕惊扰了她,尽管她知道对方根本看不到自己。
“我一定做得很差劲吧,老师。”她听到她开口了。
贝雷丝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至少不是对着此时此地的自己。
“我今天冲着无辜的人发脾气了,我本以为自己能忍耐得住,忍耐到您回来的那一天。”
“但我……还是无法摒除心中多余的感情。”
……
皇帝在的地方,气氛总是格外沉重,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她就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挥动着训练用的斧头,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完美无缺地砍在同一个位置,分毫不差,就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
「你也差不多该停下了吧,已经挥了两千下了吧?还是三千?」最终,被压抑的气氛弄得憋不住的卡斯帕尔开口道:「我来陪你模拟战吧,艾黛尔贾特。」
艾黛尔贾特没有说话,只是停下挥动斧头的动作,转身看向他。于是卡斯帕尔挥舞着斧头攻了上来,却在第一次兵刃交接的时候,被卡斯帕尔的莽力撞得连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
卡斯帕尔很清楚皇帝的武艺,如果是平常的她,一定能稳稳压自己一头,但今天,她的进攻却孱弱了许多,就像是……
「你到底多久没休息了?」
「不想打就离开。」艾黛尔贾特淡淡回应。
卡斯帕尔怒喝一声,斧子当头劈下,将艾黛尔贾特的武器从中劈断。卡斯帕尔握着斧头狠狠指向皇帝:「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艾黛尔贾特!」
艾黛尔贾特轻轻喘着气,没有说话。
「老师掉下山崖失踪了,我们都知道你很难过,你干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卡斯帕尔提高了声音:「你以为这样,老师就会回来吗?」
「你知道大家因为你有多难受吗?没有人敢在你面前大声说话,也没有人敢露出笑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就怕不小心让你难过。」
「……」
「想哭也好,想带人去找也好,跑去打王国或者教会一顿发泄一通也好,你做点什么都行,别再这样勉强自己了!」
卡斯帕尔来到艾黛尔贾特面前,现在的他已经比曾经的同窗还要高一些了。岁月见证了他身体和心灵的成长,就像此刻。
「做这些又有什么有用……」艾黛尔贾特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努力压抑后极度的平静:「做这些事,就能让老师回来吗?」
「如果你做什么都没有用的话,那就去祈祷啊!」卡斯帕尔怒吼道:「如果被你推翻的女神不会回应你,那就去向老师祈祷啊!她不是女神的代言者吗,她一定会回应你的!」
「够了!」
怒意陡然涌上心头,艾黛尔贾特狠狠掐住卡斯帕尔的脖子,一边把他向后推,一边恶狠狠地道:「不许、提起这件事!」
她究竟做了什么?
让继承女神血脉的导师与女神敌对,让她帮自己推翻了神明的统治,让她代替自己受到神明的惩罚……
她将卡斯帕尔用力推开,捡起他掉落的斧头,狠狠砍向一旁的武器架。她将武器架一下一下地砍出缺口,直到斧头卷刃依旧不停地砍着。
她疯狂地破坏着训练场中所有的东西,像是要发泄长久以来积压在内心深处,几乎已经扭曲了的痛苦。
最终,她丢下已经破烂不堪的斧头,逃跑一般地离开了训练场。
……
贝雷丝静静地听着艾黛尔贾特对另一个自己的单方面的叙述,拳在身下紧紧地握了起来。
她想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她从未怪过自己的学生,这一切也并非是女神的惩罚,只是一场意外,一场不幸。
但艾黛尔贾特什么都听不到。
她的倾诉,她的谅解,两人的倾诉就像两条交错而过的平行线,看似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无法触碰彼此。
最终,艾黛尔贾特不再说话。她像是用光了全部的力气,轻轻地靠在窗边的墙上,闭上了眼睛。
贝雷丝安静地在阳光下守护着她心爱的学生来之不易的安眠,最终,她张开双臂,轻柔而小心地拥抱了她。
【5】
艾黛尔贾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从贝雷丝离开之后,她抗拒着沉眠,因为梦里总是有支离破碎的悬崖,与满身是血不断坠落的导师。她永远无法忘记她眼睁睁地看着贝雷丝掉下去时心中的剧痛与绝望,虽然她看不到那时候贝雷丝脸上的表情,但她一定是在恨着她的吧。恨她的学生把她卷入了战争,最终得到的只有痛苦与灾难。
她永远不会后悔自己发动这场席卷整个芙朵拉的战争,但唯独对贝雷丝……如果她当时没有选择和自己站在一起,现在一定还好好的,不管是作为佣兵、教师还是教会的指挥官……只要她活着就够了。
她在沉眠中依旧无法挣脱刻骨铭心的痛苦,直到自己被熟悉的温暖所包围。那种感觉,就像是某一天两人坐在中庭的大树下一起看书,她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靠在导师的肩上,而带着导师体温的披风则包裹着自己一样。
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四周一片黑暗,她却不曾像那时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一样感到害怕。
因为她感受到了“光”的存在,光包围着她,拥抱着她,安抚着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照亮她满是黑暗的世界。
“艾黛尔贾特,”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似乎在耳边极近的位置,又像是在遥不可及的远方:“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不,正是因为选择了我,您才会……
“这条路,是我们选择了彼此,并且一同踏上的道路。”
但您并没有陪伴我走下去……
“就算没有我,也一定要走下去,在这个无数理想交织的世界,唯有你,我希望最终能到达终点的那个人是你。”
“大家都在支持着你,相信着你。我也一样。”
“就像你曾经握着我的手,拉着我停步不前的我往前走一样。我也会一直注视着你,握着你的手。”
艾黛尔贾特感到自己的手被温暖的“光”所包裹着,像是被人牵引着一样,她在梦中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着。
“不要停下脚步,艾黛尔贾特。”那道“光”说:“尽管往前走。无论你走出多远,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和你并肩前行。”
……
黑暗消散了,艾黛尔贾特睁开了眼睛。
“艾黛尔贾特?真是的,居然在这里站着睡着了,你是马吗?”菲尔迪南特哭笑不得地看着昔日同窗,在他身后,是探头探脑的卡斯帕尔。
“您应该是太疲惫了,我的建议是,您应该暂时放下手中的一切,好好回宿舍睡一觉。”修伯特低声笑道:“我听说了您教训卡斯帕尔大人的事,呵呵呵呵……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啊,艾黛尔贾特大吵大闹了一场,修伯特你就别替她说好话了。”卡斯帕尔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随即摸着后脑勺笑了笑:“嘛,不过能发泄出来就好。”
“艾黛尔贾特小姐的表情看起来好多了,”贝尔娜缇塔安心地拍了拍胸口:“早晨一起照顾花的时候,你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好可怕。”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不过这样我们就安心了。哈……毕竟一个一直紧绷着的皇帝,对帝国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林哈尔特打了个哈欠靠在了墙上:“这里还真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
“小艾黛尔真的没事了吗?”多洛缇雅依旧神情担忧:“还是让我和小佩托拉陪你回宿舍吧。”
“我来背、艾黛尔贾特大人?”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让你们担心了。”感受着伙伴们的关切之情,艾黛尔贾特的神情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嚯嚯……还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因为我答应了那个人、”艾黛尔贾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像是借此才能获得继续说下去的勇气:“答应了老师会继续走下去,所以,决不能因为搞垮了身体而停下脚步。”
“老师?”
黑鹫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嗯,是老师哦,我很确定。”艾黛尔贾特双手交握,紧紧贴在胸前,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她答应我,一定会追上来,所以……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一只孤鹰正从高空中飞过,羽毛反射着阳光,看起来十分耀眼。
她一定会耐心等到贝雷丝回来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她再回握着导师的手,迎着那道“光”,向她挚爱的导师,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