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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独城比两人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她们走过去后见到了一个小送货队伍,两人用踏青露宿后劳累为由,加上一锭银子让小队载她们一程,领袖欣然应允了。
“……你看,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另一种通用货币。”简潇把玩着手里的碎银,“但是只有这样边缘地区的普通百姓会接受,在稍微靠近中间一点的地方都没多少人会用银子交易了,大家都是用灵石或者金子。”
尉迟汐在一边听着简潇说话,乖巧地点头。
独城离东云港不是很远,普通人从大道赶路,走过去也只用两天左右,简潇和尉迟汐先是御剑飞行了一段,再从犲山直接穿过来,只花了一晚上。
令人惊讶的是,独城完全没有盘点的迹象。一路上简潇还向车队里的人套了话,也没有听说什么风声。
“真奇怪啊……林家不会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吧?”
简潇把自己扔到床上仰躺着,放空思维。
两人找了一家住店歇下,因为考虑到各种因素,简潇非常强硬地要两个人住一间。一般住店的天字间都不小,这家自带一个硬榻摆在屋子里。一人睡床一人睡硬榻也不是不行,两个人呆在同一个空间相对来说也更安全,于是尉迟汐也没拒绝简潇的提议——而且是简潇出钱,所以尉迟汐也没有资格拒绝。
“独城是林家的势力范围吗?”尉迟汐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嗯……不只是独城,连带着外面的独山和那一片山脉都是林家的地盘。”
“海也是?”
“那还不至于,海里还有龙族、鲛人等等这类族群在呢……”简潇坐起来,双手向后撑在床上,“林家的辖地,少城多地。听说原本是因为考虑到资源开采这方面的事,林家才选择用城换自然地区的,结果——谁知道东方在竹家的操作下,变成了贸易核心区域。”
“哦?”
尉迟汐也给简潇倒了杯茶,还贴心地给她送过去。简潇也没客气地接过来。
“东边多林,资源相对来说多而丰富。”
“但是架不住过度开采,是吗?”
“嗯,大概是这个意思。”简潇喝了口茶,又叹口气,“很早之前我就听过有林家的传言,那个时候没怎么在意。而且,能做出这种事,真的只有林家参与其中吗……”
眉眼之间染上忧愁,简潇捧着茶杯,拇指不安地互相摩挲。
“你是想揭发这种事吗?”
简潇看了尉迟汐一眼,后者还是那副死人脸,神奇的是简潇居然觉得自己没那么窝火了。
“说实话,很难。”
“……为什么?”之前不还那么有干劲吗?
尉迟汐歪头打量着简潇。她向来是这样有话直说,但坏就坏在从不会考虑别人心情。
简潇瞪了尉迟汐一眼,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泄了气:“‘炉鼎’的交易在这里并非不合法的,只是让‘把人变成炉鼎’这件事不行。”
从简潇口中透露出的讯息让尉迟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简潇似乎也不打算多谈论这个,飞快地换了个话题说她饿了。
尉迟汐略微思忖。
“想吃什么?糖丸不行——”
被抢话的简潇露出相当不满的神色。
“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喜欢甜口的菜吗?”
“不要——!”简潇一口回绝。
“嗯?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吃糖吗?”
“但是菜肴太甜的话,总感觉很奇怪……而且刚才你说的,要自己去做对吗?”
对着简潇期盼的神色,尉迟汐直觉这人并没有安好心,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那——”
“先说好:第一,我并不会做太复杂的菜;第二,这里条件绝对称不上自由;第三,我还不熟悉用具。所以告诉我你的偏好和忌口就行。”
“你这个人……”话真是说得滴水不漏,简潇露出失望的神色,“算了,忌口吗……其实我已经辟谷有一年多了……”
她也就是心血来潮一下。
尉迟汐皱起眉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这样不好。”
这还是第一次,简潇从尉迟汐脸上看见别样神色,觉得蛮新奇的。
“辟谷是所有修士都会到达的一个阶段,当然也有些重口腹之欲的人会定期进食什么的……我倒是无所谓。”
“……如果不吃饭的话,身体不会长的。”
明明和尉迟汐是同龄,但简潇却比她矮上许多,瞧着像十五岁左右,而且看上去也有点瘦弱。简潇也注意到了这点,露出了别扭的神色。
“但是……”
“我不会强迫你,但你也说了已经辟谷一年多了。糖丸,很好吃吧?”
“什么嘛,这算关心吗?”
“我需要进食,不管怎么样,在这一点上我希望你适应我的节奏。当然,如果你执意要辟谷我也不会说些什么,因为我只想让你接受‘进食是必要的’这一点而已。”
(果然,白感动了。这家伙——)简潇扶额叹息:“好吧,我知道了。我没有什么忌口,所以看你喜好做吧。”
随便你吧——一副敷衍态度。
“我知道了。”尉迟汐好脾气地应声。
这个时期并没有现代那样便利的厨房设备,尉迟汐走进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心理建设,但看见一排柴火灶炉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无奈的。
店家是个豪爽性子的,听说尉迟汐想自己做饭,二话不说就把灶炉借出去了。本来住店的钱也包含了餐费,所以店家也没问她多要钱。尉迟汐也不想占他的便宜,况且如果简潇真的一年多没吃饱过,那她的肠胃肯定不能支持她贸然多吃。
想到这里,尉迟汐还是觉得有些怪异。所谓的“辟谷”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她完全搞不懂。但她好像理解为什么简潇看起来那么瘦弱了。
这个地方,功法奇怪,力场也奇怪,似乎就连人类的生理特征都能扭曲。
看样子自己的旅途真是没有来之前想的那样简单。
总归一时之间找不到答案,还是耐心些慢慢摸索为好。这样想着,尉迟汐不紧不慢地处理起海鲜粥的食材。
独城离东云港近,也算沿海了。后厨备着的食材多是海货,有近海的鱼,还有一些赶海能捡到的螺类、藻类、贝类……有些放在水缸中养着,但大多数都被晾晒在后院准备制成干货。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尉迟汐不认识的“鱼”,看处理方式应该是能吃的吧,但尉迟汐不打算动它们。
店主可能是有些不放心,还是跟在尉迟汐后面来看看,给她指点哪些晾晒好的能吃。
“其他没关系,只是这里有海带吗?”
“海带?”店主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这……还没听过这种海错……”
“就是昆布。”
“啊,这个的话有的!”店主找出了一大盘干海带,“昆布这东西稀少,也没有什么人爱吃,我们都是拿这个来调味的!真亏客人你也知道呢。”
尉迟汐谢过了店主,再讨要了些活物。显然比起那些干货,店主更愿意提供活物。这个时代缺少压住活海鲜腥味的手段,大多数人不喜。而干货腌制好后还自带咸味,显然更受欢迎。
螃蟹性寒,而且剥蟹肉很麻烦,尉迟汐不考虑那些螃蟹;虾在店家看来是个麻烦物什,因为不会处理,做食物的话压不住腥味,这个不错。
店家还推荐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飞鱼,说是大家常吃的。尉迟汐盯着那鱼好一会儿,没法把它们和现代常见海鲜挂上钩,最后决定谢拒,转而向店家再讨了那为数不多的明虾、一条鱿鱼和一些配菜。
调味没有办法,只能靠干海带增加些许咸味,再加一点点猪油,也幸好店家给的配菜中有甜玉米,应该能压一下味道。这种条件下,能做到这个程度尉迟汐已经很满意了。
她带着熬好的粥回去,也颇有意识地进门前先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才推门进去。
彼时简潇正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看见尉迟汐进来对她手中的“食物”一派好奇。
“熬了些粥,过来吃一点吧。”
揭开盅盖,香味便飘了出来。
尉迟汐先前已经试过味了。在现代来说,味道或许过淡,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应该是很容易接受的。而尉迟汐自己对食物没什么要求,不如说清淡口味的她自己还更能接受一点。
简潇下了床,将信将疑地挪过去,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想刺尉迟汐几句,但在见到成色漂亮的海鲜粥后又把话咽回去了。
“条件有限,所以将就一下。”尉迟汐喝着粥,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简潇的神色霎时又幽怨起来:“真敢说呢,尉迟上仙。”
“尝尝吧。”
确实味道闻起来不错,但简潇也确实辟谷许久,现在闻着这些香味倒也没觉得有多馋。想着到底是人家一片心意,自己也不好意思拒绝,简潇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
“唔……不错嘛。”
果然,和记忆里的粥类一样都是清淡口味,但是略带着一点点咸倒很是新奇。不过最让简潇振奋的,其实是其中此前不曾吃到过的一些肉类口感。
“这是什么?”她舀起一粒虾肉问道。
“是明虾。”
“虾?!我的印象里,虾都是烤着吃的,因为煮起来会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闻了闻,再一口咬下去,“好奇怪,为什么你做的虾没有那种味道呢?”
“因为我把虾头和虾线去掉了。”
简潇搅着粥:“啊,真的!原来虾头得去掉啊……话说虾线是……唔——唉?那,这个又是什么?!”
“这是海带……是昆布。”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个,感觉还不错!那、这个呢这个呢!”
“鱿鱼,还有蚌肉……”
这顿饭简潇是相当满意。从前她是不爱喝粥的,觉得寡淡。尉迟汐做的粥味道没有那么突出,但其中的口感确实让她欲罢不能。是以简潇一直在尉迟汐耳边念叨,说还想吃她那些新奇食材做出来的东西,显然已经把之前说自己要辟谷这类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两人吃完饭后在城里逛了一下,简潇似乎很喜欢百姓们卖的小玩意儿,在尉迟汐提出想再买几件换洗衣服的时候还热情地拉着她到处逛。
尉迟汐身上没多少钱,虽说之前出手了手里的如夸父兽,但也略显拮据。她不愿意占简潇便宜,于是提出再去猎点简潇需要的灵兽跟她换钱。结果简潇一派心虚。
“……那个、就是说……阿汐。”简潇朝她讨好地笑了笑,解释了一番占便宜的事,“——就是这样,我说谎了。”
彼时尉迟汐手里还抱着简潇一路买回来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越是这样,简潇越心虚:“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是想试探你一下。”
简潇走近了,垂着头,两人足尖相对。她拨弄起那一堆东西里垂出来的流苏穗子。
尉迟汐低头,能看见女孩的发旋。
“所以呢,砍了多少价?”
“嘿嘿,十倍有余……”
心里知道对方杀了差价,但没想到杀了这么多。
本来简潇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结果尉迟汐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了。”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然后提步就走。
简潇迈着小步子跟在尉迟汐身边,背着手一副乖乖模样。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骂我黑心肝啊……之类的。”
“我不会这么做的,也不会在心里偷偷骂你。那个时候我们俩只是陌生人,你会警戒或者试探我都是正常的。起码现在你对我坦白了,所以我并不会责怪你。”
简潇沉默了一会儿:“那要是你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那我就会想办法和你分道扬镳。”
简潇一个激灵,头皮发麻:“那不行!我们俩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你别忘了林家还可能虎视眈眈!”
“所以我不是没有离开嘛。”尉迟汐在一个卖发带的小摊面前停下,“发带也买一下吧,虽然我的头发也不是很长……你觉得呢,简潇。”
“……随便你吧。为了道歉,等下你要的东西都由我来付钱吧。”
“嗯,那我就要这根黑色的。”
她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不如说态度趋近于无情,整个人都是透明的一样。
该怎么和尉迟汐相处,简潇完全没有头绪。仿佛,她随时会被对方抛下一样……
“——我睡硬榻吧。”尉迟汐把被子扔到硬榻上。
简潇看上去有些纠结,她盘腿坐在床上,撑着脸颊看尉迟汐动作。
“我想在晚上的时候修炼,会打扰到你吗?”
她的视线追着尉迟汐。而后者还在忙活着把被子铺平整。
“需要给你留一根蜡烛吗?”尉迟汐头也不回。
“不用。”
“你会发出噪音吗?”
“不会。”
尉迟汐直起身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你是想就这么盘腿打坐一晚上?小心着凉。”
简潇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好:“就是……我觉得不要浪费时间……”
“你之前不是表现得挺嗜睡吗?”
“那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大了。”
“那就说明睡眠有助于你回复灵力,你不需要压榨睡眠时间去做一些效率低下的事,但你实在想做的话我也是不会阻止你的——好了,那我吹蜡烛了。”
烛光熄灭,房间陷入黑暗。
简潇眨眨眼睛,不是很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
“阿汐。”在尉迟汐即将躺下的时候,简潇叫住了她,“有件在意的事情想问你。”
“你在意的事情不少。”
“我觉得应该是能得到回答的问题——你的眼睛。”简潇和尉迟汐对上视线,对方那双深如琥珀的眸子和她相视,“它为什么有时候会变浅?”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尉迟汐躺了下去。
“我得到灵力回应的时候,它们会在我的身上留下痕迹。”
“那——你的头发也是?”
“没错。”
事关他人的修炼方式,简潇自觉不好多问。
隔了好一会儿,尉迟汐的吐纳都没有改变过,非常的轻,也很规律。这还是第一次,尉迟汐先简潇一步闭上眼睛。简潇也不敢确定对方睡着没有。她打坐调息了一会儿,又调转全身灵力两遍,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最后简潇也觉得有点耐不住,便躺下睡了过去。
第二天睡了个好觉的简潇也不得不承认尉迟汐虽然说话不中听,但理还是有的。
她伸了个懒腰,看着曦光心情颇好。硬榻那边的位置早就没有人了,尉迟汐先她半个时辰左右起来,那时候天才擦亮,而简潇其实醒了的,只是她不想一大早就和尉迟汐撞上,所以选择多躺了一会儿。结果迷迷糊糊就躺过了半个时辰,而天色也更亮了。
昨天陪尉迟汐去买衣服,她自己也看上了一套宝蓝色白竹纹劲装,于是也买了下来,今天正好穿新衣服。
暂时没听见尉迟汐回来的动静,简潇爬起来洗漱好,换上了昨天买好的新衣服。虽然比不上自己平日用的,但放在这边,这料子也是极好的。她满意地点点头,原地转了两圈,看着空荡荡的腰间,从放着她沿途买的各种玩意儿的另一个乾坤袋中拿出一块蓝玉系在腰上。
“嗯!感觉不错。”
(感觉不妙……)
尉迟汐身穿玄色劲装,蹲守在另一方向的城门处。
没有封城警戒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大张旗鼓的盘点,只是定点有许多守卫——也不知道是正常水平还是有所戒备。但不管是哪种,都放松得让人不安。
昨日,简潇给尉迟汐说明了些许关于九洲之间“家族”的事。她们打伤的林延是林家本家次子。就算对方再不成器,也不意味着人家会轻易让她们全身而退。有时候对一些家族来说,面子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特别是贸易发达的东森这边,面子和人情有时候代表了很多东西。
然而迄今为止,对方似乎都并没有做出任何戒备的姿态。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林延可能并不想这样的窝囊事被太多人知道,而且炼造炉鼎本身就是一件恶事,他自然也要避嫌,只要简潇她们拿不出决定性证据,那林延还可能面对昆仑的正道之师断尾求生……
可那林延看着就像是个睚眦必报的主,行事也不会这样委曲求全。
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她们的行动其实一直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如今她在靠近城门这边时,察觉到的周围奇怪的监控模式更是说明了这一可能性不低。
这样的可能让尉迟汐不是很舒服。她向来不喜欢被动的形式,又或者说不适应这样的不安全感。但现在的情况,要她化被动为主动也不太现实。
(那——要不然……)
尉迟汐转头看着客栈的方向,陷入沉思。
人流开始变大了。
现在已经到了早市的时间,尉迟汐却像个卡壳的机器一样落在道中,良久才动身。
黑色的发带随风而动。
由于店家会提供三餐,所以尉迟汐也没有买早餐回去。
她回去的时候正好撞上店主,店主把早餐给了她,是一碟包子和两碗清粥。尉迟汐犹豫一下,谢过了店主,带着她和简潇两人份的早餐回了房间。
“——啊,阿汐回来得正好!看看我的新衣服怎么样?”简潇正欣赏着自己的衣服。
“不错。”尉迟汐低着头把早餐放在桌上。
“你根本就没看我吧!”
“这件衣服的话昨天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尉迟汐抬头,视线从简潇身上掠过。
女孩神色明媚,显然是休息好了,看上去精神饱满。一身宝蓝色劲装,上绣白竹,袖长和腰带灰白,腰间还坠着一枚小小的蓝玉玉佩。
尉迟汐的动作顿了一下。
“……怎么了?”简潇顺着尉迟汐的视线看向自己腰间。
她略微转身,那块蓝色玉佩更清晰地暴露在尉迟汐眼前。
“这是你的玉佩吗?”尉迟汐的声音平静。
简潇不明所以,托着玉佩翻看:“是……我在刚出来的时候在北川那边买的。只是普通的玉佩而已,不过这个蓝玉是我们北川的特产,有汇聚灵力的作用,修炼的时候戴在身上是有好处的。”
尉迟汐无言,盯着那块玉佩看了好久。
简潇歪歪头:“你喜欢吗?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要我可以送你……这还没有你帮忙拿到的内丹值钱呢。”
“……不,只是觉得很新奇。对了,简潇,我的包还在你那里,可以给我一下吗?”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把东西端上来,不是打算先吃饭吗?”
简潇走到桌子这边坐下。她倒是被尉迟汐说服得个彻底,又或者是难得再尝到了味道,短时间内有些割舍不下了。
“有些事想先做。”
“……那好吧。”于是简潇又返过去给尉迟汐拿她的包。
“之后我的包我自己背就好,不然老是麻烦你。”从简潇手里接过包的时候,尉迟汐突兀地说了一句。
简潇瞄了她一眼。
尉迟汐眼睛眨了眨。
“啊,是吗。”简潇收了笑,淡淡道。
“……那个,简——”
“我先吃饭去了,你要做什么就先做吧。”简潇背朝她挥了挥手,潇洒地上桌开始用起早餐。
尉迟汐的视线追着简潇的背影,直到女孩真的坐定开始吃饭之后,她才低头在包里翻了翻。从背包的小口袋里翻出了“钥匙”,尉迟汐垂眉翻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它妥善重新放回去,拿出了一个牛皮笔记本和一支笔回到了餐桌上。
“这是什么?”简潇看了一眼问,筷子上还夹着一个小包子。
“笔记本和笔。我早上出去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基本情况,暂时记录一下。”
笔记本自带的红色丝带书签夹在中间,前面已经写了一小部分了,还夹带着一些东西,鼓鼓囊囊的。尉迟汐随意翻了翻前面的部分。
简潇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好奇得很,她从来只见过毛笔,还没见过尉迟汐手里的这种“笔”呢。还有这个“笔记本”,纸张看起来并没有韧性,也不穿透。
(……可恶,好奇,但是问不出口!)
她愤愤往嘴里塞了口包子。
(尉迟汐这个怪家伙,一天一个样,还不准人问。说到底现在自己和她是一根线的蚂蚱,不然真的很想把这家伙甩掉。)
简潇用喝粥的动作掩饰着,偷瞄尉迟汐的侧脸。
这粥没有昨天尉迟汐煮的那碗好吃,不够粘稠。简潇放下碗,舌尖抵着上颚。而且少了点咸味,过于清淡了,也没有那么丰富的口感。
要是尉迟汐愿意在她们共同旅行的时候多做几次饭的话,简潇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考虑多包容一下对方的。但现在的问题是,两人或许正处在东森管理家族之一的追杀中。昨天能有半天闲心逛个街都算是壮举了。
“你有想好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吗?”
“你不是说要去竹城吗,我……自然跟你去。”尉迟汐合上笔记本,把它放在一边开始用餐。
简潇吃得很少,粥也只喝了几口。尉迟汐倒是一口包子一口粥,看起来并不挑食。
“那我们要想办法拿到地图……我不想走路,我们骑马吧。”
这个时代的地图应该是件稀少的东西,毕竟画这种东西要人力丈量,还要合力绘制,也没有手段复印。边界的地形似乎和《山海经》能对得上,但谁知道这里的实际情况呢,就比如说那个“竹城”。尉迟汐不敢托大。
“你有什么办法吗?”
“嗯……或许去驿站有办法。我们可以去借认得路的马儿。”说到这里,简潇自己都笑了出来。
“……不太靠谱。”尉迟汐摇头。
简潇点头。
先不说把命运交给马匹这种事,还不如雇一个车夫来得划算,就说尉迟汐自身。多数动物都不会随意靠近尉迟汐,相处时间不够都话,会受惊的。
“好吧,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就是开个玩笑。”
“而且在这之前,我觉得我们得先解决林家的追捕问题。”
简潇的笑容也逐渐收敛了:“发现什么了吗?”
“只是我的猜测。”尉迟汐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林家没有大张旗鼓的动作,我猜也不是要放过我们的意思。所以——”她转头看着简潇,“我们被监视了。”
“——?!……有证据吗……?”
“城门不限人,但是有人把守。”
简潇还没天真到觉得林延真的会死在那些人手里,毕竟那些人已经被折磨成那样了,而且林延再不济也是个修士。只是受了那么大侮辱,林延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简潇没想到的是,居然会这么快——这样看来林延应该是铁了心要杀了她们。
甚至就连现在,她们都处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思及此,简潇心里咯噔一下,反手就想下个结界,结果被尉迟汐握住手腕阻止了。
尉迟汐对她摇摇头:“现在来不及了。”
“但是——”简潇有些气恼,“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尉迟汐放开了她的手,开始收拾起桌子:“不知道,我也今天早上才……但是敌在暗,我们在明,我不觉得你现在做防护工作还有什么意义。我想,他们到现在还没动手也代表了他们自己也没把握绝对获胜。暂且静观其变的,虽然我也觉得留这么个隐患在不是件好事。”
尉迟汐平淡的语调让简潇稍微安下心来,她默默收回了手,转了转手腕:“那你现在——”
“……我先去把餐盘还给店主。”
“啧……我跟你一起去!”简潇立马跑到尉迟汐身边,“既然我们都落在对方眼里了,那绝对不能随便分开!”
“那你就收拾一下,把包拿上走吧。”尉迟汐收好了笔记本和笔。
“……你不会是——”
“没必要打乱自己的节奏。走吧,今天我们就想办法离开。但是也要做好被半路截杀的准备。”
“我知道了!”
2
“驿站在左边的尽头。”
“左、左……啊,南边!”
尉迟汐背着她的包,一边疾步,一边在本子上查看着。
“……怎么了?”简潇凑过去,但是完全看不懂尉迟汐本子上的笔记。
“我们能从驿站拿到地图吗?”
“谁知道,如果你想要图那就难说,但如果我们出高价买一本《岭川经》应该可以。”
尉迟汐的脚步慢了下来:“《岭川经》?”
“正如其名,是记述九洲山川的书。驿站要培养车夫,总归是得靠这本书,所以我猜驿站那边肯定有卖。你要是想要能找方向的东西,我们总得先去一趟驿站。只不过我们可没有老练的车夫带着辨认方位。”
尉迟汐想都没想就应了简潇的说法。她们现在需要一个能指明方向的东西,不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到处乱逛,还被这地方的东道主追杀,怎么想都太惨了些。
她扫了两眼追在身边的简潇,忽然意识到她腰间的玉佩换了。
“你的玉佩呢?”尉迟汐没忍住问道。
“收起来了。这套衣服没有任何防护作用,我总得带点防御用的法器。”她新换上的白玉玉佩在阳光下闪着光。
话说——简潇转头看着尉迟汐,有些汗颜。
(这人身上背着个奇怪的包,拿着奇怪的“法器”,一路上老引人注目了,真亏她能一直面不改色。)
简潇觉得有些尴尬,默默挪着步子,选择离尉迟汐远点。
两人加快了速度跑去驿站问了,留守的车夫告诉她们,《岭川经》有是有,但只有东森的部分。这对她们来说也足够了。
她们从车夫手里买了一本。本来简潇还想着买两匹马,但那些马看见尉迟汐就发出嘶鸣,显得焦躁不安,把马夫都惹急了,简潇这才作罢。
“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
被车夫和马夫急切地请出去的尉迟汐和简潇站在驿站门口无语对视。主要是简潇,她还从没见过有人能这么招动物烦的。但尉迟汐知道那些马不是烦她,而是怕她。
“抱歉,这是我的原因……”
要是给她点时间也未必不能驯服……但她们没有这个闲工夫了。
“难道是你不会收敛灵压?不会吧……我从来没有从你身上感受过灵压啊。”
两人拿到了“地图”,脚步也慢了下来。
“不是灵压,而是灵力性质。当然,其实我也可以释放灵压。”
但是尉迟汐不会那样做。在现代而言的话,释放灵压对她来说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唉——那等我们甩掉追兵,你来试试同我打一场,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尉迟汐摇头:“你打不过我。”
“嗯哼,话不能说太满!”
“不是那个意思。我并不是说我有多强。”
“那你是嫌弃我弱?”简潇露出不满的神色。
谁知尉迟汐真的点头了。
简潇拿别在腰间的剑鞘狠狠拍了尉迟汐一下。
东森之名由来,源于这边的森林众多。且不只有森林,还有湿地沼泽。简潇也是出城后查看《岭川经》才发现,原来进了前面的一片森林后,就被沼泽地包围了。
“沼泽和森林共存啊……”
尉迟汐也凑过来看,简潇嫌她把光都挡住了,故意扭过去不让她看,其实还是在报复尉迟汐刚刚说她弱的事。
“听上去像是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不只是‘听上去’而已。”简潇合上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斗篷,“边境少有人来也是因为这些地方很危险。外围还好,但是进入其中就容易迷路。有关边境的详细记录几乎没有,也足以说明一些东西了。”
“唉……那你是怎么穿过来的?”
说起这个,简潇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这个嘛,唔……总、总之——!就是……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让那个骗子还钱!”
尉迟汐不明所以。
“就、呃……有一个符修卖给我了瞬移卷轴,我本来想着回去也要用,还买了两个,花了我不少钱,结果——!他就是个骗子!”
从简潇的骂骂咧咧中,尉迟汐大概听明白了。
就是说简潇被一个看上去像是大能的、仙风道骨似的人物骗了。那人说他的卷轴能把简潇安全传送到东云港的客栈,结果确实是到了东云港——却是把简潇扔进海里了!因为事发突然,简潇也没反应过来,在海里呛了好几口水,又撞上了渔民的船晕了过去,而后被人家打捞上来。
“呛水,和撞上渔船……原来这种事情不受祥云套保护啊。”
“没有法器会连这种事都保护啦!要是和别人不小心撞到的时候,把别人弹飞出去,那才是要出事好吧!”简潇捂着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泪花都委屈出来了。
(唔,果然很像麦哲伦啊……)
记忆里蓝瞳白猫打哈欠的模样相当鲜明。
“总之——现在你知道了,我对这途中的道路一点都不熟悉,因为我是从竹城直接飞过来的。”
“但是现在我们也能通过那个——瞬移卷轴走吧?”
“不,我不相信那个东西。万一它把我送进土里怎么办,那太恐怖了!瞬移卷轴本来就贵,他还收了我——反正我还得靠这个把那个骗子揪出来,不能用!”
“那我们现在只能靠走的了。”
“唔……就是这么回事。”
“那走吧。”
简潇茫然地眨眨眼睛:“就这样?”
“不然呢?”尉迟汐低头和她对视,“如果一定要在沼泽恶战,那起码我们得了解一下地形吧。”
“你这个人啊……”
两人开始慢悠悠前进。
“……你是真的想在沼泽里反杀吗?”简潇还是显得有些不安,“其实也许没有必要……我们沿着路标走的话也不一定会迷路,还可以把跟踪的人甩掉,什么的……”
她修道多年,虽说也有随着师兄师姐们下山捉妖降鬼的经历,却也没有几次需要她出力。而且这次是真正对上活生生的人,这种经验更是少有的。因她年幼,下山的时候长辈们总会护着她,仔细一想其实从没真正让她独自面对这些。
简潇心里没有底,但也不想在尉迟汐面前露怯。原本这件事就是她一时冲动提出来的,真正算上来,还是她把尉迟汐卷进来的,所以也没有立场说丧气话。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而且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简潇愣了愣,干笑一声:“你开玩笑吧?”
对上视线的瞬间简潇便意识到了,尉迟汐是说真的。
“我并不认为我有多强大,特别在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
“但是——”简潇的声音中充满迷惘,“你那天晚上表现出来的,就是很强啊!”
尉迟汐敛着眉眼:“你是希望我帮你除去所有的危险吗?”
简潇被她问住了——她确实是这样想到。因为尉迟汐展现出的异于常人与强大的实力,让简潇意识到她是一个可以同行的人。就算不能利用,也能合作。但她也并没有自大到打算把一切都推给尉迟汐,只是——
“——我只是很不安。”简潇往尉迟汐身边靠近了些,看见她没拒绝,便伸手拽住了尉迟汐的斗篷,“我没有经历过和活人的厮杀……我是说,这种瞄准别人的命而来的行动。一想到我们身后坠着一群想要我们性命的人、我们被一个有权有势的家族盯上,就感觉好沉重,好累。”
“你闯进去的时候倒没有想到现在的状况。”说到这里,尉迟汐回想起了那天简潇突兀的火气,“啊——所以你之前莫名其妙生气,也是因为意识到了这背后的势力不小吧?但是你只顾着生气,选择闯进去了,也没考虑后果。”
简潇默认了尉迟汐的话。
“你有时候给人感觉挺聪明,但有时候又显得有勇无谋。”
简潇别开脸,但是没有反驳尉迟汐的话。
就在简潇以为,两人的沉默要维持到她们走进沼泽的时候,尉迟汐又开口了:
“但是,我不讨厌你这种地方就是了。”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现在这种情况也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你现在后悔吗?”
简潇毫不犹豫地摇头。
“就算在面对那群人的自杀的时候,也是这样想?”
这话一出,简潇脸色微变,但还是坚定地摇头,表示自己不后悔。
“嗯,就是这种态度。所以放心吧,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帮你的。”
简潇完全不能理解尉迟汐的话:“所以,总之你就是在夸我,是吧?”
“一半一半吧,毕竟我还是觉得你有时候还是太冲动了。”
“你这个人到底要怎样啊!”
最重要的是,要能为自己言行负责。所以尽管是一只幼猫,磕磕绊绊地,还不能很好地撵上……也足够了。
对于指路道具这种东西,文本有文本的好处,图有图的好处。
比如现在,尉迟汐和简潇两人就能清楚地知道森林是相对比较安全的地区,而沼泽里面有可能潜伏这一些带毒的生物,随时准备伏击路人们。但也并没有那么危险,只要沿着大道走,而不是拐进沼泽深处,就没有那么多潜在威胁。
但坏处就是,两人并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岭川经》里面记载的距离都很模糊,并不能带给两人直观感受,也没有指明每条路的具体方向,也就是说大致路线还是需要自己摸索。
“聊胜于无吧。”
尉迟汐站在树上,对树下抱着《岭川经》叹气的简潇说。
“要是我们进了沼泽,说不定就没有这样的树给你爬上去观察方向了哦。”简潇仰着头对她喊,“虽然说是大道,但沼泽里面也不好走……”
尉迟汐跳下来,落到简潇身边:“那就到那个时候再说。”
她瞧见了所谓的沼泽,其间确实有一条大路,想来人们在九洲的生活也不是如神话般天天飞檐走壁吧。一块面积不小的矮树丛把陆地和沼泽割得泾渭分明,有些像克拉莎草。但亚洲又怎么会有克拉莎草?尉迟汐摇摇头,把一些念头甩出去。
“……要不还是想办法做个司南吧,呜,可我不太擅长地理风水。”简潇跟在尉迟汐身边碎碎念。
“司南……啊,指南针啊——指南针,对了……”
尉迟汐拳掌相击,从包里翻找出一个小圆盘。
“……这是什么?”简潇看看圆盘,又看看她。
“指南针——就是司南。”
“嗯?!”简潇瞪圆了眼睛,仿佛头上亮起了一个感叹号,“你说这是什么?!”
“总之,是能给我们指明方向的东西。”尉迟汐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考虑一下,“其实就是司南,嗯!”还自话自说地应答自己。
不过九洲的磁场和月相都很奇怪,这个东西在这里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尉迟汐对此持怀疑态度。
“骗人!你要是真的拿这东西出去说是司南,茅山那群臭男人肯定要举着桃木剑下来砍你!”
啊,原来茅山道士也是九洲里的啊。
尉迟汐也越来越觉得九洲这个地方奇妙了,也怪不得协会里的人老是念叨着这里。
“阿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的有的,在说茅山道士是吧?”
“道士?!——不是!”
随着断断续续的争辩声,两人的身影朝着前方远去。
日头渐高,道旁树木的阴影却反常地变大,安静得有些诡异。
简潇惊觉地转过身,扫视着空无一物的后方。
“……我说,阿汐。”简潇向后退了两步,和尉迟汐背贴背。
“离我们很近。”
“他们张开结界了。”简潇侧头瞄着尉迟汐的侧脸,“怎么说呢,比想象中的快?”
“因为已经暴露了吧。”尉迟汐脱下背包递给简潇,“抱歉啊,又要麻烦你了。”
“客气。”简潇勾起嘴角,得意地应声,反手就把包收进乾坤袋里。
无风无声,但是能感觉到黑暗中潜藏着杀意。并没有特别尖锐,倒是像网一样密密地缠绕着。
“人数很多,小心一点。”尉迟汐的神经紧绷,抬手起势。
“什么——啊!”
破空声传来,然后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尉迟汐甩出锁链帮简潇弹开了一枚飞刀。那锁链从多节长枪的形态转变回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往四周一扫,一些黑衣人从树上落下来,有些从阴影中冒出来。
简潇快速反应过来奔出去,朝着飞刀来的方向突袭,将袭击她的人从暗处赶出来。
那人也反应极快,接了简潇一招,乾坤转移,以柔克刚,将简潇掀翻回去,两人顺势拉开距离,双双落到地上。
此时简潇也认出了眼前的人。
“巴陵?”她挑眉,觉得既意外又合理。
林修表情扭曲,此刻看着像身体健全的模样,但两颊深凹,双眼通红,应该是吃了不少药性猛烈的丹药来恢复。
(做到这个地步,就是为了参与这次的伏击截杀行动?)简潇扬眉,略感疑惑。
要么是他自己气性不小,要么是被林延逼出来的。
总归现在林延怕是恨透她们了。
只是不等多想,便觉他身上威压更甚,从四方袭来。简潇脸色微变,略显僵硬,扯出一个冷笑,托剑于胸前,势要弓步平刺。
而尉迟汐面前也出现了一个熟人,就是此前那个被称为“影子”的人。
“这可真是,急性子……”简潇嘟哝着,干笑两声。
战斗由林修先打响。他低吼一声,以扇为武器瞄准简潇挥出数道风刃,出招的同时周围的黑衣人也跟着袭击上来。那些黑衣人修为不高,但是机动性极强,在简潇和林修缠斗的时候屡次袭击,打简潇一个措手不及。
而另一边,影子根本没想和尉迟汐废话,直接杀招暗袭。
尉迟汐的眼前闪过一道剑光,下一刻脸颊便被划出一道血痕。她心里思忖一下,在目视到下一道剑光之时便立马避开,却仍然被削掉了几缕头发。
接下来似乎就没有时间给她细想了,影子的进攻接连不断,招式凌冽,攻击性极强,目标很明确就是她的首级,让人不得不绷紧了神经去应付影子的连续杀招。与此同时也要应付另一些人的突袭。
影子的对战意识比之前那个叫成颂的人要尖锐很多,几番交锋——或者说看上去完全是尉迟汐单方面被压制,她身上已经多出了数道划痕,斗篷和衣服也被划开了几道口子。
速度上来说,她并不是不能跟上对手,但是现在的情况……
尉迟汐把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眼神微变。
影子忽然像察觉到危险的野兽一样,脖子一紧,本能性地想要逃开。
现在不是时候……
压力一闪而过,影子有些疑惑。
尉迟汐余光从另一方“战场”上扫过,最后还是把手从匕首上拿开,随着影子的行动躲避着。
好像那一瞬间是影子的错觉。尉迟汐之后再没什么动作,似乎确实无暇反击,看着像已然陷入凭着本能在格挡的境地了。
说不上手忙脚乱,但显然节奏被人带着走。这种情况很容易让人烦躁,以至于引发一些恶性循环。
身处这种情况的尉迟汐本人面上却看不出喜乐,这让影子其实有些打鼓,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接连后退的两人,背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而敌人已然把她们围住,一拥而上。
一个念头自简潇脑海中一闪而过——如果刚刚背后有人袭击,自己应该没法全身而退吧。
简潇也全力扛着林修那方的威压,肩膀和拿剑的手腕千斤重,只觉得胸闷气短。
尉迟汐呼出一口浊气,瞳色变浅,睛如闪电。
“燃烧吧——”
察觉背后的空气温度骤然上升,简潇条件反射,捻诀召唤出水盾把自己围起来。
尉迟汐脚踩的地方忽然迸发出火焰,以旋风之势向四周散去。所有朝她们扑来的人都猝不及防被爆裂出来的火焰震飞,而简潇站在离尉迟汐最近的地方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影子闪回极快,但仍然免不了被火焰燎到,且扑灭无果,他只能把整个手臂的布料都撕下扔掉,那点布料瞬间就被火焰吞噬殆尽。
他脑门冒出冷汗,端好架势,重新审视起刚才那个被他压着打的人,不敢再贸然进攻。
“……挺能干嘛。”简潇去除水盾,向后和尉迟汐紧贴着背。
召唤出来的火焰如漩涡般仍然围绕在她们身边,令其他人接近不得。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逆转颓势。
尉迟汐的头发变成橘色的部分也变多了,简潇好奇,多瞄了两眼,目光从尉迟汐脸上的划痕掠过。
“阿汐,我有个提议。我们交换对手吧。”简潇被热得出汗,抬手抹了下下颔。
尉迟汐瞄了她一眼,没应,而是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别和我闹别扭,听我的,你不是相信我吗。”
尉迟汐收回了视线:“去吧,我的火焰不会伤到你的。”
简潇勾起一抹笑容:“真爽快,我喜欢,那么——”
两人同时转身调转方向——
破开火焰冲出来的并非自己一直警惕的人,而是另一位、应该在和比她修为更高的林修缠斗的少女。
影子惊讶万分,向后一跳就要拉开距离。
“给我站住——!”
蕴含了灵力的话语,灵言,在修为差距加持之下展现出强力压制效果。影子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缠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简潇手握缠着火焰的剑向他刺来,先平刺后挑斩,剑气翻涌,发出空爆声。
噗呲——
强烈的求生欲望冲破了束缚,影子向侧面扑去躲开了袭击,在地滚了两圈蹲定。
然,还没等他缓口气。
此时简潇走以燕子穿林,如鬼魅般绕在影子身后,断水剑因积攒灵力而被耀眼的天蓝色光芒包裹。
金丹的修为,放在整个九洲实在说不上什么威压或者强者,但影子这样的存在,是家族中为了暗杀和护卫而专门培养的。为了防止他们叛乱,这种人被限制不能有高修为,多是三以下的杂灵根,血统也被打下烙印,但是又要有战斗力,于是隐匿功夫到家,专练杀人技巧,有时甚至能轻松越阶突破防御结界。
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一旦暴露于人前,就真的非常容易被反杀。
(只要能抓住——!)
简潇的眼瞳倒映着影子的粗糙防守姿态。
(——得手了!)
周围传来两声惨叫——从炽热的火焰中迸射出两发火焰弹打击到周围的黑衣人身上,林修震惊一瞬,下一秒满身缠着火焰的人就冲到他的面前了。
先前布下的防御符紧急自主发动才让林修挡下这一攻击,但仍旧被尉迟汐一拳打飞。其他虎视眈眈的打手见状一拥而上。尉迟汐双手结列字手诀,缠绕在她身上的火焰以她为中心形成了新的火焰漩涡,将所有突袭的人卷进来。
“去——!”
林修出三清指辅以水之符咒,被召唤出来的去与火焰缠斗起来。
刚才尉迟汐那一拳打得林修肋骨生疼,手脚都开始发软,仿佛回忆起了先前的恐惧,此时看见尉迟汐正在同自己召唤出来的水流缠斗,他的心里是快意的。
只是这样的快意并没有持续多久,水火相冲,爆出大片蒸汽,很快双双尽都消失。而此时他们带来的护卫已经因为突然爆破出来的火焰而损伤大半。
林修咬牙,挥手间许多黑蛇从他的宽袖中被甩出来。
尉迟汐一边向他靠近一边躲闪着袭击过来的黑蛇。她的行动无法被阻止,那些蛇的动作落到她眼中便像放慢了一样,毒牙从她的脸旁擦过,还能看见上面透明的毒液。
(被这个咬到的话会很痛吧……)
她甩出锁链挥开朝她袭来的黑蛇,但一条三指宽的白腹黑背抓住机会绕着锁链往她左手上爬。
蛇的尾巴藏在林修袖子里。
和尉迟汐对上视线的时候林修便感觉不妙,果然下一秒那根软趴趴的锁链一下子硬成棍状,复又像多节枪一样裂开,将那爬上来的蛇反而缠住了。
到底是谁的机会,现在不好说了。
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烧起来。那“蛇”本质是符咒与林修的手所化,火很轻易就顺着蛇烧回了林修的袖子上。林修尖叫一声,使劲向后拉扯。尉迟汐趁此机会闪现近身,右手挥拳——她的拳头上也出现了和锁链上相似的灵力回路——然后对着林修的脸揍了下去。
燃烧着的蛇——或者说林修的手——也被放掉。这一拳比先前的打击都要沉重,林修飞出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他手上的火已经熄灭了,但留下了严重烧伤,肩膀脱臼,爬起来的时候咳出一滩血。
事情发生得太快,围在旁边伺机偷袭的黑衣人都没来得及做反应。
再抬起头来时,他的眼中写满了恐惧:“你……这家伙,这种力量……是人类吗……”
就算是同等级的体修也不可能挥出一拳打碎高阶防护符的拳头,也得佐以拳法或身法来提升力量才是,但是——
“为什么,你……”
林修开始发抖,那种恐惧又萦绕在他心里了。尉迟汐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他觉得压迫感甚重。
(会被杀掉的——!这次,是真的——)
“……不会杀掉的哦。”
尉迟汐松了拳头,轻声呢喃。
“唉……?”
嘭——!!
背后传来一声巨响,连地面似乎都在摇晃。还没反应过来的黑衣人们全都被吓得下意识退了两步。
一个黑影从后面飞来,同样在地上弹撞出几个小坑,又在地上拖出一长条痕迹,最后停在离林修不远的地方。
是影子。
“——怎么会……”
林修肿着半张脸,看着已经晕死过去的影子失言。
“哼哼,剑身打。”简潇轻巧地落到尉迟汐身边,语气得意,扫视了一下。周围还站着三三两两的人,但是已经不成气候了。
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尉迟汐立在那里,浑身没有任何攻击意图,“那样粗暴对待你的剑,剑会哭的哦。”
断水剑虽然是硬剑,却是纤细身轻一类的剑。被简潇用来“打”,实委有点乱来。
“什么嘛,教训我?明明你自己还老是用你的锁链去戳奇怪的东西。”简潇扛着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这是铅锤,它真正的作用是平衡力的。还有,并没有戳奇怪的东西。”
简潇哼了一声,没接话,而是把视线转回了林修那边。剩下的人全都围到了林修和影子身边,但是都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如此,是用了什么禁药提升实力吗?难怪现在已经察觉不出他的修为了。”简潇的视线与躲在人后的林修对上。
他身上的符咒已经被尉迟汐烧尽了,就在尉迟汐毁掉那张高阶防护符的时候,所以简潇能轻易感知到林修的情况:体内灵力过盈且混乱,不用探测也知道肯定把经脉冲得鼓鼓囊囊,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经脉碎裂。
林修被戳破了心思,神色变得有些癫狂。
“炉鼎交易,禁药……看来林家的问题有点大啊。本来打算就这么走,结果现在——”
简潇看了尉迟汐一眼,尉迟汐耸耸肩,对她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简潇露出满意的微笑。
“那么,现在就是拷问的时间了。”
——那边神经紧绷的家伙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而目睹这一幕的尉迟汐:
“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面啊。”
“……所以说你给我闭嘴!”
3
“喵——”
猫叫消失后,走廊响起了脚步声,以及女孩的呼唤声:
“麦哲伦,你在哪里?……是在这边吗?”
外面看来豪华的正统双层苏式合院,其内部倒是颇为现代化的简约原木风格。一楼角落、靠着庭院的房间,虚掩的门后面传来一声声猫叫,女孩顺着猫叫声找过去,走到房间面前的时候脚步下意识顿住了。
麦哲伦——蓝瞳的白猫从门的缝隙中钻出来,对着面前的人乖巧地叫了一声。
女孩露出一个笑来:“麦哲伦,怎么了,突然跑到……这里来。”笑容随着尾音一同消失了。
她将猫抱起来,抬起头,露出藏在前发下的双眼,显出全貌,样貌竟然是同尉迟汐相差无几。只是她一头纯黑发丝披散着,包括前发在内都比尉迟汐稍长;身穿绿字母白短袖和牛仔短裤,还带着黑白格蚕丝围脖。虽然同样板着脸,但没有那样硬冷,气质和风格上俨然与尉迟汐相去甚远。
“这里是……”她把猫抱在怀里,心不在焉地揉捏着猫咪的后颈。麦哲伦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相当舒适的模样。
女孩在门口站了许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最后她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被收拾得很整齐,装修风格与外部一致,没有做任何自我风格的改动,甚至书桌上都没有任何私人物品。也是因为太过整洁、单调了,所以显得丝毫没有人气,像是样板房。
“……你这家伙,平时就喜欢在家里乱窜,今天居然还敢来这里。你没有弄乱什么东西吧。”她声音微哑,比尉迟汐说话有感情得多,稍微使力捏了一下猫咪的爪子,被猫爪无情地挥开。
环视一圈,倒是没看见什么弄乱的地方,就是书桌上唯一的东西——相框被扣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猫干的。她走过去,扶起了相框。照片上是三个女孩,其中两个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是双胞胎。两个人的神情不一,左边的孩子咧嘴大笑,眼睛都眯了起来,双手比着V;右边的那个带着浅浅的、温和的笑容,腰板挺直,右手背负,显得不像个小孩子;在两人中间的孩子则笑得略显羞涩腼腆,坐在椅子上,拉着左边人的衣服。
手指下意识摩挲着右边那个温和浅笑的孩子。
“姐姐……”
尉迟瑾喃喃,神色逐渐从眷恋变得落寞。
“也就是说,你们顺利把人‘抓’回来了?”坐在首位的林延双眼通红,声音陡然拔高:“开什么玩笑,我下的命令是把她们杀掉,斩草除根!直接把首级给我带回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让林修那个废物东西来见我!还有把人给我一并带过来!!”
“林修大人和其他影卫现在都在治疗,所以……”
“废物,居然还敢忤逆主人命令!!”林延正欲暴起,但动到一半就弯下腰来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脸色变得青紫,“滚,滚下去!等林修醒了让他来给我解释!现在——那两个女人,立马去给我杀了,不要留下隐患——不,等等……不能这么轻易……”林延忽然安静下来,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指甲,自言自语好一会儿才下令,“把人给我看好,等着拍卖会的时候把她们挂上去!”
蹲在下方的人沉默了一瞬。
“还等什么!去,把人关进地宫里,然后把林修弄醒了,让他立马来见我!”
影卫缩了缩脖子,点头应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退出房间,全身被黑色包裹的影卫松了口气,站在门口像是在发呆。
这时,梁上倒吊下来一个人。
她抬头和来者——尉迟汐对视,眨了眨眼睛。
尉迟汐把伪装成影卫的简潇拉上房顶,两人找了个小院子的房顶在上面藏着。
“怎么样了?”
“要把我们拉去拍卖会呢。还不如把我俩带到他面前去,好给他两耳光。”简潇瘪瘪嘴,“居然还要开,看来‘货物’还有。”她望向庭院最后方那个突兀的楼阁,“地宫入口就是那儿,你还记得吧,我们前天晚上就是从那边出来的,那里同样也是防卫最重的地方。那栋阁楼,不知为什么总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
那天晚上,她们被挟制着跟着林延,也没有什么机会观察地宫出入口。
“比如说幻术,或者结界吗?”
“大概。”简潇含糊应答。
“……那果然还是要想办法进去探探路才行。”尉迟汐做沉思状,“结果,还是不能直接干掉他。不过也正好,这样才好斩草除根。”
结界对尉迟汐来说形同虚设,但要是幻术就可能有点麻烦。
“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都说了很危险了。”简潇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根本没强到可以横行霸道的程度吧。首先,你根本就不熟悉九洲的战斗方式。”
尉迟汐对着简潇眨眼睛:“但是我可以做到的。”
“怎么还意外的好胜。”简潇露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表情,“或许你可以做到,但很多时候你的做法都说不上最优解。”说完,她向尉迟汐扬扬下颔,发出一声轻轻的“嗯哼”。
尉迟汐一副不打算反驳的样子,捻了捻手指。
“你看,之前我让你和我交换对手——”
她说的是与林修和影子的那场战斗,尉迟汐自然还有印象,她在影子手里被带走节奏的样子似乎让简潇印象很深刻,不过尉迟汐无意跟她辩解太多。
“‘给你一些时间她未必不能逆转颓势。’——现在你的脸上就写着这么句话。”其实尉迟汐的脸上并没有表情,也没在想这个,但是简潇只是这样说说而已。最重要的是她明白这家伙根本没有在反省,“的确,你很有实力,也未必不能凭自己做到反杀。但是相对你会付出什么呢?受更严重的伤,和影子缠斗更久,而且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你也没办法说你绝对有把握获胜吧。又或者说,如果获胜的代价很大,那你得到的‘胜利’真的能算胜利吗?”
尉迟汐垂下了眉眼。不管怎么样,对简潇严谨的态度她没法否认。
(嗯,这才是一副听训的模样。)简潇满意地想。
虽然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你不擅长对付影子这样技术类的家伙,正巧我不擅长对付林修那种修为比我高的家伙。所以我们俩互换对手完全就是上上选,不是吗?所以现在主动权到了我们手上——我们都打进林延老巢了,那家伙还在做梦呢。”简潇笑得得意。
尉迟汐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你看出来了?”
“指什么?”
“我的战斗方式。”
“勉勉强强吧,但是不明白的地方还有很多。”
应该不至于,毕竟当时那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除去……反正她也有其他手段,没打算让自己受困。
尉迟汐呢喃了一句什么,简潇没听清,而后没等她发问就被接下来的话带跑了思绪。
“……九洲——昆仑那边都是你这样的人吗?”
“不好说呢,等我练成元婴,就不会被怕灵压这种手段了……不过我自认为还是挺厉害的,起码你不能再说我有勇无谋了!”
还惦记着这个呢。尉迟汐无言,如今只想结束这个话题:“对不起。”
“嘻嘻,我也喜欢你这种地方。”被哄的人立马顺杆子下坡了。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唔……现在嘛……”简潇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鼻腔中充满着潮湿的味道,还夹杂着血腥味。手底下传来有些奇妙的感觉,滑滑的,很是冰凉,像是石砖铺出来的地面。
“为什么,我会……”
爬起来的时候后脑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脑子发懵,林修发出“嘶”的一声,按住自己的头,却摸到一手黏腻。
“什么——嘶,这是,血……?”
记忆寻回,林修震惊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被关在笼子里。所处的位置也很熟悉,正是自己见过无数次的“地宫”。
他大脑空白,冲过去握着栏杆大喊:“有谁、有谁在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喊声造成的回音。
无端的恐惧从心里蔓延,林修开始发抖,身体上的疼痛也在牵扯着他的神经。
不过这里确实不只有他一个人在,他忽然注意到了他身边还有一个笼子,里面关押着的正是影子。见到不省人事的影子,林修心里升起模模糊糊一个猜测,惧意更甚。
“影子……喂,影——”
声音戛然而止,原是林修眼前阵阵发昏,由于不可抗力地倒在地上抽搐两下,视线努力集中在晕倒在那里的影子身上,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不出几秒便再次昏迷过去。
坐在笼子上的两人——尉迟汐和简潇——后者收回正在注入灵力的手,露出贴在笼子上的符咒。
催眠符。
“又昏过去了。”尉迟汐盘着腿,凑过去观察那枚符咒,“效果怎么样?”
“健全的时候不好说,但是两个人现在都很虚弱,所以这样效果微弱的符咒也能派上用场。这就是智谋。”简潇夹着一张新的符咒晃了晃。
“也是呢,我也记得催眠符这东西只要被察觉到就会失效。”
“这种地方倒是一样的呢。”简潇把符咒收回去,也学着尉迟汐的样子盘起腿,“接下来就是等着了,也没有其他办法。到时候我们直接突入拍卖会场怎么样?两个人一起大闹一番!”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这样。”
“嗯?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哦,比我们之前商量的气死林延要更有规划感吧。”
“明明都是你提出来的。”
“啊,对了,这个给你——”
简潇从身上掏出一枚戒指扔给尉迟汐。戒指无甚特殊,只是镶了一颗尉迟汐从没见过的白色石头在上面,也不像珍珠,倒像玉石。
“这是什么?”
“储物戒,从林修身上薅来的,里面还有不少符咒。我看你应该不要符咒,就自己收下了。但是戒指我想你应该需要,比如装你的包什么的。神识已经抹掉了,用了点手段,让林修自己抹去的,保证干干净净。你的包也帮你放进去了。”
尉迟汐把玩着戒指来回翻看,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发呆:“……这个,怎么用?”
她可以理解乾坤袋——其实现代也有这种道具,西方也有类似的东西,但是制作材料都比较少,所以很是稀有——但储物戒确实是她第一次接触。
简潇也被问住了,思索一会儿:“就是……你把你的灵力探进去试试?”
她的灵力——这倒是把尉迟汐难住了。她稍微试了试自己的方法,让灵力去催动物品,确实感觉隐隐约约触碰到了什么别样空间——
啵。
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破空声,尉迟汐的脑袋猛然向后仰,吓了简潇一跳。
“怎、怎么了?!”
被拒之门外了,灵力也弹回来了,脑子像是有电流窜过去。
尉迟汐按着额头,垂下头:“感觉……像被人弹了个脑蹦子。”
“……哈——?”
尉迟汐甩甩头,望着简潇:“可能,不太行……”
简潇欲言又止,视线在戒指和尉迟汐脸上来回,再开口时有些口不择言:“就,注入灵力,然后神识,应该都……那怎么办?”
“……我再试试吧。”
尉迟汐深呼吸一下,瞳色渐渐变浅变亮,手背开始蔓延起灵力回路。回路顺着指尖攀上了戒指,本来素净的戒指开始蔓延出相同的橙色方条。
简潇也跟着屏住呼吸,视线一瞬不瞬落在那枚戒指上。
半晌,光芒渐歇,尉迟汐眨眼之际眼睛又变回了更深的琥珀色,灵力回路的长条也完全缩了回去。
“怎么样了?”简潇紧张地问。
“嗯,大概明白了。”尉迟汐点点头。
是灵力性质的不同吧。九洲这边的所谓“功法”,第一要义是“引气入体”。然后进入人体的灵力似乎发生了什么质变,一言蔽之就是带上了“个人特征”,所以尉迟汐这种牵引外界灵力催动的做法,被这个世界的一些有限制能力的道具排斥——比如她手里的这个储物戒就是例子。
“唉——怎么做到的?”简潇是真的好奇,她现在也开始逐渐适应尉迟汐的特别之处了。
“我的能力的原理,其实就是‘解构’。”尉迟汐思考了一下,取出一根小铁杵,“比起无效的语言……稍微给你演示一下吧。”
简潇往尉迟汐那边坐近了些,好奇地凑过去。
小铁块被托在掌心,随着尉迟汐注入灵力而像以往一样开始攀起橙色长条状的灵力回路。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那条小铁杵开始扭曲着改变形状。简潇眼睛都瞪大了,眼睁睁看着那一根小铁杵逐渐变软、自发拉成长条,慢慢勾勒出铁链的模样,到最后真的被重新塑造成了一根小铁链。
她震惊地抬起头,看了看尉迟汐,又看了看锁链。
“这就是‘解构’。”尉迟汐拎起那条细长锁链在简潇面前晃了晃,“其实也可以说是重组吧。”
“这、这也……世界上顶级的炼器师都没听说过能做到徒手……”简潇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