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酒神让人们集体狂欢。
⚠️偶像x粉丝的syls
“纱夜，平常要抽烟的吧？”
“诶？”
搭建在地下室的剧场总是密不透风。因为大多不配备采光的天井，人工光线变成了营造气氛的决定性因素。对季节时间还有温度的体感统统在这勉强塞下过量躁动的狭小的空间中被压缩至淆杂不清，稀薄的空气、工作人员按压秒表计时的机械声响、简易布帘根本挡不住的人们情绪激动的对话、汗水蒸发的味道、面前不足半米见方的廉价小桌上铺的墨绿色绒布桌布，还有回荡在头顶的方才演出时劣质音响过量的杂音，都让冰川纱夜暂时没跟上对方的问题。
“纱夜第一次愿意和我握手呢，以前都没机会仔细看，纱夜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其他手指颜色要深一点——吸烟造成的吧？”她笑着，又跟着话语看向被她握住的手，像是在确认猜测，“都是纱夜手太白了，虽然现在光线不好，但是看上去也有些明显呢。”
“啊……是。真是不好意思。”
“诶、诶，我是不是那个意思啦！我身边也有很多人抽烟，所以才会知道？只是每次来纱夜身上都很香，完全闻不到不好的味道嘛。”
“……谢谢。”
“不要这么别扭嘛。”她低下头，将鼻尖几乎是凑到冰川纱夜的手心，棕色的长发随重力垂下，露出的耳垂上银色的碎钻耳钉来。
啊。
她当然注意得到冰川纱夜手指不自然的动作，于是抬起头，发现后者停留在她耳侧的目光。
“啊，纱夜，好看吗？”
“……比我想象的还要适合今井小姐。你不讨厌真是太好了。”
“纱夜～我可是很喜欢呢？不过现在才注意到吗？”
“不……昨天公演的时候、”
少有的靠前排的位置，且绝大部分时间正对今井莉莎的站位。在取票机上拿到今天的门票时，冰川纱夜很难不承认自己有为此感到一点开心。售卖无酒精饮品的吧台挤满购物的人们，仅有的两张小桌子堆满前来观看演出的人的随身物品，椅背上也挂满不同颜色的应援毛巾。蹲在仅有空地上的粉丝摊开生写相册或装其他周边产品的收纳物，往里面填充更多新的物品。
起初几首歌，灯光师不注重把台上的每一位成员都照得能让台下的观众看清楚样貌，后者擅长努力，哪怕是在彻夜的黑暗中也能够靠着想象临摹钟情的偶像的各种姿态，更何况梦中的人现在离着自己最多不过数十米。薪水不足以让他们认真工作的员工更在意镜头的方位，好像营造职业偶像现场的光环不如摄像师的作品重要。
统一风格的公演服，冰川纱夜见她们换过好多次了，但总体还是印象中符合印象的那种印象，具有人一眼便知用途的特性。偶像不改变大的前提下费尽心思做衣服细节的改动为了成为看着自己的人有些谈资和臆测的可能。
是的，那些细节在眼里清晰可见。高出观众席的舞台明暗交替，预料之中，今井莉莎的裙子比任何队友的都短。不需要担心什么，随她轻快的舞步上扬的裙摆下，有点紧的安全裤勒住她大腿内侧的肉，在不为此准备的灯光下很快跳走。她喜欢新的东西，比如今天是脚腕处松松垮垮的脚链，冰川纱夜好几次都担心这不适合跳舞的链条会在偶尔激烈的舞步中影响她的动作甚至割伤她的肉体。剧场狂热的受众用几近歇斯底里的整齐的无意义叫喊配合劣质音响借狭小空间更震耳欲聋的乐音。冰川纱夜感到自己的格格不入，专注从今井莉莎裸露的肌肉起伏的线条上判断她如何发力，她用尽全力完成某首曲子的时候，汗水几乎要洒到面前坐席的观众的脸上来。
而银色的耳钉间或反射的舞台灯有些刺眼——记忆中学生时代平常的周末会去到的家附近的商场远没有面前这座矗立在全东京地价最高的有些历史的红砖砌外墙的大楼来得豪华，而习惯写字楼在身穿统一制服的公司员工按照统一步伐移动下流动的空气的冰川纱夜不太适应商场混杂了好多种不同味道的香氛，只觉得鼻尖莫名发痒。送出从这里购买的商品时要摘掉价签——万幸它被戴上的样子比冰川纱夜在眩目的玻璃柜台面前想象它被戴上的样子还要耀眼，打消冰川纱夜因闷人的香气们扰乱得一时回忆不起今井莉莎到底有没有打耳洞而忐忑的疑虑。
“纱夜，”偶像捏了下自己的手心，“在想什么？和我握手也要走神吗？”
“没有，今井小姐，对不起。”
“不准再给我道歉，不然我要生气了哦？”她的脸上却露出更灿烂的笑意。
“今井小姐看起来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
“因为见到纱夜很开心嘛。”
“……谢谢。”
放在一年多前，这些还全都是冰川纱夜人生中未曾涉足过的领域。东京藏匿无数个类似的地下室，助长无数隐秘的梦想和汗水的生长。如果说凑巧也是命中注定，那冰川纱夜无可辩驳，彼时偶像团体还远未像现在这般不用为了每周门票的销售情况发愁，动员全体工作人员在街头干每一个类似走向巅峰的组合在日后采访中都会提到的诸如发传单的活动。有人拦住冰川纱夜，说有空来看看吧。
怎么连这条街上都有了推销的人。冰川纱夜接过传单，客套地道谢，头也不回走去地铁站，在拐过发给自己传单的人没法看见的路口后把手中的纸张捏作一团塞进公文包。雨天让站台更拥挤，冰川纱夜站在队尾，回想工作上可能会有遗漏的地方，思考回到家后该怎么安排待处理事项才能把效率最大化。项目临近收尾，现下是最忙的时候。与便利店两瓶啤酒，熟食包装盒里的煎饺，手提电脑静音按键一起捱过漫漫长夜。来到早七点的有轨电车，摇摇晃晃，天空混合云朵和雾霭的灰蓝色，天气是唯一会变化的东西。十分钟午餐，公司在茶水间提供吸烟点。爱好在很多年前被搁置，假日无所事事，工作就成了新的爱好。巨大的秩序用理智的模式吞噬时间……或者一切，世界按照少数人描摹的梦幻发展，其他人负责重复重复重复。啊，太久忘记抖的香烟的火星掉在左腿上，烫了裤腿一个洞再扎进皮肤。用手第一下没有掸掉，好烫，冰川纱夜随手从桌上抓住什么东西，一张皱巴巴的传单。可能是那天从包里取出来的时候抚平的，留下不可逆的折痕。油墨印刷的地址离家很近，看在帮我弄掉烟灰的份上，冰川纱夜想，等项目做完去看看好了。
“纱夜的手表，是我喜欢的明星代言的诶——纱夜有看过他最近新的电影吗？”
“不，我不太了解……是妹妹送我的礼物。”
“哼哼～有空的话看看嘛，我可是为了它留了好多眼泪，还有，记得代替我向日菜问好哦。”
“今井小姐的喜好很可爱。我会和日菜提起的。”
“下一次把妹妹也来带来剧场？双胞胎的话，是不是和纱夜长得一模一样？我连兄弟姐妹都没有呢，好好奇有同龄人一起长大是什么样的感觉。”
“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我不太确定她有没有时间过来剧场，但我一定会和她沟通，今井小姐。”
“冰川家都是工作狂哦。”
“……我倒不觉得日菜是会把所有时间放在工作上的……我也不是……”
“那纱夜除了来看我，平常还喜欢干什么？”
平常？还能干点什么呢，生活不像这般提出问题，那会使对话变得平等。好在比起回答，解决问题才是冰川纱夜擅长的，它发生什么，冰川纱夜接受什么——生活是留给像今井莉莎这样的让它变成工作的人使用的。醒过来时已经中午，没有精力计算食物需要如何做到平衡，借刚醒来还处于峰值的意志力，略过前两顿饭轻而易举。咖啡什么都不加，无蔗糖的饮料也要注意甜味剂的成瘾性。平日花很多时间在这张脸上，有演出的日子比例还要更大，毕竟这是能让粉丝看见的门槛最低的东西。下午排练，空闲时间外出去到时髦的店铺，拍一两百张照片挑出一两张来修图是这个阶段最耗时间的工作内容，配上无关痛痒的文字，是粉丝期待看见的生活，但什么都不能太多。吃过几口后放下餐具，减慢进食速度留给大脑反应饱腹的时间。镜头公平地放大所有热量。
“……”
“被我猜中了吧？”
今井小姐。
地下室被陷入狂欢的人群夺走空气，缺氧令人头脑发昏。看见暧昧的躁动的熟悉的香气绕在偶像没有任何遮拦的颈项，埋在皮肉下的骨节共振她说话的节奏。她还是拉着自己的手，在漫长的找不到话说的两分钟里，就像今井莉莎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冰川纱夜向来觉得她的工作不容易。
“我的名字可不是问题答案哦，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纱夜这样叫我呢。”
“我只是习惯这样叫人。”
“嗯～？既然纱夜这样说、不过，我还是想听听纱夜叫我的名字，嗯？叫来听听？”
“……今井小姐。”
“好冷漠～话说纱夜，有看见我前两天发在SNS上的动态吗？”
“最近那家很有人气的餐厅？今井小姐那天的发型很好看。”
“是吧是吧？难得休息日就偷懒什么造型都没做，结果大家都说感觉很棒——纱夜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我看见了。”
“之前就和说过了、纱夜不发消息我就不知道纱夜有没有看见？”
“……我明白了。”
“是吧？啊有时间的话，可以去那家餐厅试试哦，和我吃一样的东西——”
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履行本职的工作人员并不在意，语气不善地提醒两人到了结束的时间——终于结束了吗——不是冰川纱夜不期望和偶像见面，只是与今井莉莎的会面始终在心中倒数计时，从公布日程的每一次活动，代替诸如纪念日旅行谁的葬礼成为人生在这个阶段想要记住什么的节点。每一次，冰川纱夜想，要去见她的倒计时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重置成还能看着她多久的倒计时，走针的声滴答声拽紧心脏，拖着冰川纱夜走向注定的结局——而今井莉莎再次握紧自己手终于也在工作人员开始不耐烦地催促下松开，在离开那张不足半米见方的劣质的墨绿的绒布桌布铺的自己的身后说，纱夜一定要再来看我——那家店也记得要去试一试——
试一试……食物吗。低下头，冰川纱夜下意识在口袋中寻找烟盒，又想起来室内禁烟。手指摸到钱包皱巴巴的皮革，前阵子还说要换个新的来着……吃什么真的好像没那么重要，钱包……今井莉莎的照片。塞在透明薄膜的后面的，印在三寸的相纸中，今井小姐，夏天的海岸，薄纱边缘浅紫色的蕾丝边连缀远处落日余晖晕染海面的光影，光洁的胴体在镜头底下散放隐约诱人的馨香。不在聚焦处为扬起的长发添上曚昽的柔光，镶蓝色宝石的饰品在海风底下飘摇，从遥远处传来空灵的响声，她涂水蓝色指甲油的指尖挥舞烟花绚烂的轨迹，今井小姐，用她永恒的笑容面对镜头……
钱包再里面，刚以崭新现金发放的工资和奖金整整齐齐。房租和这个季节可能的水电费，留下饭钱，要不也开始戒烟，家里有存货可以应付。这样算下来，冰川纱夜合上钱包，新发售的单曲还能买七十八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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