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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猎犬

Fan Fiction 同人 15422 5471 Mar 25,2023
狐狸是天堂的猎犬。
⚠️神父sy,宗教因素
和路上看见众多的行人一样,今井莉莎一次也没有进到那座教堂里过。它离公寓不足百米,但因为不信仰,今井莉莎没有兴趣也不能分辨出每天上下班都会路过的基督教教堂到底属于什么教派,如果不是高悬门头的十字架和木造的尖顶,认出这座破败的建筑物是教堂都有些困难。供奉神灵的场所往往漂浮另一个宇宙的气味,今井莉莎平等地避免任何与宗教有关的分子,那难免让她想起父亲的葬礼。
父亲在三月底去世,走得突然,于是猜测是那块导致他摔倒的石头引发了心梗,来解释他为何没有留给家人逗留在医院体验漫长的折磨的机会。因为死亡的降临不过瞬间——算上这个月剩下的日子也就过去的五个月——所以让今井莉莎感觉已经过去好些年;也因为数不清的日子们循环往复,昨天是今天,明天是前天,看不见如何意外的模样,父亲的死亡反倒坐上证明今井莉莎还活着的证人席,迎接出生上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出新的小孩继续重复直到她的那个和父亲一样的结局。
三月末,那天下雨,弄得去佛堂的路上湿漉漉的。今井莉莎在母亲的斜后方正坐,看后者向来人表示谢意的后脑勺不断垂下抬起,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中钢琴键般规律地排着黑色和白色,她也曾经这样看着她的母亲。佛堂干净而明亮,请来的僧人念着听不懂的经书,手中的念珠在顺时针的捻动中分不清数量。围绕父亲遗像摆放的花束盛开得刚好,照片中的他穿着最爱但这几年因为体重的变化开始不合身的定制西装,很多年前裁缝说这个面料足够应付很多年。就着酒饮的晚饭人声嘈杂,称得守灵的夜晚更加寂静,剩下窗外雨水无目的地配合这仪式。喝了些清酒今井莉莎坐在灵堂前,听着母亲和她不怎么见面的妯娌围成的小圈子传来断续的低语和啜泣,和过往参加过的葬礼一样令人昏昏欲睡,除了面前摇曳的火光,今井莉莎一时间竟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与父亲有关的记忆,只能一遍又一遍看他尚且存在的肉体,等着肉体去到该去的地方,灵堂就缩小成神龛般的大小,放进主人在大国解体前购入的砖块们的一角。今井莉莎在那里长大,觉得双车道的马路对岸遥远得仿佛新大陆,大洋则在黄昏后开始面目可怖。恐惧携带着自由的呼唤,今井莉莎徘徊在对冒险的厌恶与天性的渴望中,因为可以选择,才不知去向何处。
母亲,自我从未意识到的权力让她出生便戴罪,在绝经后迎来自由,领着新的生活再次进入笼中。父亲,自诩自由的人,追求不自由的枷锁,和他的国家他的银行绑在一块,没有离婚也没有自我了断,终于在吹散那些泡沫的前一天咽气。扛过席卷整个亚洲的海啸却被命运的石头指引去了教人信仰的自由。今井莉莎不知道如何选择,学着所有现代人的做法一拖再拖,拖到最后总要有个结果,大不了,今井莉莎想,最蠢的也不过根本不相信概念只期待在感受上为人不齿的……爱着。
当然不能说出来。爱多么轻浮呀,连痛苦都是供人评论的借口,目的在掩饰空虚的发酵物的共同作用中遮遮掩掩地靠近,打发掉今天西沉的暮色。今井莉莎从父亲那里学习过沉默,明白了晃眼霓虹灯为何令人夜不归宿。首先,买菜做饭负责有人能够享受到的快乐,每天的工作则负责挤压绝大部分精力,把本来属于食材制成菜品的那种需要时间沉淀的乐趣变为奢侈品。今井莉莎瘫软在沙发上,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回想着今天课长不屑道理彰显有限的权力的辱骂,于是等待洁净的碗筷在洗槽中等待再等待。恋爱作品中只会提到人们多么期望回到家时见到电灯的暖色灯光,却不写灯光背后的人的轨迹。其次,公司是学校在社会上的衍生,没有什么新的花样。工位上的绿植公仔日历在由公司统一订购的台灯可切换的冷暖色灯光中变换颜色,随后没入机械按键响动的阴影中,今井莉莎锁上抽屉,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微笑着给周围还在加班的同事们道别。新约了人事部的小姑娘,新来公司不久,吃饭时候还会谈论工作中遇到的对象。今井莉莎不固定饭友,甚至来者不拒,总是安排到很后面的日子。把这些算作工作的父亲与这样期待的母亲和千千万万的他们共同决定了酒屋产业的繁荣。然后,皮质沙发总是飘着特定的味道,香味是东京夜晚的锚点,让人分清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巨大的水晶顶灯闪耀着朦胧的暖光,墙面的浮雕刻造型优雅的鲜花或众神,阴影就去到浮雕底部的线条,去到香槟杯的脚底。身着华服的男女低语寻求绝不关联生活的认同,用除了活下去外并不能想象出其他所有然的劳作,依靠这样的集体活动确认为人的,无休止的劳作的成果换取为何劳作的来自他人劳作的安慰。其中最奢侈的并非人的造物,并非用发现发明的等价交换物换取的造物,而是向着死亡的注定的生命的挥霍,不可避免的浪费——接连送到面前的酒杯阻止人们早点回家,换取这座城市延绵不绝的生命。
不用给我倒酒的,男人们才在意这种事情。今井莉莎一边笑着给后辈说一边想一不小心就混到了这个年纪,过不了多久也会步父亲的后尘。意义呢?今井莉莎通常不想那么深,只是葡萄酒好于烈酒,喉咙不抗议,食物格外美味,醉倒的过程被延长,想象的神经开始漫无边际。女人聚会的永恒话题中,她们谈起恋爱,谈分分合合的对象,约会的对象,相亲的对象,细数男人们的恶习,再祈祷般地恳求万能的主降下一个完美的男人来到身边,谁的主都可以,宗教也不过是一个具象,把人们现下的苦难凝结去未来的愿望的转化工具。追求各不相同,但都为了解脱。既然为了解脱,那在现世的意义呢?存在说谓语的过程本身就是意义,语言又举证反例,进入各种构造的迷宫中。
不愧是朋友,穿着很符合今井莉莎审美的红色短裙,在走去厕所时裙角微微晃动,不知为何令今井莉莎回想幼年时夏日的祭典,蹲在临时支起的沿街摊位前,用薄纸做的网试图捞上岸的金鱼游动的姿影。在现在脑海中补全回忆的的全景式构图中,今井莉莎肯定了父亲站在身后注视着她的举动。在当时,那条外表算不上美的金鱼,因为消耗生命的能量和艰辛的捕捞,小孩子欢呼雀跃,在报上四处寻觅宠物店的电话,购买养殖金鱼的物件。谬误说鱼的记忆短到可怕,但没有回报性的互动,谁也不会在意。今井莉莎会看着透明鱼缸中来回游动的尾翼,计划以此度过暑假漫长的白昼。事与愿违,那条可怜的小金鱼活了不足上帝创世的时间,找机会在某个炎热的下午跃出水面,在无人的客厅中挣扎,直到傍晚回到家发现它瞪大的双眼宣誓无力回天的今井莉莎从此给白天去的那个和所有游乐园添上腐败气味的印象。这只金鱼,它跳出来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吗?也像现在这样思考意义吗?它不思考意义的死亡和父亲不思考意义的死亡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啊,莉莎。一时间没记起来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井莉莎,是吧?还记得我吗?
抬起头,男人皮肤上的红痕和浮出的酒气在酒后都异常清晰。这条颜色鲜艳的领带,今井莉莎想起来,上一个项目对接的公司,董事长为了锻炼后代派出这位刚大学毕业的儿子和她在项目上对接。很多麻烦,但是价格可观。
当然了。叫他的姓氏,今井莉莎点头。怎么可能会忘记呢?项目结束后都没有见过面,近来情况如何?
也就那样不上不下。不过这可真是巧合,我都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莉莎。
我也很意外。
我还在酒会,莉莎也应该还有一会吧?可以的话,等会再去续摊?
朋友投来暧昧的眼神,今井莉莎叹气,狡猾的当众邀请,拒绝的说辞不在十秒内组织好就错过了节点,朋友的起哄添油加醋,今井莉莎只好点头同意说待会见。没等预计的时间,模棱的气息便擅自在上扬的烟霭模糊的空气中游荡,四处招揽酒醉的灵魂。失恋的朋友当然不反对,过于愉快地和客户的朋友攀谈起来。客户自然坐在今井莉莎身边,保持不令人反感但是足够交换耳语的距离,小桌子的意义。
莉莎是信佛吗?男人压低的声音不巧卡在饭桌上所有人都沉默的那个间隙,清晰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桌上的视线全部聚集在手腕的念珠上。黑色的石头,和今井莉莎习惯的装扮格格不入,不知为何从父亲葬礼后就没有取下来过。
不,我只是……今井莉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嘈杂又重新回到聚餐中间。没人追问,今井莉莎放松下来,话题则变成与神佛有关的。你们去过那座寺庙吗?数米高的金造佛像,居高临下的微笑让人发怵。僧侣说祂们本是同样的存在,为劝告不同的人而化身为不同的人间像;上一次我见到一个长得好帅的和尚,感觉和和尚交往也是不错的选择;要不是老头子每年都要去上香我才懒得在新年第一天去初诣,庙里面简直就是人挤人;平常去寺庙吗?去听和尚念听不懂的经书吗?好无聊!一阵附和的笑声;我说我们要不要现在跑去寺庙,要不要去看看和尚大半夜都在干些什么?会不会……又是一阵大笑;寺庙有点远了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个教堂,那种很小的,我都想不到居民区还有那种地方,上次路过才看到;啊啊,我知道那个地方,离地铁站很近的吧?;对,就是那个,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是个教堂;你们说神父晚上会不会和修女干点什么?雷同的内容和笑声,今井莉莎有时厌恶自也己是其中一员。要不我们直接去看看吧?酒醉的人没有节制,而只在意税金的警察毫无作为——容积率夸张的公寓楼不似一户建装修参差,统一的隔音和马路上的喧闹划清界限,教堂的木门在人们发泄的嚷声与暴力的击打下就要来到崩溃边缘。
这样不太好。今井莉莎祈祷这扇木门或许是实木做的,那样就不至于真的被踢坏。月光从通常来说是阁楼的高度的木窗透过,这座城市中的从那被铁框起来的木板排列的大门就能看出教堂实在是缺少经费,可怜得连玻璃都是无色的。神父,或者是牧师,每天透过这狭窄的十字架分割的窗户看见阳光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想那些为了约束自己的信仰,还是想下一个来到这里寻求意义的迷失的众人?
教堂中传来脚步声。只为寻求乐趣的人作鸟兽散,煽动这一切的客户临跑走之前试图拉上今井莉莎的手臂——莉莎,你为什么还不走,里面的人马上就要出来了——脚步声是倒计时,心跳混淆硬底鞋踩踏陈旧的木质地板的声响,扑通扑通嘎吱嘎吱分不清楚——莉莎,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尾音模糊不清,最后一个人也抓紧时间跑掉,今井莉莎还是呆滞地站在门前,脑子里空白一片,等着那命运替人做出选择——父亲,我那逝去的父亲,我的天父——
门被打开了。
Father。
今井莉莎不信仰任何宗教,人生的任何阶段都没有动过去向宗教信仰的事物祈求然后现世的生活变得更好的举动——父亲的葬礼,母亲的再嫁,自己的生活怎么可能是那些数千年前的经书能够指引的事情呢?
门被打开了。在冰冷的月亮的反射光下,幽暗的影子顺着今井莉莎忏悔般下垂的视线聚集在神父的脚底。皮面的牛津鞋,尽管能看出它被人精心打理,上过鞋油,依然抵挡不住这双鞋的皮料被时间蹂躏后变成的那副皱巴巴的模样,在教袍的下摆的晃动中若隐若现。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长袍,在灰蒙蒙的夜晚里衬着人笔挺的身形。神父,穿着常服,青色的长发有些散乱地搭在前胸。黑曜石般的纽扣从胸前一路延伸到领口,她甚至戴着罗马领,昭告这发生的一切是需要预防的混乱。领口,今井莉莎赶紧收回眼神,又看见破烂的木地板在摇晃。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这位小姐,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循着神父严肃的质问,今井莉莎拽住衣角,用躲闪的目光偷偷望向声音的主人。残留的酒精的热浪于是从小腹向上翻涌,在头顶迸碎,把回应的音节生生卡在喉咙里,扯成嘶哑的碎片。神父,在这座烂糟糟的教堂,今井莉莎路过千百次从未踏足过的领域,完蛋,那只狐狸肯定追上了自己。她因为自己的久未回复紧蹙眉头——神父代使主的权力,就连那眉眼都如同天神降临于人的肉体。难道不属于原罪的其中一个吗?神父不加掩饰的愤怒令今井莉莎疑惑切燃起求然的欲望,天父难道用如此肤浅的方法福泽祂的信众?
月光在她身后拉长纵深的神堂的后殿中追出,今井莉莎曾多次与朋友抱怨过东西朝向的公寓楼在下班回家时西晒的强烈阳光把视野中的一切都变作黑白色,教堂则利用这来自天上的便利加强它的庄严感。还有三个半小时,神父即将从她那一米宽的单人木板床上爬起,轻薄的棉被足以应付这个季节已不再寒冷的夜晚。整理好床铺,黎明在远空缓缓投来天光。她拉了好几次灯绳,使用多年的老式台灯的电路经常短路,灯泡在明暗交替的闪烁中最后发出呲啦一声结束了寿命,不过没关系,教堂中永远不缺蜡烛。火光在火柴摩擦纸盒边上的红磷贴条后燃起,一板一眼的神父,追寻一个古老的点燃蜡烛的地方,殊不知这种古老的方式放在一千年前也闻所未闻,守旧的唯一目的是在时代更迭中找到活着的理由,皈依主的司铎啊,日光追上了她的身影,她接着东进的虚光,在众多经典中找出早已烂熟于心的今晨的祷词。蜡烛在气流稳固的教堂内部向上燃烧,神父结束礼拜,清点安息日弥撒的圣器,拿起扫把打扫整齐排列的木椅间的灰尘。她用洁净的水清洗双手,在餐前祈祷,吃过仅够果腹的早点,坐在因为环境有限所以紧挨着床铺的木桌前,用今井莉莎只在电影中见过的牛皮纸和蘸墨水的羽毛笔誊抄谁解释就定义的枯燥教条的卷宗。她坐进告解室的隔间,听取看不见面容的苦难,今井莉莎开始后悔自己还没机会进去木结构的小房间。神父在门帘后,今井莉莎要去的一边另设跪阶,间壁中开口的小窗被细木条隔开,信仰在无人惊扰的黑暗中,在等宽的间隙中溢出。而神父,今井莉莎抬起头,觉得酒精膨胀肌肉压迫气管,觉得四周氧气不足,觉得可惜自己不知何名何姓的神父皈依了上天,让她从此远离俗世的戒律,倘若真如传闻所言,今井莉莎清楚自己早就过了神父们会青睐的年纪——
“这位小姐,有什么是需要我的帮助吗?”
一样的声音,在告解室中听见的或许更加神圣,更具有履行职责的安抚和救赎,今井莉莎突然庆幸酒醉的客户借酒醉行恶的事,带领自己来到这个没有今天的意外就绝对不会步入的教堂的门前,庆幸他们的疯狂惹怒了睡梦中的神父,再罪恶地庆幸父亲走得及时,刚好在他清算完活时的责任,在今井莉莎找不到意义的当下。
“是,神父,”今井莉莎只觉得喉咙被刀片刮得生疼,“神父,我来忏悔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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