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莱特！”
穿过草坪的时候，伊格莱特听到史黛拉在喊她的名字。她像风一样小跑着靠近走廊，却发现对方向上平举着手臂，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天空。过了一会儿，一个黑点慢慢由小变大，扑扇着翅膀停在史黛拉的胳膊上。
“你带来了我的信吗，伊格莱特？”
那是一只还没有完全成年的鹰，通体的羽毛都是漆黑的，唯有额头上有一块雪白色的绒毛，看起来特别又显眼。史黛拉轻柔地抚摩着黑鹰背上的羽毛，从它的腿上解下一个小圆筒。黑鹰昂首轻嗥了一声，似乎在提醒着什么。史黛拉转头向名为伊格莱特的人来看过来：“是你啊，‘小动物’，好久没见了吧。”
“史黛拉小姐，您好。”伊格莱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对待人的礼仪是从莉莉那里学来的，她觉得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可以很好地应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尴尬情况。
“找我有事？”
“没有，我刚才以为您在叫我。”伊格莱特注视着另一位伊格莱特，黑鹰敏捷地跳到了史黛拉的肩膀上，锐利的鹰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史黛拉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你现在也叫伊格莱特。”
“您给我取名前，难道没考虑到鹰的问题吗？”
“当时的确没想起来。”史黛拉笑着在伊格莱特肩膀上拍了拍：“别在意，我不会搞混的。噢、你的肩膀没有当初那么硌手了，莉莉把你照顾得不错嘛，伊格莱特。”
黑鹰在嗓子眼里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史黛拉摊了摊手：“好吧，看来只有我不弄混是不行的。既然你来得晚，那我以后就叫你小伊格莱特好了。”
伊格莱特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史黛拉从一个皮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肉干喂黑鹰，黑鹰吞下肉干，在她食指上轻啄了一下，振翅起飞，很快就消失在了青空中。
“我该去厨房帮忙了。”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伊格莱特表示自己要继续去忙。转身慢慢走远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史黛拉，于是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衣着看上去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华贵精致。两人在走廊上交谈了几句，就一前一后地往远处走去。
伊格莱特收回视线，走向冲自己微笑着挥手的汉娜。
……
……
“帝都那边有消息了吗？”男人带着史黛拉穿过草坪，巡逻经过的骑士队齐刷刷地将剑竖在身前向他致敬。
史黛拉打开黑鹰带来的信件看了一眼：“帝都的贵族们还在为要不要出兵唇枪舌战呢，而首席大法师依旧躲在都林塔上，对真理以外的事漠不关心。”
男人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我真的很怀念你父亲还是都林塔首席的时候，史黛拉。他对任何事都有超越常人的远见，只要有他在，就算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公阁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啊……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好些年了吧，唉。”伦斯塔的大公叹了口气：“回到眼下吧，我们得做好独自对抗泽诺尼亚入侵的准备，我可不认为其他公国会好心帮我们一把。”
“迪德拉冕下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我们的首席依旧缄口不言。你也知道，飓风塔名义上是公国的法师塔，但它只接受魔法师协会的管辖。不过至少当敌人打到伦斯塔城下的时候，迪德拉那老家伙不会真的坐视不理。”大公拍了拍史黛拉的肩膀：“南部战线就交托给你了，如果这次能立下战功，想必你也能早日回到帝都。”
史黛拉右手握拳，在胸口的铠甲处敲击了一下：“我定会誓死守住战线，绝不让敌人跨过边境一步！”
大公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授予你戍卫骑士团副团长的头衔，由你来全权指挥骑士团，征召调配各领地的民兵和资源。但记住一点，没必要和离群者死磕，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是的，阁下。”
大公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越过青空，望向南方天边慢慢集结起来的乌云：“泽诺尼亚的独立只是一个开端，战火……早晚会燃遍整个东罗迪尔大陆。”
“无论我们乐不乐意，这片天空，都要变了。”
……
……
汉娜最近唉声叹气的次数多到让伊格莱特无法视而不见，她把洗好的盘子放在一边，又用干布擦了擦自己的手，问道：“有什么可以让我为你效劳的吗，汉娜？”
“噢，我的小伊格，你真是个贴心的女孩。”就算再愁眉苦脸，汉娜也不会忘记向伊格莱特展露温和的笑容：“不过这件事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我不能交给你来做。”
“说来听听吧汉娜，我现在能做的事可多了。”伊格莱特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向她展示因为训练和丰盛的饭菜而渐渐有了点线条的肌肉，看来汉娜长时间的投喂计划是卓有成效的。
汉娜用湿漉漉的手在伊格莱特毛茸茸的脑袋上撸了一把，又忍不住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等到少女红着脸推了推她，才笑眯眯地道：“我需要有人帮我去霍夫曼领跑一趟，把200银马克还给当地的圣殿祭司杜内德·哈普森。”
“听起来并不困难，我可以替你走一趟，相信莉莉会愿意给我几天假期的。”
“霍夫曼领可没有近到轻易就能走个来回，最近又乱得很。”汉娜叹了口气：“如果换成平时，我随便找个小伙子帮我跑一趟就好了，但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大家都不能擅自离开。”
“只有我是闲人，所以还有谁比我更合适替你跑腿呢。”伊格莱特轻快地道：“我以前走过很多地方，所以别为我担心，汉娜。”
“噢……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汉娜把手擦干后，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皮口袋交给少女：“要给杜内德阁下的银马克都在口袋里了，多出来的是你的跑腿费。记得走大路，一路上别委屈自己，孩子。”她怜爱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早去早回，记着我还在等你。”
厨房的工作忙完后，伊格莱特收好汉娜塞给自己的、在路上吃的干粮，先去找了莉莉。听说她是要帮汉娜跑腿后，她爽快地给了她几天假。之后她又去找老约翰说明自己要离开几天，对方非但没有因为少了一个帮手而不高兴，反而把他的老马借给了伊格莱特。
“汉娜是个好人，两年前那件事，我几乎要以为她走不出来了。”老约翰抽着烟袋，叹气的时候烟雾从他嘴里和鼻子里缓缓吐出：“从那以后，她就厌憎着魔法，巫师也好，魔法师也好，一切与魔法有关的东西，她都忍受不了。”
“所以她才宁可唉声叹气，也不愿意亲自跑一趟元素圣殿？”
老约翰咧嘴笑了笑，浑浊的眼睛在烟雾中紧盯着伊格莱特，浑浊的嗓音不知道沉淀了多少过去的岁月：“她很喜欢你，孩子，别让她失望。”
伊格莱特在烟草的气味中陪他回忆了一会儿当年，牵了马准备离开堡垒。结果刚送走大公的史黛拉在门口把她拦了下来，了解了她的目的地后，史黛拉意味深长地道：“要是你骑上马就此不回来了，这两百多银马克够你舒舒服服过上好一阵子了。”
“听起来不错，但汉娜还在等着我。”
史黛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沿着大路往东走，霍夫曼领距离这里大约有一天的马程，最近不太平，路上小心点。会骑马吗？”
伊格莱特点了点头：“莉莉小姐教过我。”在跟随莉莉训练的这段时间，她学会了骑马，虽然马术远不及骑士们，但用来赶路是绰绰有余了。
史黛拉想了想，从少女腰上扯下了皮口袋，把自己的钱袋扔给了她：“带着一大堆钱币赶路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正好我身上还有两个金马克，跟你换。”说着不等伊格莱特有什么反应，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堡垒。
伊格莱特挠了挠头，把明显轻了许多的钱袋挂回腰上，翻身上了马。这匹老马一把年纪了，但被照顾得很好，跑起来依旧步履稳健。伊格莱特夹紧马腹，抖开缰绳，掉转马头沿着大路往东边去了。
史黛拉刚爬上堡垒的城墙，就看到本该居高临下监督骑士们操练的莉莉正忧心忡忡地眺望着那个远去的黑影，不由得会心一笑——看来这只“小动物”俘获了不少人心。
她对着天空中呼哨一声，黑鹰很快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这两天帮忙照看她一下，伊格莱特。”史黛拉在黑鹰耳旁低声细语，抬手将她重新放飞。
她目送着黑鹰往东方而去，目光却像是越过这片天空，看向了更遥远的彼方。
“战乱的时代已经拉开了序幕，你的机会也要来了，薇尔芬殿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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