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节温暖的午后，贝雷丝抱着准备送给艾黛尔贾特的茶会礼物穿过中庭的时候，发现多洛缇雅和卡斯帕尔正坐在亭子里开茶会。
多洛缇雅是一个喜欢开茶会的人，但她的茶会对象通常是她心爱的前辈玛努艾拉，或是与她几乎影形不离的小岛主，偶尔被强制拉出来走走的贝尔娜缇塔之类的……总而言之，她的茶会对象几乎都是女孩子。卡斯帕尔是一个贝雷丝从来没有想过的对象，尤其是和多洛缇雅。
好奇之下她不由得放慢脚步，留了点心，结果却听到卡斯帕尔提起了让她在意的人。
“所以说……那天……艾黛尔贾特……”
艾黛尔贾特？
贝雷丝不由自主停了下来，隔着高高的树篱，两人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了过来。
“啊啦，你确定吗，那个小艾黛尔竟然……？”
“肯定没看错，我可以用我老爹的名誉打包票！”
“那么就说来听听吧，那天发生的事。”
“哦，是这样的……”
……
几天前的某个傍晚，卡斯帕尔完成了自己的饭后运动，经过礼堂附近的时候，恰巧遇到艾黛尔贾特从二楼下来，手里还抱着几本厚厚的书。她似乎在全神贯注地思索着什么，没有注意周边的情况，卡斯帕尔又冒冒失失地往前快走，结果两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艾黛尔贾特手里的书掉了异地。
「抱歉啊，艾黛尔贾特。」
卡斯帕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身手利落，弯下腰一会儿就把书都捡了起来。还给艾黛尔贾特的时候，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封皮，本以为又是那些他这辈子都不会看的正经书，结果却惊愕得睁大了眼睛。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询问的时候，艾黛尔贾特已经抱着书走远了。
……
“我敢肯定我看的那本书就叫《如何为喜欢的人挑选生日礼物》，所以艾黛尔贾特那家伙有喜欢的人了吧。”
“啊啦，连卡斯帕尔同学都能看出来吗？”
“喂你把我当成什么笨蛋了吗？要说艾黛尔贾特喜欢的人，果然是老师吧。”
“唔……不好说呢？”
“这不是很明显吗，那家伙根本就是三句不离老师。”
“卡斯帕尔同学，需要我提醒你，老师的生日早就已经过了吗？”
“有这回事吗？噢噢噢噢，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想提早准备给老师明年的礼物？”
“今年的已经过了，明年的再怎么说也太早了哦……”
“所以你的意思是……”树篱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卡斯帕尔的声音震惊地提高了八度：“艾黛尔贾特移情别恋了？！”
贝雷丝没有再听下去，而是抱着礼物快步走远。
贝雷丝握着鱼竿，对着平静的水面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晨练、种花……就连钓鱼都无法让她静下心来。
水里的浮漂突然猛地往下一沉，水波涌动，好像有大家伙咬上了钩。但贝雷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水面，无动于衷。
不，其实她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如此反常——从昨天不小心听到卡斯帕尔和多洛缇雅的谈话后，她的胸口就像被塞了一团带梗的棉花一样，不但发闷，还时不时有点刺痛。
她知道艾黛尔贾特绝对不是有兴趣看那种书的人，所以既然借阅了书，就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究竟是想要推荐给其他人的书，又或者……真的是自己看的。
或许一向不擅长想太多的卡斯帕尔的直觉是对的呢，艾黛尔贾特真的……
贝雷丝觉得自己并不想提起那几个字，甚至连想都不愿意想，但这件事却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好吧，既然绕不开，就索性好好想想。
首先，以贝雷丝对艾黛尔贾特的了解，认为可以去掉第一种可能性。在战争紧锣密鼓筹备的当下，艾黛尔贾特显然不会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关注其他人在送礼物方面的烦恼，更不太可能去帮别人推荐闲书。
那么第二种可能……
贝雷丝抿了抿唇，强行压抑着心中涌上的烦躁感。
艾黛尔贾特最近很忙，如果是打算给什么人送礼物的话，一定是因为那个人的生日已经临近了。正因为这样，才显得“那个人”对艾黛尔贾特来说尤为重要，即使百忙之中也不忘了抽时间来思考赠送什么样的礼物。
她的生日，正如多洛缇雅所说，已经过去了，所以这份礼物并不是为她准备的。而贝雷丝也不认为“那个人”会是她不认识的帝都贵族什么的，所以“嫌疑人”的范围可以锁定在黑鹫游击军之中。
那么最近生日的黑鹫学生是……
贝雷丝提起鱼竿，上面咬着蓄水池的最高战利品黄金鱼，但她毫不在意地把黄金鱼扔回了水池里，把鱼竿放在码头上，转身离开了钓鱼场。
菲尔迪南特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格外受到导师的“关爱”。他按照往常的水准完成了训练与出击的要求，在他看来，这种成果就算比艾黛尔贾特差了一点点，也足以称得上接近完美。
但他的导师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平常总是将大部分注意力投注在皇帝身上的导师今天似乎一直在盯着他，所以他的任何一点失误都没能逃过导师的眼睛。战果复盘的时候，他的问题被狠狠地拿出来说道了一番，并且领到了翻倍的训练量。
自尊心极强又特别骄傲的菲尔迪南特自然不服气，但他的反驳被导师冷静地一一驳回，最终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闭嘴领罚。偶尔艾黛尔贾特也会帮他说两句话，但头一回的，导师连心爱学生的劝谏也没有理会，反而给菲尔迪南特又加了一倍的处罚。
“为什么会这样……”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天的训练，前来用餐的菲尔迪南特几乎要不顾形象地瘫倒在长桌上：“难道我做得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正直的前宰相公子似乎从未考虑过出现问题的一方是他敬爱的导师，但恰好坐在他对面吃着美味的布丁冷淡地开口，打破了他的思维僵局。
“不如想想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老师吧。”
“莉丝缇亚，不要胡言乱语！老师怎么会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菲尔迪南特脑中闪过几个画面，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除了训练和出击的时候，我和老师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不是老师的话，那就是艾黛尔贾特了。”莉丝缇亚咽下一口布丁，脸上露出了餍足的表情：“你最近惹艾黛尔贾特生气了？”
“我当然没……有。”
“你迟疑了，那就是有。”
“唔……”菲尔迪南特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段时间以来和艾黛尔贾特相处的画面一一浮现，接着他猛地站了起来：“难道是——”
“难道是？”
菲尔迪南特无暇回答，他丢下几乎没有动过的餐点，飞速离开了食堂。
莉丝缇亚目送他离去，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导师手中受到的“锻炼”，同情地摇了摇头，继续享受起美味的布丁来。
“老师，真的非常抱歉！”
菲尔迪南特找了贝雷丝半个晚上，却始终没找到导师的踪影。在寻觅的过程中，菲尔迪南特回忆着过去对艾黛尔贾特做出的不得体的事，不由愈发陷入了懊悔与反思之中。
最终，在得知导师回到宿舍后，他也追了过去，大半夜敲开了导师的门。
“什么事。”
贝雷丝的声音淡淡地，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菲尔迪南特却觉得后背一凉，汗毛仿佛预感到什么危机一般根根竖起。他觉得继续说下去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的而选择，但事已至此，又怎能临阵脱逃！
“因为先前对艾黛尔贾特做了那样的事……想必是让她感到不悦了，所以，很抱歉！”
“……那样的事？”
菲尔迪南特赧然道：“就是先前一时冲动，向艾黛尔贾特求婚的事。”
“………………”
“虽然我艾吉尔家族的先祖也曾向帝国先代女帝求婚过，我不该因为想起这件事就一时热血上头也向艾黛尔贾特求婚。”
“再、再怎么说我对艾黛尔贾特也不是……”说起这件事，菲尔迪南特有些难为情：“虽然我们也算是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但要说在一起的话，果然还是有点……”
“我知道了。”
“啊，老师您果然能理解我的心意吧？”菲尔迪南特松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就发现导师在自己面前转身进去，关上了宿舍的门：“老师？”
当然紧闭的宿舍门是不会回答他的。
菲尔迪南特摸了摸自己似乎比起五年前有所后退的鬓角，喃喃地道：“老师这么说，应该是已经原谅我了吧？就算生气，过几天也该发泄完了。”
他摊了摊手，转身走向自己的宿舍：“还好艾黛尔贾特当初及时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
要是再晚一点停下，被后续前来寻找皇帝开茶会的导师亲自撞见的话，他恐怕会被当场击毙——虽然不至于这么夸张，但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菲尔迪南特穿着方便运动的薄衫，满头大汗地看着从身旁余裕十足地超过去的贝雷丝，脸上露出了苦涩的表情。这是他绕大修道院跑的第三圈，而距离结束还远得很。
他的导师为他制定了完善的训练计划，跑步就是其中一环。而每一项计划中，都会出现导师陪同的身影，他要做多少训练，导师就会陪着他做多少。这也让自尊心极强的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连导师这样看似娇弱（？）的身板都能完成的训练，他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完不成。
然而当他跑了几圈开始心跳气喘的时候，导师却面色不改神态自若，轻松地将他超过了一圈又一圈，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逞了不该逞的强。
为什么导师突然这么关注他，甚至为他专门制定了训练计划，这可是最近卡斯帕尔一直在嚷嚷却没有得到导师理会的事。
难道她的气还没有消？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导师心里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有平静。
昨晚和菲尔迪南特交谈后，贝雷丝翻来覆去也没有睡意，于是在深夜的大修道院散起步来，最终不知怎么地，就停在了墓园里。
她在父母的墓碑前站了一会儿，发现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前面还放着一些花束，看新鲜程度，应该是早晨的时候被拿过来的。
她并不经常去父母的墓前，但每次过来都能发现墓的四周被打扫得很干净，并放着各种各样的花。她猜测这件事大概是艾黛尔贾特做的，有一次她远远地看到学生来到墓园，在艾斯纳的墓前停留。她当时有急事要做，等她回来的时候，艾黛尔贾特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墓碑前则多了一束新鲜的花。
贝雷丝拾起一束花，把它重新整理了一番，又放了回去。然后她从口袋里慢吞吞地掏出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的紫色宝石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贝雷丝曾经认为，这枚与艾黛尔贾特银发与漂亮的眼睛颜色相似的戒指，是注定要送给她的礼物。但现在看来，她想要的，或许并不是这个。
她想起不久之前，艾黛尔贾特曾经趁两人独处放松的时候，向自己表达了感谢的心意。她说希望自己称呼她为“艾尔”，那是家人才能呼唤的名字。
家人。
毫无疑问，对艾黛尔贾特而言，她的导师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家人一样的存在。这样的地位对任何人而言，或许都是值得高兴、自豪的事。但贝雷丝却只觉得心情沉重。
那个时候，她还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胸口发闷，但现在，她的心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家人……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成为艾黛尔贾特的家人。虽然她想要的是陪在她最喜欢的学生身边，但她认为这绝不是家人一样的身份。
喜欢……原来如此，她对艾黛尔贾特一直以来抱有的感情是“喜欢”。不止是导师对学生的喜欢，更是最为纯粹的，想要共度一生的喜欢。
因为性格的原因，从小到大贝雷丝都不擅长表达感情，更不了解什么是恋人之间的感情。所以她才能无所顾忌地不断靠近艾黛尔贾特，发自内心地对她好。但她好像已经错过了以这种身份永远陪伴在艾黛尔贾特身边的机会。
贝雷丝收拢手掌，将戒指握在手心，用力收紧，让凹凸不平的纹路狠狠地嵌进自己的掌心。手心泛起疼痛感，但比起明了一切后胸口泛起的刺痛感，这种痛楚似乎又微不足道。
有一瞬间，她想把戒指远远地丢进一旁的深谷中，但最终她还没有这么做。
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应该逃避和止步不前——这是她的学生教会她的。她也因此获得了继续向前走的勇气，就算学生从今往后不再拉着她的手。
她让自己的脑子在穿过深谷的微凉的夜风中慢慢冷静下来，把差点就遭殃了的戒指放回口袋。与此同时，脑子已经开始运作起来，制定了一个计划。
如果艾黛尔贾特真的有了喜欢的人，那么，作为导师，她应该做的，就是让那个人成长到足以和艾黛尔贾特并肩而行的程度。
至少先从体能与武艺上开始。
她为菲尔迪南特连夜制定了详尽的成长计划，从量大管饱的体能训练，到没日没夜的模拟战。等菲尔迪南特通过自己的初步考验，她会再从战术战略上布置一些课题让他来完成。如果一切都能达到她的要求，她也能放心地把……
贝雷丝在心里叹了口气，再一次超过了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学生，从刚走下礼堂楼梯的修伯特面前步履轻盈地跑了过去。
修伯特的目光掠过风一样的导师，落在满脸通红的同窗身上。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向他走了过去。但菲尔迪南特眼中似乎已经看不到他了，摇摇晃晃地径直从他面前跑了过去，接着脚下一绊，摔倒在前方，就再也不动了。
看来这次的情况有点严重了，修伯特认为自己没能在出现异常状况之前掌握全部情况，是作为皇帝亲信的失职。
修伯特不需要花太多工夫就掌握了大部分的情报，得益于卡斯帕尔的大嘴巴，这件事几乎已经在黑鹫游击军中传得人尽皆知——除了作为绯闻主角的皇帝本人还被蒙在鼓里。
与其说她被蒙在鼓里，不如说她忙于审核作战计划，根本无暇关注工作以外的事。
所以，当修伯特带着被五花大绑的卡斯帕尔来到谒见之间时，皇帝脸上少见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您忙于公务所以无暇他顾，但我可无法对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置之不理。”修伯特低声笑道：“至于是什么，还请您亲自询问卡斯帕尔大人。”
“说吧。”
艾黛尔贾特觉得这是个让自己又昏又涨的脑子趁机休息一会儿的好机会，于是她暂时放下公文，拿起已经凉掉的香柠檬茶喝了一口。
说起来最近她好像没怎么看到贝雷丝，她在忙着什么吗，就连热茶和点心都是转交给修伯特带过来的。
“艾黛尔贾特，你准备什么时候和菲尔迪南特举办婚礼。”
开口就是如此劲爆的话语，这让皇帝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放下杯子手忙脚乱地擦着公文上的茶水，一边向卡斯帕尔沉着脸道：“……谁说我要和菲尔迪南特结婚？”
“不结婚？也对啊，战争还没有结束，再怎么说也要留到战后才合适。”
“谁说、我要、和菲尔迪南特、结婚？”
大概是终于察觉到了皇帝话语中的怒意，卡斯帕尔咽了一下口水：“是你自己说的啊！”
“胡言乱语！”
卡斯帕尔挠了挠后脑勺：“好吧，的确不是你亲口说的。但是我看到了啊，你在看的那本书。”
艾黛尔贾特和修伯特交换了一个眼神：“书？”
“就是那本《如何为喜欢的人挑选生日礼物》啊。”
“……那是什么？”艾黛尔贾特不认为自己会看这种无聊的书……好吧，至少这段时间不会，再怎么说导师的生日也已经过去了。
“那天我撞掉了你的书，捡起来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别告诉我你忘了！”
说到这件事，艾黛尔贾特有了点印象。当时她刚和贝雷丝在藏书室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出门的时候她似乎在思索着导师有些暧昧的话语，所以一不留神就和卡斯帕尔撞上了。
那天她的确从藏书室拿了几本书，她记得是放在……
艾黛尔贾特伸手拿过借来后就堆放在办公桌一角，因为太忙的缘故一点都没翻过的书堆，一本一本地检查着封面。
“《如何为喜欢的人挑选生日礼物》……还真有这本书。”
“这的确不是您会看的书，呵呵呵呵……至少最近不会。”修伯特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是拿错了吗？”
“啊……”艾黛尔贾特想起来了。
那天和导师聊天的时候，导师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不知怎么就塞到了她的手里。这件事似乎两人都没怎么在意，更没有注意到书名，否则她也不会毫无察觉地将书带回来。
“就算我在看这本书，又和菲尔迪南特有什么关系？”
“多洛缇雅那天告诉我——”
“……果然也有多洛缇雅的份吗？”
“对啊，多洛缇雅告诉我，你在看这本书的话，说明你喜欢的人的生日应该是最近。怎么想都只有菲尔迪南特了吧。”
艾黛尔贾特头疼地捏了捏额角，在心里叹了口气。
堪称是无懈可击的推理——除了这本书根本就不是她特意拿的这一点。只靠卡斯帕尔大概还想不到这里去，但加上多洛缇雅的话……就麻烦起来了。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了？”
修伯特阴恻恻地道：“我认为……以卡斯帕尔大人保守秘密的水准来看，大概整个大修道院都知道了。”
艾黛尔贾特猛地看向他：“连老师也……？”
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这几天她都没怎么看到贝雷丝。她本来以为对方有事在忙，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呵呵呵……最近老师正在忙着训练菲尔迪南特大人，至于是为什么，您应该能够明白。”
艾黛尔贾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您打算如何处置卡斯帕尔大人呢？”修伯特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愉悦。
“先绑着，等我回来再处理。”皇帝沉着脸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拿起那本书就走了出去。
艾黛尔贾特找遍了整个大修道院，最终在女神之塔找到了贝雷丝。当她走上塔顶的时候，贝雷丝正靠在窗边的墙上，背着光，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寂。
“老师！”她快步来到贝雷丝面前。
“……艾黛尔贾特？”
“老师怎么会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抱歉……有什么事吗？”
“老师呢，为什么会在这里？”艾黛尔贾特不依不饶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找个地方待一会儿。”
艾黛尔贾特不置可否，她来到窗前，看着远处的蓝天：“老师最近似乎总是和菲尔迪南特待在一起呢。”
“我在帮他训练。”
“训练？”
“他还需要成长，现在的他，还远没有达到我心中的标准。”
“老师对他有什么期待吗？”
“我希望……他能成长到足以和艾黛尔贾特并肩而立。”
“老师希望我和他并肩而立？”
“我希望了，就能有用吗？”
“老师希望什么呢？”艾黛尔贾特转头看着她：“我想听听您内心真正的想法。”
贝雷丝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瞬间，艾黛尔贾特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里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但她最终摇了摇头：“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事都能遵循自己的希望而发展的……就算苏谛斯也做不到。”
“老师在逃避吗？”艾黛尔贾特并不打算放过她，她以一种在战场上追击敌人的姿态向贝雷丝逼近：“您在害怕什么？”
“害怕……被丢下。”
贝雷丝的答案让艾黛尔贾特微微睁大了眼睛：“……被丢下？”
“就像杰拉尔特去世那时候一样，我感觉自己被丢下了，找不到前行的方向和理由。但你把我拽了出来，拉着我向前走。”贝雷丝轻声道：“但现在，你好像也要丢下我了。”
“老师，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的。”
艾黛尔贾特的话让贝雷丝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光彩，但她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就像你不会丢下所有黑鹫学级的学生一样。”
“唉……抱歉，老师。”
“道歉……？为什么？”
“或许是我隐藏得太好了，所以老师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吗？”
贝雷丝注视着她，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一样，闷得发慌，甚至有些隐隐作痛。
“在我心中，能和我并肩而立的人，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哦。我不知道在您心中，菲尔迪南特要成长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您的标准。但在我心中，他永远也不会‘合格’。”
“……他不是向你求婚了吗？”
“我可没有答应，更何况他也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可你还在帮他挑礼物……”
艾黛尔贾特把手中的书塞进了贝雷丝的怀里：“……真是的，老师自己丢给我的书，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贝雷丝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正是卡斯帕尔所说的那本《如何为喜欢的人挑选生日礼物》。
“我丢给你的……？”
“在藏书室那时候，老师不是塞了本书给我吗，我没有注意看封面就带走了，没想到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所以你没有打算给菲尔迪南特挑礼物？”
“也没打算给其他的什么人挑礼物，”艾黛尔贾特露出无奈的微笑：“我唯一亲自挑选的礼物，只有送给你的哦，老师。”
贝雷丝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天低落的情绪简直有些可笑。如果她当时鼓起勇气亲自去问艾黛尔贾特的话，会不会早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患得患失起来，或许当她开始在意艾黛尔贾特的看法的时候，就注定无法置身事外了吧。
“艾黛尔贾特……”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我洗耳恭听。”艾黛尔贾特从她手里拿回了那本书，语气里带了少许的气恼。然而贝雷丝轻易就捕捉到了。
“抱歉，让你操心了。”
“唉……算了，毕竟我的老师是个迟钝的人。”
“……真的有这么迟钝吗？”
“您觉得呢？”
“大概是最近的茶会开得少了吧。”恢复的精神的导师向学生眨了眨眼。
“您觉得这件事该怪谁呢？”
“是我的错，所以我决定现在就开始弥补。”
“您是指茶会吗？”
“还有一起吃饭，看书，训练，以及出击的时候待在一起。”
艾黛尔贾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过于纵容自家导师了，以至于她学会了恃宠而骄。但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讨厌贝雷丝这一点，甚至希望她在自己面前展露更多别人看不到的一面。
“好吧，”艾黛尔贾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这几天落下的礼物可不能少哦。”
“我知道了。”贝雷丝向心爱的学生露出淡淡的微笑，伸手拿过了那本书：“这本书，我想研读一下。”
“……老师？”艾黛尔贾特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不安地问道：“老师要给谁送礼物吗？”
难道老师也有想要送礼物的“喜欢的人”？从时间上来看，不会是菲尔迪南特吧？
“嗯，我打算给那个人送一份礼物。”艾黛尔贾特欲言又止的表情逗乐了贝雷丝，她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她很快就要生日了，我为此烦恼了很久，这本书或许能帮得上忙。”
她？这么说来不是菲尔迪南特了，那么会是谁呢，最近两个月生日的女性的话……
“艾黛尔贾特。”
“诶？”
艾黛尔贾特愣愣地看着导师，却发现对方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可以和我一起开个茶会吗？”
-TBC-
（注，大树节是指芙朵拉的4月份，菲尔的生日是5月，是游戏中第一个过生日的角色。而艾尔则是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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