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雷丝。」
挥出最后一剑的时候,艾尔下意识想要呼唤贝雷丝来看。但对方好像在专注地练习,并没有听到她的召唤。
「贝、老师。」
她又叫了一声,接着陡然想起什么因而停顿了一下,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改变了称呼。
「艾尔已经练完了吗?」
贝雷丝终于停下了挥剑的动作,向她看过来。艾尔一时间不确定她刚才是故意不理会自己,还是真的没听到。
她还在练习昨天父亲传授的内容,一般来说,在她认真练习剑道的时候,没有什么能让她分心。但艾尔显然并不在那个“一般来说”的范畴内。
「500下挥剑已经完成了。」
艾尔啪嗒啪嗒地跑过木地板来到她身边,微扬起小脑袋,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小跑时扬起的风让她脑后的发带轻轻晃动着,像是小奶猫随着心情举棋不定的尾巴。
贝雷丝不由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带,和艾尔一样,她也用发带自己自己扎了个马尾,这样一来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发带是前两天带着艾尔去逛街的时候买的,路过精品店的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两条和艾尔的眼睛颜色一致的发带,于是她将发带买下来,作为礼物送给了艾尔——毕竟原本她就打算给她买条发带让她把头发扎起来。
原本两条发带可以给艾尔换着用,但对方说什么也要让贝雷丝收下另一条,并且要求她和自己一起用。面对艾尔略有些霸道的要求,贝雷丝却受用得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艾尔这几天都很努力。」贝雷丝鼓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她见过许多来到道场学习剑道的人,不少人被要求进行重复不断的练习时往往就会开始抱怨,连一个孩子的毅力与耐心都比不过。
「那当然了,我可是、很厉害的。」
贝雷丝总觉得艾尔刚才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但她也被父亲郑重交待过不许探究追问艾尔的身份来历,所以她只能把好奇心咽了回去。
「艾尔已经练了好多天基本功,接下来可以学习新的东西了。」
「真的吗?太好了,贝雷丝!」她睁大了眼睛,见贝雷丝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声音顿时低了下来,嘀嘀咕咕地道:「我是说……老师。」
「20次。」
「诶?」
「从刚才到现在,艾尔叫错了2次,所以应该罚20次。」
「……原来贝雷丝刚才有听到,那为什么不回应我?」
「30次。」
艾尔鼓起脸颊,像河豚一样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打算反悔的话也没关系。」
「我才不会耍赖呢,真是的!」艾尔叉着腰抬起下巴,高傲地道:「我只是暂时没有准备好。」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艾尔叫错的次数我全都记着。」
「唔!贝雷丝大笨蛋!」
艾尔丢下手中的小木剑,像起跳的猫猫一样张牙舞爪地冲向她的“老师”。贝雷丝没有闪避,反而伸出手防止她磕到,任由她撞进自己的怀里,把自己撞倒在地上。
她的背重重撞在了地面上,稍微有点痛,但至少艾尔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甚至生龙活虎地坐在了她的腰上,得意洋洋地低头看着她。
「你被我打败了。」
「嗯,艾尔真厉害。」
贝雷丝轻描淡写的夸奖并没有让女孩感到满意,她对着被自己“制服”还一脸游刃有余姿态的贝雷丝扁了扁嘴。
「我想要胜者奖励。」
「艾尔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艾尔迟疑了一会儿:「我想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
「你都不问我要去哪里吗?」
「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艾尔突然不好意思起来,贝雷丝对她这么好,她还这样“欺负”她,这样似乎有违弗雷斯贝尔古家族继承人的气度。她讪讪地爬起身,又伸手把贝雷丝拉了起来。
「那……那就说定了,今天晚饭后,我们就出门,不可以告诉别人。」
晚上吗?
贝雷丝只短暂地犹豫了一瞬,就点了点头。
「好。」
两只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许下了只有两人知道的约定。
……
……
看到贝雷丝把被褥和枕头搬到沙发上,艾黛尔贾特张了张嘴,想要询问。但一时情急,一句“老师”已经到了嘴边,却又陡然想起自己已经接受了贝雷丝的挑战,于是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因此而错过了阻止贝雷丝的最好实机。
等贝雷丝在沙发上铺好床又坐上去的时候,她才道:“你在做什么?”
“确保你的睡眠质量。”贝雷丝这样说的时候,已经拉好被子在沙发上躺下了。
艾黛尔贾特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正式和贝雷丝成为恋人就先遭遇了分床睡这种惨剧,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贝……贝雷丝认为我是因为你才睡不好的吗?”
贝雷丝转头看着她,像是在问“不是吗?”。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没说错,但如果就这样放任贝雷丝睡沙发的话,艾黛尔贾特觉得自己会更睡不着。
“贝雷丝还是过来睡吧。”
“我希望你能得到充分的休息,毕竟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
贝雷丝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艾黛尔贾特只好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贝雷丝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既然贝雷丝打算睡沙发,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两人的目光交汇了几秒钟,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绝不让步的决意。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艾黛尔贾特执意要和我睡在一起?”沉默片刻之后,贝雷丝出招了。
但学生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老师这么认为的话,那就当做是这样吧。”
这下轮到贝雷丝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沉默着坐起身,两人因而变得更贴近了一些。艾黛尔贾特的目光游移了起来,脸也可疑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过了一会儿,她认输一般地往后仰了一点,撇开了目光。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而尴尬,艾黛尔贾特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什么话题,但贝雷丝比她更快地开口了。
“艾黛尔贾特刚才是不是叫了我‘老师’?”
“诶?”
艾黛尔贾特眨了眨眼睛,迅速回想了一番,发现确实有这么回事,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懊恼。
“要赖账吗?”
“我才不会赖账……在老师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吗?”
贝雷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然后艾黛尔贾特挫败地发现,自己又叫了一次“老师”。
“贝雷丝是在故意捉弄我吗?”明明她一直以来都喊贝雷丝为“老师”,突然改变称呼,也太难为她了。
“如果是艾黛尔贾特的话,不管什么样的困难,都一定能克服的。”贝雷丝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但在此之前,是否应该先兑现承诺呢?”
“唔……”
“贝雷丝”三个字并不是叫不出口,实际上从刚才到现在,艾黛尔贾特已经在慢慢习惯称呼导师的名字了。但骤然要她接受“惩罚”,一直呼唤着导师的名字的话……
果然怎么想都觉得很羞耻。
但她艾黛尔贾特·冯·弗雷斯贝尔古不会逃避挑战,更不会逃避惩罚!
她咬了咬下唇,在贝雷丝带笑的目光下倾身向前,凑到了她的耳边。
“贝雷丝……”
温热的、带着浴后清香的风轻轻覆在她的耳畔。轻柔的、带着异样情愫的声音一点一点地钻进她的耳朵,随着因为敏感而激起的颤栗而涌向心间。
“贝雷丝。”艾黛尔贾特又唤了第二声。
贝雷丝的目光恍惚了一下,一点一点地变得异样。
她从未听过艾黛尔贾特用这样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就算在她们曾经十分要好的过去也一样。
那是一种让她内心酥麻,从尾椎到后脑勺都像被轻微的电流窜过一样的难以形容的感觉。她全身的汗毛都因此而竖起,耳垂更是一点一点地染上了血色。
而艾黛尔贾特不知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还是固执的脾气发作,兀自开口唤了她第三声。
“贝雷丝。”
贝雷丝闭上眼睛,从口唇间溢出一声叹息。
“艾黛尔贾特……”
“贝雷丝……?唔……”
贝雷丝抱住了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一样紧紧地抱住了她。
“别再……那样叫我了。”
“……明明是你自己要求的哦。”
“导师的教诲要虚心接纳。”
“贝雷丝现在知道自己是导师了吗?”
贝雷丝没有说话。
“还有27次‘惩罚’,贝雷丝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