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贝雷丝在菜园挑选她的艾尔爱吃的蔬菜时，总是会被新搬进庄园的农妇搭讪，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身份来历喜好。就算她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对方也依旧能喋喋不休地说上半个小时。
而今天，农妇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了她那在帝都读书的侄儿，说是今年就能从学校毕业了。因为成绩优异，已经被内定成为某个官员的秘书，以后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都是因为皇帝陛下多年来实施的新政，民众才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贝雷丝难得搭腔了一句，虽然并不是农妇预料中的内容，但她因此变得更为来劲了：“佩特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至今都没有成家，让我这个做姑妈的操碎了心。”
贝雷丝把挑选好的、亲手摘下的小西红柿放入铺着洁白亚麻布的篮子里，心中已经开始思考给伴侣准备一顿什么样的午餐了。
“……不嫌弃的话，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时间不早了。”
贝雷丝突如其来的话让农妇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刚爬上蓝天，正是晴朗的早晨刚开始的时候。但对于农妇们来说，却要加快劳作的手脚，才能不影响自己准备全家人的午餐。
“啊啦，都这个时候了！”眼见贝雷丝提着篮子慢慢走远，农妇对着她的背影锲而不舍地喊道：“有空记得到我家来坐坐——”
“啊啦哈尔顿太太，你又在缠着艾斯纳小姐了。”不远处的农妇直到此时才慢慢靠近，看笑话一般地开口了。
“她叫艾斯纳？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做什么的？”
“来历我是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总是跟随在领主大人身边。”
“领主大人的秘书？哎呀，那岂不是和我的小佩特门当户对了。”农妇喜笑颜开：“下次遇到这位……呃、艾斯纳小姐，一定要再问问看。我的小佩特长相英俊，许多女孩排着队想和他相亲呢。”
另一个农妇只是笑着，低头继续摘起了小番茄。
“艾斯纳小姐在庄园多久了？”
“啊啦，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十年前我搬过来的时候，艾斯纳小姐就已经跟着领主大人了。”
“十、十年前？”
“哈尔顿太太，听我一句劝，别再惦记这件事了。”也许是自顾自地笑够了，农妇终于道：“好几年前，有位小领主的儿子路过这里，对艾斯纳小姐一见钟情，在庄园外等了她整整三天，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诶……？然后呢？”
“然后咱们的领主大人知道了，就让侍卫大人把他丢了出去。我听说那位领主公子不依不饶地想要闹事，结果侍卫大人带着咱们领主的亲笔信连同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领主公子一起去了他的领地，接着那位老领主就连滚带爬地亲自跑来登门谢罪了。”
哈尔顿太太惊讶地捂住了嘴：“咱们的领主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农妇笑了笑：“虽然咱们这些领民都不知道领主大人的真实身份，但她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子爵大人？伯爵大人？难不成……会是一位公爵大人？”
“这些爵位在如今的帝国已经不算什么了，关键啊，”农妇摊开手，又慢慢收拢五指，向哈尔顿太太晃了晃：“得看你有没有实力。”
贝雷丝来到书房的时候，书桌上的一壶香柠檬茶正好见底了。她把全新的、热气腾腾的茶添上，然后才看向托着下巴，一直笑盈盈地注视着她的伴侣。
“工作进展得怎么样？”
“还不错，就算偶尔偷懒放松一下，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艾黛尔贾特眨着眼回应道。
“那么，小说好看吗？”贝雷丝刚进来就发现了，在皇帝手边的不是什么工作文书，而是她最爱的《安巴尔异闻录》。
“嗯，好看哦。”艾黛尔贾特笑了起来：“幸亏老师在我们离开帝都前就帮我弄到了《安巴尔异闻录》新出的第十卷。”
“皇帝陛下这么悠闲真的没问题吗？”
“因为现在是休假的时间嘛。”
“明明每次休假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工作？”
听出了伴侣话中埋怨的意思，艾黛尔贾特向她招了招手，然后在她靠近的时候，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对方亲手做的小饼干：“新的制度和我们看好的继承人已经慢慢走上正轨，所以已经没有必要像当初那么忙碌了。”
贝雷丝吃下小饼干，还顺势舔了舔伴侣手指上的残渣，惹得她横了自己一眼：“时间过得真快。”
“是呢，有时候会想，要是能让时间慢下来就好了。”艾黛尔贾特端起刚满上的香柠檬茶，轻轻啜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大概连苏谛斯也办不到吧。”
“拥有近乎永恒生命的女神大人，大概没有什么让时间慢下来的必要。”艾黛尔贾特抬起手轻轻摩挲着伴侣的面颊：“老师，我真的很庆幸你是一个人类。”
贝雷丝若有所思：“艾尔有想过，如果你拥有长久的寿命会怎么样吗？”
最近贝雷丝总是会想一些更长远的事情，比如未来的日子，比如越来越不依赖皇帝的帝国，比如她们过一天就少一天的时光……
艾黛尔贾特看向窗外，远处蔚蓝的天空中，有一群飞鸟正展翅翱翔，冲破云端。
比起人类，鸟兽的生命岂不是更为短暂吗？
“我认为，人类的生命之所以精彩，正在于他们在有限的生命中为了理想而绽放出的光芒。”
“艾尔……真的很耀眼。”
“老师……？”
艾黛尔贾特就像是悬崖上历经苦难依旧向阳而生的赤红的花，但贝雷丝不是太阳，而是紧紧缠绕着她的藤蔓，依附着她，也保护着她。一起生长，一起死亡。
“可别自顾自地走太远了，艾尔。”
“那老师可要一直拉着我的手，不然我指不定会走到哪里去呢。”艾黛尔贾特向她的伴侣伸出手，然后被紧紧握住，整个人拉进了她的怀里。
“别走太远，别丢下我……”贝雷丝在她耳边喃喃说道。
原来时至今日，她依旧害怕被人丢下。从前是杰拉尔特，后来是艾黛尔贾特。
“不会丢下你哦，我们的道路，必须两个人一同见证才行。”察觉到伴侣的不安，艾黛尔贾特轻柔地抚摩着她墨蓝缎子般的头发，柔声安抚。
两人抵着头相拥了一会儿，并肩靠在窗边，看向远处的田地里忙碌劳作的农民。
“最近老师真是炙手可热呢。”
贝雷丝歪头看向她，不解地挑起了眉。
“我听说，有人缠着你，一门心思想要把她的好侄儿介绍给你。”
“介绍给我？”贝雷丝声音清冷如昔，不带任何情绪：“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应该更努力提高自己。”
“老师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吗？”见她好像真的误解了哈尔顿太太的意思，艾黛尔贾特靠在她怀里笑得直不起腰，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对方摸不着头脑的目光下解释了一番。
“我已经有艾尔了。”贝雷丝不甚在意地道。
“可是听说她的侄儿的确是聪明好学的英俊青年，将来或许前途不可限量哦。”
贝雷丝没有回答，而是给她重新倒上一杯尚有余温的香柠檬茶。趁她低头喝茶的时候，贝雷丝道：“这么多年了，艾尔还是喝不腻香柠檬茶吗？”
“因为老师泡的香柠檬茶，总是牢牢抓着我的胃嘛。”艾黛尔贾特注视着她，唇角边浅浅浮现的笑容带着少许羞涩：“我大概永远也不会感到腻味吧，有关老师的一切。”
“那么，我也是一样。”贝雷丝低头吻去她嘴角的水珠，而后沿着唇线一点一点地啄吻着，直到对方耐不住启开唇，与她交缠在一起。
“艾尔是皇帝也好，是级长也罢，就算是炎帝也没关系。”喘息的间隙，贝雷丝说道：“无论艾尔长得好不好看，是否优秀，聪明亦或是笨拙，我的心只放得下一个人。”
“除了艾尔，我谁也不想要。”
“……我有说过，老师真的很会甜言蜜语吗？”
“不是甜言蜜语。”贝雷丝握着她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平稳震动着的胸口上，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在书房中度过了浓情蜜意的上午，享用过贝雷丝亲手制作的、不丰盛但完全符合两人胃口的午餐后，艾黛尔贾特少见地陪伴着贝雷丝来到花田中劳作。
说是劳作，实际上是贝雷丝养护康乃馨，而艾黛尔贾特负责给她擦汗喂水。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偶尔也会交换一个亲昵的亲吻。
哈尔顿太太已经在远处路边驻足许久，一直伸着脖子看着两人，却不敢踏入领主的私人领域。
“你还没放弃吗？哈尔顿太太。”农妇们结伴路过的时候，有人笑着问道。
哈尔顿太太唉声叹气：“没想到艾斯纳小姐和领主大人是这样的关系，可怜我的佩特……要是你们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想到自己纠缠了贝雷丝几天，哈尔顿太太就觉得异常尴尬。还好对方心胸宽广，没有计较自己的失礼。
“十年前的时候，艾斯纳大人和领主大人就已经这么亲密了吧？”
“不，应该是二十年前吧？”
“或许更久一点？”
哈尔顿太太吓了一跳：“艾斯纳小姐到底多大了？”
有人笑了起来：“大概和你差不多吧。”
“诶？？？可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年龄？”
“嘛嘛，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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