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轻微文青小言,浅浅跳个风格,收尾的时候再继续抓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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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性感冒引起的炎症由于一直没重视,这才变成了今日的高烧,孟夫人是陪在病床边看着小孟给挂上水了才松一口气。小孟蔫巴巴的歪在另一间病房的病床上,闭着眼时丝毫瞧不出清醒时分的半点阴鸷,孟夫人大概也有十来年没看过孟佳睡颜,小心得伸手去摸孟佳的脸,掌心摸不到多少肉感,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一转眼也快三十岁了。
她和老孟年轻的时候为了孟佳拼命创业,拼着拼着失了本心忘了初衷,本末倒置的结果就是即使早早查出来孟佳心理有问题也没有第一时间抽出身花时间陪着孟佳一起治疗,她总觉得孟佳性格孤僻会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变好,到后来孟佳确实不孤僻了,一副好模样又装的一副好脾气外人不知情,只觉得孟佳优秀到成为“别人家孩子”的标准,只有她作为母亲的身份才知道,那是孟佳已经彻底长大了,不再需要父母庇护不再需要流露情绪表达不安,孟佳学会了如何通过“合群”去换取自我目标的达成,于是她们之间的联系也就不需要那么紧密了。
早年间孟佳唯一会主动示弱的人是她,孩子因为各种原因分化得晚,虽然一直孤僻但只在她身边还会本能的稍稍示弱,到后来多了一个王霏霏,孟夫人不得不承认她在察觉到王霏霏对孟佳来说十分特殊的那一刻内心是稍有复杂的,人到中年的时候反而会多抽出心神去关注亲子之间的羁绊,王霏霏在某种意义上夺走了这独属于母女之间的唯一,只是当时的她们母女都不清楚是好是坏,现在看来孟佳是她的劫难,王霏霏又是孟佳的劫难。
当妈的,总是会偏心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即使是聪颖如孟夫人,也逃不过这定律。
老孟的电话来得很快,夜幕渐起之时担心妻子还未回家,于是这通电话来得体贴又及时,孟佳没醒孟夫人便起身出门去接电话,夫妻同心这么多年的家庭并不常见,但好在老孟与孟夫人的感情几十年如一日的纯粹,即使孟佳作为感情的结晶一不小心长歪了也没影响夫妻分毫。
孟夫人站在无人的院子里同老孟絮叨她来这一趟在医院给两个孩子开病房的离奇经历,轻声细语的抹掉让人胆战心惊的细节,稍显轻松愉快的语气汇报情况。私人医院的庭院一般到日暮就不再有人,夜风吹过树梢树影摇晃,私人医院的白色西式建筑在黑夜里显得无比圣洁。
或许是第六感作祟,在这场通话还没结束的时候孟夫人敏锐回了一次头,在医院挂满了藤蔓的庭院走廊处瞧见了一道黑发白衣的鬼影,这给她吓了一跳,老孟听见她抽冷气连忙询问怎么回事,孟夫人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没啥事明天回家再说就挂了电话。
她朝着那寻着庭院走廊慢慢摸索的人影走去,因为藤蔓的存在庭廊里的光线明显不足,她走得很轻对方全然没听见她的靠近,直到她隔着木制栏杆就站在人影三米距离远。
“霏霏?”
白影回过头,墨黑的发丝苍白的脸,单薄的病服穿在她身上夜风一吹仿佛人就会被吹散,孟夫人对王霏霏的评价十分精准,若是当年少女时期的王霏霏出落得有十分灵气,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女鬼”就一分灵气都没了。
惊恐与防备是种一眼便能辨别的情绪,孟夫人体贴的超前走了一步方便对方认出自己是谁,王霏霏却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直到漆黑的瞳看见了孟夫人的脸。
“彭--阿姨。”
喑哑的嗓音刮出滞顿的称呼,王霏霏后退的步子停了下来,却毫不掩饰陌生与防备。
的确是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孟夫人仔细看了一眼浅色病服袖口的暗沉斑块,从医院里追出来一个小护士,匆匆忙忙的像是在找人,远远瞧见她们站在这里拔腿就往这里跑,被孟夫人招招手支回去了。
夜风刮得厉害,单薄的身形撑不住病服,孟夫人将自己身上的薄开衫解下,走到直挺挺站在原地用陌生目光看着她的王霏霏身上,轻声细语:“夜里风大容易着凉。”
“你不认识这边的路,怎么敢乱跑——”
只怕用孟佳被烧糊涂的半个脑子想也知道王霏霏这是醒了想出逃,才会在这个时间跑到院子里来,开衫拢在王霏霏单薄的身形上只是轻轻一拢给人拢得摇晃,只不过她这句劝诫的话落在王霏霏耳里似乎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女人嗓音喑哑声调漂浮,说出的话却尖锐:“阿姨要帮着孟佳,把我抓回去吗?”
怨怼的话听得刮耳朵,但孟夫人没反驳,只是拉着她拽掉点滴后还在流血的右手看了看,王霏霏试图抽回手臂,可惜现在比一只猫都要虚弱的人哪有那样的力气。
“你要养身体,这里距离市区挺近,但夜半时分这里打不到车,就算你打得到车,你身无分文没人会载你,佳也在医院躺着,按照你现在的身体,我放你出门不出半个小时你也会被找到,何必折腾。”
王霏霏的黑眸清冷覆着寒霜,“所以阿姨是在维护孟佳的“个人财产”?”
平缓的话讥讽的内容,王霏霏像极了刺猬,与孟夫人记忆里知书达理的小千金相差甚远。虽不知道孟佳和她究竟是如何相处才致使她如此敌视孟家的人,但退一步想或许还掺杂了一些家庭恩怨在里面,她恨得未必只有孟佳一个人。
“我是在同你说着利弊,没有阻拦你的意思。”
软绵绵的话挡回了女人话里的敌意,手还是从孟夫人手掌被抽走。王霏霏在看见孟夫人站在自己面前时便知道结果如何,更不用说孟佳还在背后的建筑物里。这的确是不现实的问题,她这幅身体在光是走出医院病房就用了不少力气,何论其他。
病服的衣领之下,孟佳给她套上的项圈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何为耻辱。
虎狼环伺,狼母正站在她面前。
“天冷,我陪你回去吧。”这幅叹息的模样看起来与孟佳一般具有欺诈性,唯独王霏霏在死里逃生后依旧清醒,她若是有七分对孟佳的恨与惧,那其中三分终归是来源于对其父母,只可惜眼下这些厌恶对孟夫人与孟佳而言如同蚍蜉撼树般都是些无谓妄念。
孟夫人自然清晰的感知到眼前人情绪变化,王霏霏太过虚弱,只留有一双黑瞳在夜里亮得冷清,鬼门关前荡一圈回来,便没有费心力去掩饰自己,那目光是惊慌到讥讽再到抵触都暴露的一干二净,孟佳电话里说得对,王霏霏不曾谅解过任何人,然而最无奈的是,这些最后都成为了逼迫自己和孟佳的利刃,也正是这利刃逼得她变得形容枯槁,逼得孟佳也躺在病床之上,孟夫人看在眼底却无力回天。
王霏霏乖顺得跟在孟夫人身后,夜幕吞没的无尽黑暗之中医院的白色建筑像是道大门,倒不是救赎的天堂之门,一步踏入就又回到地狱,女人毫无血色的唇翘起,嘲讽用生命也无法挽回的自由,嘲讽她孤身一人的地狱。
可是,年长一些的女性终究是心软了,先一步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问道:“我不会告诉孟佳你跑出来了,但你还会做傻事吗?”
沉默是种无声的嘲讽,王霏霏不是性子尖锐的人,孟夫人却知晓她的沉默带着怨怼。
孟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孟佳自以为是的自负从来都是双刃剑,如果明知道王霏霏留在孟佳身边终究会害了她,身为母亲难道没想过要做出决断放任王霏霏离开女儿身边?这答案在孟夫人走向王霏霏时便闪过脑海,可惜刨除自私的母性,孟夫人早已做过错误的选择,愧疚还是会在看见王霏霏时冒出,折磨她良善的心。
她给孟佳的自由向来是建立在对孟佳的保护基础上,但此刻这决断在沉默里遭到逼迫,这一刻那些优柔寡断都成了清晰的事实,孟夫人只好做出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
她将包里的手机拿出来,拨通了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在王霏霏疏冷的目光里,将手机递给对方。
完好没有被包扎的左手接过手机,在孟夫人平静的眼神里,手机被放到耳边,听筒里清晰传来熟悉到陌生的声音。
“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
王霏霏身形摇晃手指却捏紧了手机到指节泛白,瞪大的黑眸望着某个虚空的点迅速蓄满难以置信的雾气,一时之间忘记了回应。
电话那头的女人得不到回应突然着急,稍显急切的问:“是关于霏霏的事吗?还是佳佳那边遇到什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妈?”
轻缓的呢喃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刺猬蜷缩着收敛了刺,在无数次被击溃的现实里重新燃起一丝丝期翼,这是不可违背的本能。
孟夫人朝着她肯定的点点头,那些防备与疏冷散落一地支离破碎,唯独剩下一个颤巍巍的王霏霏在听见手机那头一声喜极而泣的呼唤后彻底崩溃,蜷身缓缓抱着自己蹲下,隐忍的哭泣诉说着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与思念。
小孟睡过一个漫长而安稳的夜晚,生物钟叫醒她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升起。
素白的病房,满鼻消毒水味,孟佳坐起身看见自己手背上贴着的消毒棉,她没再感到头部不适,在清醒的片刻倒没想到上班的事儿,反而先一步下床顺着医院走廊往王霏霏的病房找去。
见不到王霏霏的每分每秒都是不安,总有一根神经告诉她,王霏霏已经消失在她生命里。
Alpha站在病房门外,握住门把手的手却没有用力反而轻轻松开,透过门玻璃她看见王霏霏已经清醒,正靠在病床上小口小口的咬着切好的苹果,而她母亲则一派和睦的坐在床边低头削着手上的苹果,将削好的苹果切成不大不小的块状放在小平桌上的碗里。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陌生敌视,和睦的岁月静好。
清晨的阳光和煦温柔,王霏霏的剪影也被染上这抹气息,素净的脸,墨色的发,alpha的视力优于所有人种,清晰的看见阳光里王霏霏侧脸上细软的绒毛,像是无忧无虑又无害的幼年母鹿,恬静得陌生,融入温柔日光般美好。
压在门把手上的手掌怯懦的垂回腿侧,孟佳安静的注视这一幕,面色平静唇瓣却抿得发白。
她没有勇气打破这幻境一般的一幕。
事实证明,王霏霏想逃离她,不择手段那种。
没有她,王霏霏远比想象中要开心,即使面前坐着的是她母亲。
来惯例测量血压的小护士看着失魂落魄的alpha走远,推门进了病房,疑惑的问:“6病室的家属,你家病人今天的水还没挂直接走了,你们沟通过吗?”
王霏霏抬头去看小护士,稍稍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素净的脸因蹙眉显得楚楚可怜。孟夫人把手上最后一块苹果摆进碗里,然后重新拿起一颗新的继续削,头也不抬的答:“她没请假,还要上班,让她去吧。”
私人医院的小护士也清楚孟夫人与院长私交很深就不在多言,走过来轻手轻脚的给病床上的女人做血压测量,可能因为王霏霏面色还有些苍白,连带说话也轻声细语些,记好了数据就去下一间房。
孟夫人看了一眼手机的信息,面不改色将手机放在一边。
“孟佳说了什么?”王霏霏轻轻咀嚼苹果,敛住眼眸。
“让我陪着你。”
“哦。”
是陪着,还是监视?只怕还是后者居多,但王霏霏蹙着眉,口中的苹果清甜,咬碎时牙关也染上了清香,敛好了凌乱的思绪。
“你妈妈身体不算好,两年多前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候,警察来的很快,你父亲被强制执行拘禁,但因为你父亲存在蓄意杀人行为,那些追债的人有两个横死当场我们也束手无策,你母亲因为腿部骨折先一步送到医院治疗,后来是你孟叔叔出面托了关系将你母亲送去疗养院,为了以防万一我和你孟叔叔找机会帮你母亲躲了起来。”
王霏霏安静的听着削苹果的孟夫人说着她被孟佳藏起来的三年里发生的事,心底起不了丝毫波澜。她对于她父亲被拘禁的事实更是没有半分难过,一个为了还债不惜将自己女儿送去地下市场拍卖的男人,在她被明码标价关进囚笼之中时,她就已经还清了她父亲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唯独听到母亲车祸受伤这里,敛紧的眉眼才流露出分毫哀戚。
“我与你孟叔叔并不是袖手旁观,只是你父亲不仅携款潜逃还招惹了黑社会,除非他自己自首申请破产保护,可他执迷不悟早已回头无岸。”
苹果皮被削成完整的一条,据说削完一整颗苹果不会断掉的话,将会带来好运,孟夫人将那点愧疚轻轻说出来,随手将皮丢进垃圾桶,“如果不是你妈妈偷偷与我电联,我也不会知道你爸爸已经走火入魔到了那种程度,竟然将你送去了——好在佳及时找到了。”
沉默在不知真假的“真相”之后蔓延。
“我今天有约人打麻将,所以现在回去给你煲鸡汤,下午送来我就回去应约了,你能让我放心吗?”孟夫人突然起身收拾包,颇有些平淡的开口,就像是吩咐小朋友在家写作业不要看电视一样。
王霏霏愣愣的吞下苹果,下意识躲开孟夫人的眼神。
家长也没为难她,笑了一声就要离开,女人挣扎片刻开了口:“我能,要我妈的联系号码吗?彭阿姨。”
孟夫人叹口气:“我可以让你用我手机给你妈妈打电话,你用别的手机打过去可能她也不会接——还没有那么安全,但是我保证我和你孟叔叔会照顾好她,这是我们亏欠你和你妈妈的。”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碗里的苹果块块分明,青黄果肉果香浓郁,王霏霏放下手中的叉子,注意到孟夫人并没有将削苹果的小刀放起来,金属刀刃泛着冷光,窗外的阳光却十分温暖。她皱着眉去握住水果刀刀把,指腹触碰的是残留的温度,随后抽出纸巾将水果刀擦拭干净放在了桌子上。
不知是否是因为前一夜她情绪大起大落没有休息好的原因,度过医院漫长而清静的半天,在带着鸡汤如约而至的孟夫人颇有威慑力的注视下,王霏霏喝完了放了不少材料而味道怪怪的鸡汤就开始犯困,忙着去打麻将的孟夫人走得比上午还利落,似乎完全不担心她会离开医院消失在她们眼前。
稍显有些坚硬的枕头还有消毒水的味道,远没有小公寓的枕头舒适,但空气里也不再萦绕那股生冷的焚香,这让她得以些微的慰藉。
不知道孟佳发现孟夫人压根没有寸步不移的守在自己身边,会如何盛怒如何处置她,换了药的手腕伤口止完血就开始发痒,皮肉之下的痒在伤口的疼痛感中寄宿,像是某种可恶的寄生虫在作恶扰人清静,王霏霏闭着眼睛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眼尾处的枕套上洇出一圈深痕。
她好像梦见了许多回忆里被忽视的细节。
在她赶回家里后的数月里,向来算得上和睦的父母争吵的频率愈发高,暴躁的父亲整夜整夜无法入眠,楼下客厅的灯亮彻长夜,那些求助的电话最后都在愤怒的辱骂声中被她父亲挂断,银行的人上门三番五次的进行财产评估,再后来是深夜成群不速之客造访,她眼看着父亲日渐消瘦两鬓泛白。
走投无路之时,父亲来到她面前,沧桑的容颜仿佛老了十岁,告诉她去找找朋友们帮忙。至于怎么求助,那闪烁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真相。
可惜,上流富商子弟也分三六九等,真情假意都不如最后的利益捆绑,她能去求的人只有几个,别的人也有心无力——精贵的omega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份资产罢了。
高贵的公主低下了头,换来的只有耻辱。
她母亲会在深夜隔着她的房门低声叹息,不该回来的,你不该回来的,那些呢喃她母亲或许以为熟睡的她听不见,可惜那样不好的岁月入睡都是种奢求,她的绿卡早就办下来了,离开泥沼一般的原生家庭轻而易举,只是她从接了父亲电话踏上回国之路时,就清楚这或许会是个让她后悔的决定。
或许曾有一夜,她父亲歇斯底里辱骂昔日好友见死不救之前,她漏掉过作为交易筹码的内容里,她与孟佳的名讳被放在一起提及。
真真假假,梦里的事情都不足以作为证据。
只是夜半惊醒时,洇满湿意的脸和病服下后背沁出的粘腻汗水,告诉她原初的噩梦早已成为不可追溯的回忆,她睁着墨黑的眼睛望着白色天花板,无端感到陌生的恐慌,只好一直强迫自己清醒着去思考这恐慌的来源。
傲慢是人类不可饶恕的愚钝具象表现,无关性别。
至于她评价傲慢的对象究竟是她父亲,还是孟佳,还是自己,都成了想不明白的结,如同黑夜里的毛线团,所有人看了都无能为力。
空气里似有淡淡的焚香味飘散,陷入毛线团里的思绪慢慢被拽回,月光透过窗台落在病房里,坐在她床边的身影尚在沉睡,王霏霏扭过头去在苍白的月光下搜寻熟悉的脸,孟佳不知何时来到了病房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她身边睡着。
这是她清醒之后与孟佳的第一面。
脸颊上的凉意唤回了她陷入回忆的思绪,她看着alpha在月色下美得几分不真实的脸,难以与那一夜强迫在她身体里成结的疯子重合,唯独脖子上还束缚着的项圈证实,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月色里在眼底投下一大片阴影的长睫动了动,王霏霏紧紧闭上眼平缓了呼吸。
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带着月光的清冷温度,片刻后她枕头边陷进一块,温热的呼吸拂过鼻梁,交融之际将她带回公寓卧室里她哭诉无门的夜,薄被之下双掌攥紧了床单,掩饰出于omega本能的恐慌,她后颈的咬痕在隐隐作痛,提醒她身前的人是与她完全不同的种族。
那溢出来的温顺花香早就暴露了她醒着的事实,只可惜香味苦涩,像极了挣扎无望的断茎蔷薇,孟佳肯定闻得出来她在假装,却没有点破。
贪恋的吻小心翼翼蹭到她唇瓣上,孟佳只是浅尝辄止,手指温柔的梳理她鬓侧发丝,月色里沾染了清辉的发丝像是在发光,孟佳谨慎小心的动作仿佛拥抱着海底捞出来的人鱼公主。
当日头升起时,身体和尾巴会化作泡沫的那种,易碎的美人鱼。
王霏霏的睫毛颤了颤,也清楚的知道孟佳吻到了她脸上的泪水。
因为顺着干燥的唇缝,她尝到了稍显苦涩的液体。
孟佳的气息远离,病房门在一片寂静里阖上,她睁开眼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手指触碰唇瓣,那平添出来的温热液体并非像是来自自己。
她好像突然记起印象里孟佳唯一一次“真诚的示弱”。
在孟佳将她从地下市场买回来的第三个月,alpha在某夜毫无征兆的进入易感期,彼时虽然她对孟佳近似于囚禁自己的手段已经感到厌烦与排斥,却还保留着残存的善意,她在偌大又空荡的客厅找到窝在沙发上发着热的孟佳时,那台扫地机器人似乎出了故障,一个劲的碰撞着沙发腿,在尴尬而虚假的平静里搅合出真实的声响。
那是个周五的夜晚,下午早早回家的孟佳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在不厌其烦的讨要拥抱的动作里孟佳用灼热的气息在她耳畔祝她生日快乐,还说了无关痛痒的话语,逻辑混乱又无序。或许在那时易感期已经到来,却因为酒精的原因被她忽视。夜半时分扫地机器人碰撞沙发的异响扰得人无法休息,她便寻了出来,才有的后来的事。
孟佳是个身体健康的alpha,而她是个生理成熟的omega,在最开始的温存里孟佳都是合格的伴侣,唯独那一夜紊乱的信息素和突发的易感期,致使孟佳像是褪去了沉稳和温顺的皮,像是受伤的狼犬一般,用猩红的眼眸望着她,虽然没有过激的行为,却让她记住了那样的眼神。
湿漉漉染着雾气,雾气之下是阴鸷的猩红,又脆弱又危险,矛盾得淋漓尽致。
她可以丢下孟佳不管,也可以出于善意替她寻找抑制剂,却对着那样的眼神晃了神。
或许是因为孟佳神色过于陌生,她对着那少有流露桀骜的alpha升腾起了淡淡的抵触,被囚禁的怨气氤氲上眉宇,她俯身去啃咬alpha的唇,用了不轻不重的力道。
孟佳重重的喘着粗气,却也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腰。
稍显无趣,她松开唇伸手钳住alpha的下颌,将那张漂亮的脸扭到一边,眼底染上了不耐。
“你要走吗?”alpha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带着浓重的鼻音,分明是陈述的语气,却因为打着颤变了味,有陌生的小心翼翼。
“别走。”
她看着绯红爬上alpha冷白的肌肤,看着孟佳纤长的睫毛染上湿气,遮去那隐隐让人不安的桀骜和危险,只是一个敛眸的动作,便柔化了陌生的锐利,只留下了那点脆弱与柔软。
等她反应过来,她掌心触碰到了温热的液体,孟佳敛着眉眼悄无声息落泪,眼底白皙的肌肤洇出温软的红,好看得像是雪里落下的梅。
或许是因为残留的柔软气息,或许是因为惑人的美色,她俯身再次吻上孟佳的唇,一双睡裙下光裸的腿也跨过身下纤韧的腰,结结实实坐在alpha身上。
掌心的湿润烫得她不安又焦灼,只能重重的擦在沙发垫上,可是眼泪被擦去,热度却像是烙在她肌肤上,除了与孟佳十指交缠,靠着交换热度的吻左右心神去忽略,别无他法。
从那天之后,孟佳不再出现在医院里。
白天孟夫人会来这里陪伴王霏霏一段时间,夜里她再也闻不到那避之不及的焚香味。
十足巧妙的时间点,半个月之后孟夫人亲自将她送回公寓,公寓的门锁已经换成了正常的指纹锁,除了浴室被打扫过一遍,一切照旧如常。
孟夫人站在门外像是保持足够的尊重距离,对着她点点头:“佳不在这里,你一个人不用担心,小区的保安我重新换了一波。”
孟佳,会这么轻易松手?她站在原地望向孟夫人。
“她出差了。”
有点可笑的借口。王霏霏垂眸,但未曾将了然展露于脸上。
“她知道您与我说了那些事?”
“或许知道吧。”
谈话不了了之,王霏霏站在门口目送孟夫人离开。
一阵穿堂风吹过,她单薄的身形伫立在打开的门前,本来不大的公寓今日竟空荡的有几分萧瑟。客厅桌子上压着的崭新《飞鸟集》纸张飞舞,一枚精巧的银色钥匙和一张银色的银行卡安静并排躺着,桌上的悬灯打开,她伸手拿起钥匙,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脖颈上被体温熨得温热的项圈,红宝石在指腹留下温润的触感,将这自由的荒唐无限放大。
皮革项圈静默的落在地板上,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女人的呼吸,王霏霏走到沙发边坐下,没有束缚的脖颈感受到微凉空气的轻抚,她伸出手按住眉骨轻揉,片刻后指尖顺着空荡荡的脖颈拂过。
如今她用半条命换来的自由,却又因为真真假假的疑问被一层名为亲情的枷锁桎梏。
最可笑的是,当囚笼被打开,她竟真如孟佳预料一般,无处可去。
风将书籍吹停在某一页,
“When the day approaches to its end,
i come close to you.
You will notice my scars,
so you will be acquainted that i've been wound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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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一下小孟总:你在忙什么?
小孟:By touching you may kill,by keeping away you may possess.
不耐烦:说人话!
小孟:以退为进!
起立,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被你玩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