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为了更好地了解肉店的整体构造,诺曼决定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查看,从三层安戈瑞的办公室到二层员工办公区、再到一楼商铺,两人边走边闲聊,努力使这段无趣的时间变得没那么难熬。他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有安妮透露的一楼监控视频每七天自动覆盖的信息给了他一些启发。当站在地下室门前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安妮磕磕巴巴地开了口,“警官,我,我就在一楼这里等您,注意安全。”诺曼攥了攥拳,往黑暗中走去。
啪嗒,灯开了,还没等他适应突然的亮光,血腥又可怖的屠杀场景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ARI升级后可以把拍摄的现场照片合成,进行场景重建],各种信息不断弹出疯狂占据他的视线。冰冷的文字如手术刀将尸体情况一寸寸剖析,已然腐臭的尸块被整整齐齐摆放在金属台上,各种器官被完整取下分别放在不同规格的金属盘里,地板上盛着深褐色血液的不锈钢桶折射出冷冽银光。苍蝇可不会错过绝佳的机会,它们饕足意满,正如莎剧中腐朽的贵族,分食享乐,周而复始,直到不速之客打断它们的狂欢盛宴。诺曼颤抖着摘下ARI,扑到墙边背对着处理台干呕不止,生理性泪水不断涌出,他把头抵在自己的小臂上轻轻碰撞,试图减轻那火神劈开头颅一般的疼痛[ 火神劈开宙斯的头,雅典娜蹦出来了],“冷静,冷静,你现在不是新人了,呃——”阵痛减轻了一些,他撑起身体重新戴上ARI眼镜——那个随时能要他命的鬼东西,步履蹒跚地围绕地下室勘查情况。
做了一辈子肉品生意的肉店老板被人囚在冰冷的处理台上,凶手早就准备好了他最喜欢的一套屠宰工具,不过这次他是被宰杀的牲畜。
放血,刽子手抄起放血刀精准插进颈下豁开一道见骨的伤口,他痛醒后挣扎了两下很快就不动了,鲜血如泉涌出又汇成一束,最终流进桶里。诺曼翻动头部看到颈部断面旁边有一道切创,报告描述死因是失血过多,依伤口形状分析这是第一下也就是致命伤。
脱毛,理发师象征性地剃了两下安戈瑞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这东西沾身上可不好处理,刮刀被毫不留情地丢回桌上,还是直接开始下一步吧。去毛的刮刀上附着了巴契的毛发,不知道凶手是想侮辱死者还是为了让尸体更“好看”,亦或两种都有可能,这一步没有进行完。怕沾上毛发且认为这一步无趣就立刻放弃,简直是个残忍又狡猾的恶童,诺曼咬牙在侧写档案里记下这一条。
开膛,医生拿着剪刀沿着人体中线开膛破肚,为自己的没伤到任何一处内脏的精湛技术吹了个口哨,这么笔直流畅的线条,怕是经验丰富的裁缝也裁不出。诺曼想起自己不久前享用的牛排,胃里蝴蝶飞舞卷起风暴[ 胃里有蝴蝶飞=感觉恶心,此处引用“蝴蝶效应”]。
摘除,阿斯旺[ 菲律宾传说中吃人内脏的怪物,最有名的是马纳南加尔,女性形象]捧出人的内脏,一一放进冰冷的金属盘中,只有心被单独放上天平左侧的托盘,另一侧则高高翘起[ 阿努比斯将心脏称重,比羽毛重者下地狱。]。“腐烂”与“难以辨认”铺天盖地涌来,将诺曼的理智吞没。
切块,厨师举起分骨刀劈在皮肉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像砍伐树木那样冷静无情,咚,肌肉断裂,咚,骨骼分离,一下又一下,前蹄、肘子、肋扇、后腿……按照商品肉的标准把他分成了不同体块。或许是自己错了,诺曼扶着铁架粗喘,连环杀手不是由于力气相对小而选择先麻醉后杀的方式,只是想避免猎物挣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陈列,艺术家把自己的作品一一摆放好,调整了几次才找到最合适的角度,保证让所有游客对这场展览难以忘怀,那人褪去染血的皮囊,向还未到来的观众提前鞠躬谢幕,最后隐入黑暗中。一楼有监控,应该能拍到那个人,不对,七天就会自动清除,已经没有记录了,凶手怎么离开这里的?一定有其他通道,一定。诺曼坐上旋转木马,一圈又一圈在原地打转,这世界是一片颠倒混乱,我却要做救世主来扭转乾坤[ 摘自《哈姆雷特》]。绝望的囚徒在这所地下监牢的墙壁上胡乱拍打,不知碰到何处触动了机关,眼前的墙壁向两边分开露出一台电梯,他没能撑住身体向前扑倒,磕在冰冷的金属平面上。
16
安妮在收银台边焦急地走了不知多少个来回,是不是应该报警让别人来帮帮他,总觉得那个男人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她突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从地下传来,自己往后撤了撤,握好铁棍准备应对意外情形,那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地下室便一头栽倒地上蜷成了煮熟的虾。定睛一看才发现这灰头土脸的人就是之前下去的警官,“警官,你还好吗?”出乎意料的是,他抱住自己的头缩成一团,全身都抖得厉害,嘴里还絮叨着什么。安妮听不清对方的话,把铁棍放到一边,凑近了摇晃他,“需要叫救护车吗,有没有其他人能帮你?”
诺曼倒在地上发出尖叫,抗拒着安妮的触碰,牙齿打战的间隙挤出了几个“不”字。他现在都成这样了还不想去医院,可能是有别的理由吧,还是先找人帮忙比较稳妥,安妮摸出他的手机,点开通讯录准备叫他认识的人来帮忙。
17(结局一车毁人亡:使用ARI,莉迪亚好感度低,倔强选择自己回去)
“不。”诺曼夺回手机,从地上爬起来推门跑了出去,必须马上回去。他一步一步像踩在塑料泡沫堆里,回头发现棕褐色的血液从地下室涌上来,冒出大团的气泡又转瞬破裂,迫不及待地要将他卷入吞噬。不能回头,他钻进车里却发现点不着火,“拜托——”他一次又一次重复动作,在血液凝成的触手即将抓住后轮胎前才成功发动。黑色的轿车潜入夜里,他开出三条街确定没有东西跟上之后松了一口气。副驾驶坐了什么?他握紧了方向盘,心如擂鼓,生了大片尸斑的宽厚手掌猛地按在他小臂上。
诺曼一转头正对上那东西布满血丝的怨毒双眼,“为什么不救我?”死去的安戈瑞大声嘶吼,一手拽着他拼命摇晃,一手直直指向自己空无一物的体腔咒骂,“恶人也该被救的!”他掏出枪想把它送进地狱却被截住动作,伴随着二人拉扯,轮胎高歌着扭出正弦波的形状,“嘭——”这次撞击带来的疼痛比之前任何执行任务受伤都要重,原来灵魂离体是这种感觉啊,在弥留之际,他努力眨了下眼才发现原来自己身边空无一物。
FBI中的精英探员,国民眼中的英雄,没有死在枪林弹雨或者赤手搏斗中,却在与幻觉的抗争中赔上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