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Repunzel果然一直拉着Elsa聊天，Anna大概听出些东西：
Elsa家和Repunzel家住得很近，经常被Repunzel一家照顾。两人也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
Elsa即使在亲人们面前也是很冷淡的性子，中学的时候转过几次学，后来就去读了寄宿高中，自此之后就很少回家，几乎每次一开学就人间失踪。
Repunzel一直很担心她，但Elsa似乎将自己的生活当做秘密，对家人也守口如瓶。
深夜Elsa从Repunzel的房间回来，轻手轻脚去洗澡，上床时发现Anna开了床头灯，睁眼看着她。
她有些歉意，难得主动开口，谢谢Anna帮她圆谎，假装是她的女朋友，之后几天也要拜托了。又道歉给Anna添了麻烦，她穿着夏日轻薄的吊带睡裙坐在床边，睡裙的带子险险挂在她的肩膀边缘，看上去随时都会滑落下去。背后直到腰际的大片皮肤都暴露在空气里，宽松的布料让人的目光忍不住充满遐想地想往她腰后的阴影中探去。
但她看上去却又是那么一本正经，淡泊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疏离，只有在提到给Anna添了麻烦的时候，有些懊恼愧疚地微微低头，白金的长发顺着她的肩膀和颊边滑落下去，她无意识地揉捏着自己的指头。
她又细又长又白皙的手指被自己弄得一片通红，于是Anna脑子一热，做了件有些逾越的事——她一把握住了Elsa的手。
“别折磨它们了。”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到，心脏在行动之后才迟钝地狂跳起来，她生怕Elsa会怪她太轻佻无礼，又怕自己没有掌握好分寸和边界——她对Elsa能有什么边界感？那是她的姐姐欸！
但在Elsa的眼里，自己应该只是个奇怪的痴汉笨蛋罢了。
她一边自怨自艾地想着，一边没话找话，“你……不用做什么，不用弥补我，你知道……”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因此说了蠢话，“能当你的女朋友不知道是要被多少人嫉妒的事。租借你一整天的价格能让好多学生月初破产吧，而我却能免费和你相处好几天……”
她喉咙一紧，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因为在昏暗的灯光下面，Elsa的脸色逐渐变冷，那双海湾一样温柔的蓝眼睛仿佛波澜暗涌，深不见底，她从那双眼里看到了刺骨的寒流，因此不必谁来提醒，她已经知道自己一定是说错了话。
她说错了什么？
“好。”过了一会儿，Elsa先垂下了眼，然后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她扬起了笑容——那种毫无阴霾的，亲切又温柔的，Eliza的营业性笑容，“既然你想要这样的补偿，那就这样吧。我不会将这件事上报公司，也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为我保密。感谢你……Blanc小姐。”
她侧过身，用那美丽的背对着Anna，倾身躺下了。
后面整整半夜，Anna都觉得自己没睡着，如果她睡着了，那就一定是做了个令人战栗的噩梦。
第二天一早，Repunzel就兴致勃勃地拉着大家重返海边，她想要学冲浪，而据说是个中好手的Elsa拒绝了堂妹的教学任务，她连泳装都没换，戴着一顶大遮阳帽，穿着一条薄纱连身裙，气色很好地宣称自己“身体不适”。
Eugene无言地为她奉上千恩万谢，接过了这个重任，带着Repunzel去租冲浪板了。
Anna起初真的担心她身体不适，但那个人看上去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她一大早就在喝鸡尾酒，从在酒店里到外面的海滩上，每隔二十分钟就会有一拨人上前搭讪，但她没有找东西把自己遮起来，或者干脆躲到哪个角落里去。她化着妆，把一种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蓝色小花编在自己的发辫里，她穿着漂亮的裙子，美得像个仙女。
美得就像……啊，对了，美得就像她营业时间里坚不可摧的职业道德。
Anna意识到这一点，忽然有些难过，她太蠢了，她昨晚不该说那样的话的。她僵坐在Elsa身边，阳光很好，她却觉得自己乌云罩顶，未来渺茫。
Elsa主动跟她聊天搭话，她也不知道回应了些什么，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样才能挽回。好一阵子，她忽然惊觉身边安静了下来，抬眼的时候看见Elsa紧抿着嘴唇望向远处的海岸。遮阳伞将热烈的阳光挡在外面，她的眼里是一片冷冷的蓝。
Anna心下一沉，仿佛生吞了一大块冰，她嚅嗫着开口，“……对不起。”
那人倏然失笑，眸色仍是冷的，却回头来温柔地看她，“为什么要跟我道歉？”Anna刚想开口，她却又打断道：“你不需要跟我道歉，Blanc小姐，无论你做了什么。”Anna的胃都要萎缩起来了，女孩眼里泛起水波，低头道：“不要这样好不好，Elsa。”她脱口叫着姐姐的名字，声音委屈，“我……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眼睛发烫，却舌头打结，“我不想要这样的‘补偿’，Elsa，我不想要补偿。我只是想告诉你，能和你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我都很开心。我是说，无论是Eliza，还是Elsa，你就是你。”
无论是哪一个你，我都喜欢。
无论是从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无论是人前光鲜的你，还是人后孤僻的你。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喜欢你。
……因为你是我的姐姐。
甚至……就算你不是我的姐姐。
我依然，我依然无法想象，我能够不被你吸引。
她的泪水溢出眼皮的封锁，盈满了睫毛。她不敢睁开眼，生怕一睁开，泪水就会落下去。
她太傻了，太没用了，她明明应该更坚强，现在应该换她来保护Elsa了，可是她还是在Elsa面前哭鼻子。她还是惹Elsa伤心生气，她还是没有分毫长进。
她怨恨自己，从很久以前到现在，而越是靠近Elsa，越是了解到她在与自己分别之后的生活，她就难以遏制地更加怨恨自己——要是早一点发现就好了。要是早一点明白过来……要是自己能快点长大……
微凉的手指勾过她的眼睑，已经快要撑不住的泪珠顿时顺着那指尖滑落了下去。
Anna受惊般睁眼，正对上姐姐俯身向她，满含着无奈的脸。
Elsa满脸无奈，满脸复杂，含着笑意，却不赞同道：“……你误会了。”她温柔地抹去女孩脸上的泪，不责怪，也不问为什么，“你只是……你觉得我很好，你觉得我漂亮，你觉得我是你梦想中的样子。但是，我亲爱的女孩，那不过是我精心制造出来的假象。你并不认识我，你不了解我，不知道我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看到的那个人，Eliza，连名字都是假的。”
“不……”Anna摇头，她想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了解你，比你想象的更了解。我从生下来开始就认识你了，除了医生和助产士，我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我的整个童年都是你。我的夜晚是你，白天是你，我的美梦里是你，被噩梦惊醒后给我拥抱的也是你。
一直到现在，我的心依然属于你，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可我……她又哽住了，因为她意识到，她也并没有她所想像的那样了解Elsa。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全世界最了解Elsa的人了。
她说不出口，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Elsa看上去心疼极了，她不断地替Anna擦去眼泪，不明白这女孩儿为什么总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自己弄哭——是被我弄哭的吗？她感到愧疚，又觉得……又觉得无以为报。
要如何才能回报一个女孩那么多真诚热烈的泪水呢？
即便她爱着的对象，是一个虚假的存在。
尤其是……她所热爱的对象，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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