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sa？”Honeymaren用肩膀顶开了门，她手上端着托盘，现在应该正是学生们忙碌的时间，但那位理应比任何人都忙的大公主却还躺在宿舍的床上。她甚至没有发觉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你没事吧？”Honeymaren把托盘放在她的桌子上，坐在床边拍了拍好友的肩，“醒醒，你得吃点儿东西，你吃药了吗？”
床上的人艰难地从昏沉的梦境里睁开眼，难受得长叹了一口气，“我没事。”
她说着费劲地支撑着身体坐起来，Honeymaren连忙找了个枕头垫在她身下，“噢噢，是啊，是啊，您是超人嘛，当然没事。昨天教授特地让你提前回宿舍休息，你倒好，淋着雨在外面晃荡了半晚上，没烧成个肺炎真是圣母保佑。”
“咳咳……我真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体一向很好，很快就会痊愈了。”她脸色苍白，唇色如纸，眼下浮着淡淡的青黑，虚软的身体触手发烫，Honeymaren抿了抿唇没再跟她掰扯，给她递上一杯水，放柔了声音问：“你的宝贝妹妹回家了？”
“嗯。”Elsa点点头，昨天深夜，她接到了石楠屋那边打来的电话，得知Anna已经安全到家之后才睡下的。尽管那时她的感冒已经加重，头脑昏沉，还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
Honeymaren坐在旁边等着她缓慢地，一口一口地喝水。
大公主如此憔悴柔弱的样子可不多见，Elsa的身体很好，尽管她一直以一种超高强度，让人怀疑根本撑不了多久的方式透支自己一般的生活，但实际上……她就是能做到。她不仅能撑下来，甚至几乎都不怎么生病。
近来是怎么了呢？
她瞥到对面的床下掉着一沓纸，便顺手捡了起来——是一张叠起来的地图。她知道那是什么，默默给塞在了那张空床上。
“你也太宠她了。”她想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有些怨言，“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什么都不知道，还那么闹腾……小公主啊，可爱是可爱，但……”
她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Elsa……她对你来说，负担太重了吧？”
床上的人闻言一怔，握紧了杯子，“没有。我不觉得她是什么负担。”
Honeymaren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懒洋洋地往后倾身，撑在她床上，“唉……你个妹控。别误会，我也喜欢小公主，可是你已经太忙了，不是吗？你……先不说王宫里那位不干人事的吧，自从她交换过来，你整个人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了。”
“你想当个好姐姐，我能理解，你看完了她全部比赛的录像，剪辑下来推荐给球队的教练，让她能有机会进入首发。你知道她每一科的成绩，了解她擅长不擅长的科目，替她调整到合适她的班级去。你请Loretta陪着她，替她跟Mathews夫人求情，提前下楼把每天跟Mathews夫人报告的时间从早会后提到早会前，就为了如果有人迟到了两分钟能不被发现……”
“你从上学期开始就一直义务帮助管弦乐队排练，每周都会出席，但为了去看她球赛连这都推了……说到这个，如果不是为了赶着去看她打球你也不会感冒。”Honeymaren说着不客气地抬手去戳大公主的额头，被后者有气无力地拍开，“感冒也不老实，回来偷偷做地图，然后出去淋了个爽。”
“Elsa，我是知道你多少有点圣母的，你从不拒绝别人求助，但……这所有的事情都是要花时间的，花费精力，花费你自己的人际关系，你应该知道你最不富裕的就是时间和精力了吧？”
那位终于慢吞吞地喝完了水，接过Honeymaren递过来的燕麦粥，像是吃药一样往嘴里塞，一小口一小口，囫囵嚼一下，勉强咽下去。
等她攒够了力气，才搁下小碗，“她是我妹妹。”
她一句一喘，“她不是什么别的人，Maren。还有，我不是圣母。”
“我不是不拒绝别人……我只是，尽我所能。实在帮不了我也会拒绝的。但……”她捣着碗里剩下的燕麦粥，“我不想拒绝她。不，我不需要她向我求助。”
“我不知道……我到底能帮她什么……我能为她做的太少了……”
一定是因为生病吧，她变得这样软弱，Honeymaren看见晶莹的眼泪盈满了她的睫毛，她无力地垂头靠着床边的墙壁，壁纸上暗红色的蔷薇花映着她的脸，“……太远了……我甚至碰不到她……”
“我不知道下一次我还能这样靠近她是什么时候……也许没有了，你知道吗？也许这就是我们余生中最亲密的时刻了。”
“我真的害怕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相处，在一个屋子里，她还会拥抱我。如果没有这次交换……也许直到最后她都不会来到我身边……也许渐渐地她就忘记我了……”
Honeymaren听不下去，吐槽道：“谁能忘记你啊！以后你的头像是会印在钞票和硬币上的！求求你了，别说这么可怜的话。”
“她会的！”那位未来女王争辩着坐起来，“你不明白……她……她……”
她说不出来，她说不出口。
她的恐惧……是站在国王身边的时候，远远看着她嘻嘻哈哈地跑走。
是那女孩儿大步跑过时匆匆投来的，含着好奇的一眼。是那陌生的目光，是躲在父母身后的疏远，是她们面对面站着，却不发一语的沉默。
是站在金丝笼子里，看着她越飞越远。
Anna富有广阔的天空和整个世界，她是不会回头看那腐朽的王宫一眼的。
那么等她终将被困在那笼子里的那天，她还能期待什么呢？
期待重大节日的时候她会回来看她吗？她甚至都不知道爸爸会不会同意让Anna为王室工作，承担王室职责，她太清楚爸爸让Anna在公立学校就读的用意了——既然一个女儿已经注定要献祭给冰冷的王权，那么至少要给另一个女儿完整的自由和人生。
她不抱怨，她不抗争，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但她恐惧着那最后一个会惦念着她，记挂着她，想她，爱她的人，会就这样消失不见。而这所有的心思，都被她压在心里，不敢吐露给任何人。默然很久，她不过是说：“我也害怕我太靠近她……”
犹如害怕靠近火。
Honeymaren朝她抬起手，顿了顿，终究落下来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膝盖，“吃药了，大公主。心思这么重，小心早夭。”
Elsa接了药放进嘴里，喝口水吞了，“放心，不会的。”
那北地女孩儿嗤嗤发笑，“知道，知道，你要是倒了，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的宝贝妹妹了。”
周五，满课。
Anna坐在卧室的地毯上，盯着摆在面前的手机发呆。
——给你姐姐打个电话。
不！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如果她真的担心我的话……
心里这么想着，却看见自己的手把电话拿了起来。
不不不，我只是想刷刷社交平台，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然而打开的却是电话簿。
等等……！不能就这么打过去啊，这样太没面子了！
她按住自己的手，正“呜呜啊啊”的叫着满地打滚儿跟自己挣扎呢，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但……稍微冷静一下就发现了，那不是她给Elsa设置的专属铃声。
哦，那没事了。她把电话捡起来，上面跳动着好友的昵称，“嘿，Kris。”
“啊哈，Anna！我听说你从地狱回来了？”男孩永远无忧无虑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Anna也不由得跟着笑了出来，她有多久没有和自己的朋友们相处过了？她几乎快忘了做自己的感觉。
“什么地狱……”虽然阿塔霍兰很糟糕，但倒也没有那么可怕。
“哎，我们都多久没见过你了？出来玩？”
“呃……”Anna犹豫着，那边却说，“你能出来吧？我来接你，老地方？”
“嗯……”她不知道怎么含含糊糊地就答应了，答应下来之后才想起，她甚至都没跟爸爸商量想回诺森德拉的事呢。
唉……算了，之后再说吧！
将烦人的事情抛到一边，她随便换了一身衣服，戴上一定棒球帽，揣上手机和钱包就从房间里溜了出去。虽然房子里24小时都有人，但她毕竟在这里长大，还是掌握了许多可以最大程度避人耳目的路线的，只要……
一转身就看见Jame立在后门口，微笑看着她，“去哪儿，殿下？我送您？”
“呃……不用了。”Anna无奈，“Kris会来接我。”
“好。”Jame点点头，“那么和以前一样，我会跟在后面，不会打扰到您的，您玩得开心。”
唉……这就是当公主最不好的一点了。她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现实，然后跑向屋后的小树林里。以往如果Kris来接她出去玩，他们都会在那里接头，Jame也是肯定会跟的，但他和他的同事们都非常专业，那些和她一起玩的朋友们大部分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安全部门的特工们跟着。
而Jame也非常给她面子，如果不是有安全风险，几乎无论发生什么他们全程都不会露面，给予她充分的尊重和自由。
在树林边的小路上等了一会儿，一辆摩托车载着少年风驰电掣地出现，车子漂亮地甩尾停在她面前，少年抛给她一个头盔，“来吧，公主，准备好起飞了吗？”
Anna熟练地戴上头盔跨上摩托坐在他背后，欢呼一声，“好了，好了，冲吧！”
“走喽！”
摩托轰鸣着沿着小路冲出了石楠屋外阴霾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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