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a此前从来不知道行军打仗竟然是这么无聊的事,他们大部分的时间只不过是在不停的赶路而已。她受到Kristoff的庇护,得以坐在板车上悠闲的消磨时间,到了饭点Kristoff也会好心的去帮她抢来一份行军餐。
虽然他总是不满的抱怨着,但实则Anna还是很感激他的善良——既然他无法狠下心丢下她不管,也不忍将她交给督战队处置。
也好在这是在最后的辎重队伍,甚而是在辎重队伍中都最不重要的一个部分:Kristoff负责保管一队用来拉车驮货的备用马。他们身边牲口比人多,寥寥几个老兵也多是整天抱着私藏的扁嘴小酒壶,根本无人来查看这个穿着萨米族人衣服的奇怪小伙是谁——多亏Kristoff将自己的衣服借给了Anna。
除此之外他还严禁Anna跑到队伍前面去,因为前面会有督战队来回巡逻,如果Anna被他们抓到可就死定了。
他是如此的紧张,Anna实在不忍心辜负友人心意,于是也就只有一天天的坐在板车上,无聊得望着前面的军旗一角发呆。
要说只是这样无聊的旅程肯定是阻止不了她一颗爱冒险的心的,但说来平淡的路途中又不断发生不大不小的事件。诸如下雨要帮忙拉油布,晚上要帮着归置牲口,喂水喂草,偶尔会遇到特别难走的地方,要想办法让车越过地上开裂的豁口。
诸如此类琐碎的小事填满了每一天的空隙,Anna跟在Kristoff身旁,一来二去竟也迅速的适应了这样的行军生活。
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们又走了二十天后,前方突然传令改变队形,加快速度。整个军队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停顿,所有人都一起小跑起来,就连队伍中的马儿和驯鹿也踏着匀速的步伐跟了上去。
Anna第一次见到军队的令行禁止,不久之后前方又传令,命后勤部队原地扎营,修筑防御工事。Kristoff说他们已经到了国境边缘,这里是模糊地带了,大概是前锋探子发现了小股敌人,元帅下令前军追击歼灭。
书本上死板的文字忽然就生动的发生在了眼前,Anna既好奇又有点期待,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她根本没有见识到任何战斗的场景,前军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一无所知,只要按照命令行动就好了。
大概要等很久之后才会从前面零星的传来消息,说在哪里遭遇了敌人,大胜而归,歼敌多少。又或者是哪里逮到了敌人的探子,元帅下令搜索附近村庄,实行军事管制。
终于有一天,他们停留在一块视野开阔,易守难攻的地方,传令官带来了修筑营地的命令。Anna凭借自己仅有的纸上谈兵的经验猜到,他们终于要进入战斗了。
Anna的判断并没有错,营地修好之后几天,军中不断有小股部队出击,Anna很想见见Elsa,一旦战争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无法再等下去了。
她每晚握着胸前的吊坠祈祷,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接连几场战斗之后,大批的敌人出现在了平原上,即使身在后方,Anna都能感到脚下的大地在震颤,低沉的隆隆声像是巨大的鼓槌擂在大地这面巨鼓上。周围的人突然都动作起来,不管是不是战斗人员,他们都迅速的拿起自己的武器,把坚实的物品垒在身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Anna被Kristoff一把抓过去塞在Sven的肚皮底下,男人叮嘱她:“如果有什么危险就爬到Sven背上,它会带你逃跑。”
他说的严肃,然而身边的老兵却一点也不慌张,冲他咧了咧黄牙嗤笑道:“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老子当了快十年兵,从来没跟敌人打过照面。有元帅在你们怕什么?”
Anna奇怪的看着他:“就算元帅很厉害,可是难道不怕有万一吗?”
“呸,什么万一,元帅是战神临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从军十年,从没见过元帅打败仗——元帅是不可战胜的!”
这话在Anna心里搅起奇异的波澜,她一方面觉得很骄傲——当有人这样说起Elsa的时候。以一种几乎盲目的崇拜将她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满心虔诚和信赖。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很怪异——Elsa是人,不是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不会真的有谁,是不可战胜的。
她忽然一翻身爬上了Sven的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胡萝卜:“Sven,跑!”
傻头傻脑的驯鹿眼睛一亮,站起来就追着鼻子前的胡萝卜跑,Kristoff猝不及防,被自己的驯鹿掀翻在地,他只来得及仓皇叫了一声“回来”。
幸而驯鹿傻归傻,终究还是忠诚的,听到主人的叫声一个急刹,又掉头跑回去把Kristoff也一起扯过来。
男人气急败坏的推开驯鹿的脸:“住手,呃……我是说住口!嘿,Anna,你要上哪儿去,你不要命了?”
那女孩儿骑在驯鹿背上,回头一笑:“不是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吗?我去瞻仰瞻仰战神。”
Kristoff惊讶地看着她:“你在开玩笑吗?”
这一路上一直受他照顾,如同邻家小妹妹一样可爱的红发女孩忽然神色一肃,亮出右手指头上一枚黄金雕琢的戒指,无数璀璨宝石的簇拥下,一枚Arendelle皇室徽章赫然印入Kristoff的眼。
“Arendelle皇储Anna公主命令你——不可置疑我的决断!”
原本的惊愕在男人脸上扩张了十倍,他像在做梦——做恶梦一样再次问了一遍:“你在开玩笑吗……”
没错,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骑在了驯鹿背上,缰绳被握在Anna手里。驯鹿真正的主人只能无措地揪着坐骑的毛努力保持平衡——既然他不敢去抱公主殿下的腰。可是,Anna怎么可能是公主呢?
侍女Anna,怎么可能是公主Anna?
未容他脑子再转两遍,Anna迎着风拉掉兜帽,径直迎向一个策马来回跑动的督战队员:“我是Anna公主,你们的元帅在哪里?”
她于高速的奔跑中一把拽住了那人的领子,差点没把人给活活勒死。那可怜的小子口吐白沫,根本没顾及到她说的什么,随便抬手指了指。
Anna转过头去,就在那千人万人中看见了她。
她穿一身雪白的军服,没有了华丽的绶带,闪亮的徽章,仅仅是笔挺肃沉,冰冷苍白的单薄制服,肩上披着同色面料,深色内衬的毛领大氅,杵着一柄剑,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Anna远远看见她仿佛有圣光笼罩在身上,红番花旗就在她身后飘扬,隆隆巨响越来越近,她安静的立在那里,恍如一个顶天立地的神祇。
忽然间,她排众而出,就这么闲庭信步一样的往前走,而她身边的士兵也仿佛有志一同般的整齐后退。
顷刻间,就如潮水分流一样,她独自一人脱离了队伍,被留在了宽广平坦的平原上,对面骑兵方阵气势如虹,嘶吼着提着枪向她杀来。
马蹄像是要把大地踏破一样,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被那力道踩上一脚,绝对只能脑浆迸裂去见天神,可是她却像是根本不知道害怕一样。
她已经独自走到了战场上,天地之间,两军阵前,只有她,提着一柄华丽有余的装饰剑。
秋风猎猎,督战队指挥高举指挥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突然就绕到了前军之前。督战队的人数多得不正常,很快就排成长阵遮蔽了后面的目光。而随着指挥剑的动作,弓手满弦,利刃出鞘,长枪列阵,寒锋闪耀。
所有的武器,一起对准了前方那个背对他们的女人。
——Elsa。
“Elsa——!”Anna突然从高速行进中的驯鹿背上一跃而起,猛的推开身前士兵,向她冲过去。
天地之大,她却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