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支援!”
安吉拉的声音在所有一切的嘈杂与世界末日般的混乱里声嘶力竭,法芮尔只觉得自己仿佛心脏都被人攥紧了。她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刚才那场战斗中失利的不愉快了,那点浅薄的情绪被更为沉重灼热的覆盖,她回头望着麦克雷:“让我去!”
麦克雷早有预料般的咬着雪茄散漫道:“去吧,去吧,还需要我批准吗?好像我能拦得住你似的。”
“麦克雷!她不能去!”布丽吉塔一个不注意那蓝色的天空战士转身就想跑,她赶紧去拦:“法芮尔,不行!”
这失忆的战士还是第一次穿上她的盔甲,在未经训练的情况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已经没问题了,她的身体情况,她的PTSD,布丽吉塔不可能放任她——一个和寻常人,或是菜鸟一样的失忆者去冲锋陷阵——安吉拉真的会杀了她的!
“我没问题!”法芮尔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在说什么,就在两个小时以前她还对着镜子怀疑自己能否不拖后腿,觉得自己像是穿着别人衣服的冒牌货,可是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刚才的战斗给了她些许信心还是别的什么……竟让她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我没问题,布丽吉塔,我能去!”
“让我去!”
“不……”布丽吉塔是个绝好的伙伴和忠诚的朋友,但也是一个从小被法芮尔带着玩的小妹妹,那高大的女战士总是很有主意,总是坚定又果决,她从来都不是她们中做决定的那个,她根本拗不过法芮尔。
即便她已经失忆了。
即便她失忆了……可是那埃及人这样低头看她的样子,那金棕色温暖的眼睛,那坚毅勇敢的表情,依然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根本……不像是个能被阻挡的样子。
布丽吉塔极为少见地退缩了——在战场上她从未后退过一步,但在这些与自己深爱的人之间的争执里,她很少是赢家。就像她总是拗不过莱因哈特一样。
“好吧,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别单独行动。”她松了口,自觉等一切都结束以后要赶在跟安吉拉打照面之前逃回德国去。
法芮尔满意地笑了笑,回头就想走,莱因哈特也按住了她:“等等我们,法芮尔,我们一起去。”
牛仔叼着雪茄吊儿郎当地听耳机里别的特工说话,吐着嘴里的白色烟圈:“嗯嗯,去吧,放射性武器的威胁大概率已经解除了。”
“怎么回事?”白发的老战士问。
麦克雷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蓝色世界的人就是一帮废物,没有黑爪的资助他们顶破天也就能在国王大道上去扔扔燃烧弹。所以你觉得那放射性武器哪儿来的?”
“既然黑爪的人都冲在前面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怕?即便真有放射性武器,这会儿也不是投鼠忌器的时候了,还不如赶紧上。虽然我觉得,多半是涮人的被人涮了——蓝色世界没打算把东西老实交给黑爪,黑爪也给了蓝色世界一个假货。”
“那就是说我们可以正面上了!”莱因哈特是最早到达这里的人,却一直什么都做不了,这一整天可把他憋屈坏了。麦克雷指指远处已经开始行动的警察,道:“上吧,老头儿。”
一旦警方可以放开手脚行动,蓝色世界联盟那点人力和火力根本不够看,但其中又还搀和了一个黑爪,三方交战混乱不堪。上百人质被下面的交火和燃起来的一楼大厅所阻只能往楼上跑,密集的交战,混乱的场面和众多人质全都挤在一栋医院大楼里,场面简直一塌糊涂。
这栋医院大楼虽然不小,却绝不是预备作为战场被建造出来的。
黑爪不顾后果的疯狂进攻很快把一楼变成了废墟,沉重的建筑在残破的基础上摇摇欲坠,警方生怕这些疯子把楼弄塌,束手束脚同时神经紧绷。
这个时候火势由于战局的火上浇油以及一段时间的发展已经吞没了小半个大厅。一楼中央大厅非常大,而且可燃物比较少,蓝色世界的人因此得以苟全,但火苗却已经往上蹿到了二楼,并不断的继续往上发展着。
那些一开始逃上楼的人被灼热的空气和烟雾驱赶着不断地往上,有一些人慌不择路躲进了病房,然后很快就被火势困住出不来了。有人被逼到了阳台上,全靠病床上的被子堵塞门缝获得一个临时的庇护所。还有的人大概是病人家属,身体比较健康,正试图通过攀援室外的落水管道逃生。
法芮尔本来是想径直冲进室内去的,但这样的情况由不得她选,她刚把一个挂在窗框上进退维谷的妇女送回地上,又有个男人吊在阳台边快要体力不支。
蓝色的身影未得一刻喘息,立刻又回到了空中。
她的身影在浓烟滚滚的空中也显得那么鲜明,在那样的天空里,除了盘桓在远处的直升机以外,只有那一个身负双翼的身影。
“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是什么……是幻听吗?是她久违的错觉?
“法老……救……救命……”
“法老之鹰……法老之鹰!”
但又清楚的,喊出了那个不存在于幻觉中的名字。
那声音所呼唤的人一定不是自己……因为我不是,抱歉……我不是那个人。
但她又如此清楚的知道,他们所呼唤的,就是自己。
在此时此刻,穿着这身蓝色的盔甲,飞在空中的人。
代表着那个人的正义,那个人的勇敢,那个人的荣光的,只有自己。
“法老之鹰!救救我们!”
她回头,很容易就在一个窗户下面狭窄的平台上看见了挤成一团的三个人,一个女性带着两个女孩。她们紧紧地攀附着墙壁,彼此抓着对方的衣服,却又忍不住想向着这边挥手。
在空中,在灰黑的烟雾里,英国灰冷的天空下,只有那个人如神的使者般展开双翼。
“救救我们……法老之鹰……法老之鹰!”
法芮尔掉头朝她们飞过去,她心里想着“不……我不是……我……”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心口里一片滚烫的,像是在久远记忆里被遗忘的弹片,偏偏这种时候灼灼发热。
钢铁羽翼划开浓烟眨眼之间就靠近了那块小小的立足之地,空中使者明黄锃亮的头盔下就像是所有的宣传图,所有的报道,所有的介绍插图里一样,是一张娟秀蜜色的脸。还有那带着神秘异域气息的纹身,还有那黑发上金色的发饰,还有那沉着的声音:“我一次最多只能带两个人,女士,我先把您的孩子带下去,马上就回来救您。”
“好!好!谢谢你……谢谢你,法老之鹰!”
那女士毫无异议,抱起年幼的女儿们塞进法芮尔的怀里。战士抿了抿唇角,没有解释,也无从解释。孩子们一点也不怕生,反而欢叫着抱住了她的脖子,法芮尔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奇奇鸡乐园里一样——这种情况最近实在有点熟悉。
“谢谢你,法老之鹰!”左边那个大一些的女孩说到,并毫不见外地亲了亲她醒目的鸟喙。右边的女孩也有样学样亲了另一面:“谢谢你!鹰鹰!”
哈……一种久违的暖意冲破了束缚,像是撕下了她心上的旧疤,又像是凿开了一层顽固的坚冰。她居然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想笑,她感到高兴,那么纯粹的,毫无道理的快乐,又忽而警觉地发现自己眼眶发热。
怀里的两个孩子只有四五岁和八九岁左右,她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们那么无辜,却身陷没有道理的危险里。她们也那么脆弱,像开在战火纷飞中的花一样。
只假使有那么一丁点的阴差阳错,这样稚嫩的生命就会如花一样凋落。可是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
我能救她们。让她们远离危险,继续她们美好的生活。
我能救她们,让她们可以有机会长大,有机会去经历自己精彩的人生。
我……我能改变这一切,我能救她们,我能保护她们,保护这些无辜的人。
奇奇鸡能给孩子们带来快乐,但是法老之鹰……她能……拯救别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