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的金属带着一种在现代作战服上很少见到的,一种属于古典时代的浪漫气质。
法芮尔都没想到,自己脑子里居然会蹦出“浪漫”这个词。可是莫名的,她就是这么觉得……这造型夸张,颜色鲜艳的盔甲,不像是现代战争中常见的低调、实用的理念,相反,它像是冷兵器时代的战甲一样,由内而外的充满了冰冷与肃杀之美。
金属的弧线极尽优雅,漆面明光锃亮,无论是那鸟喙形状的头盔,还是推进器的钢铁之翼,都带着一种异域风情的神秘投影。法芮尔将手放在冰凉的头盔上,忽然像是与老友久别重逢一样,忍不住笑了。
仿佛看见它被保养得这么好的样子,就忍不住觉得高兴。
布丽吉塔一脸意料之中,抱臂等她缅怀完:“看上去就跟原来那个一样,对吧?”
其实法芮尔不知道,毕竟她根本没见过那套传说中的“猛禽”,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个……给我吗?”
她指指自己,布丽吉塔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给你给谁呢?这世上不止这一套‘猛禽’,但只有这一套属于‘法老之鹰’。”她拍拍法芮尔的肩,压低声音道:“我爸连火箭炮都备好了,就在下面那个箱子里,和守望先锋的装备混在一起违规带进来的……”
法芮尔瞪大眼,她连忙“嘘”道:“所以等事情结束你得把它带走,不然我没法交代,我那儿有我和莱因哈特的战甲已经够麻烦的了。”女孩说是麻烦,却不由得笑起来,显然是早有打算:“你要是想试试它,或者要保养维修什么的,尽管来找我。或者去守望先锋也行,我敢肯定温斯顿一定很高兴你回去。”
“是啊,缺人呢,退役了一大票,猩猩满世界抓人。”身边忽然飘来一阵雪茄的烟气,和男人含含糊糊,满不在乎的声音。
法芮尔警觉地回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突兀地站在身后。
说他突兀一点也不冤枉,因为在这种时候——整片区域都被封锁,半个城市都在戒严,在这个袭击的中心,所有人都绷紧神经荷枪实弹的地方,这个男人,裹着一件绣着酒店标志的浴袍,趿拉着拖鞋,拢着双手缩着脖子站在那里。
他嘴里叼着一根刚点燃的雪茄,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抱怨着:“好冷……这倒霉催的地方。”
法芮尔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到底是先吐槽他顶着雪花裸穿浴袍站在室外,还是先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
然后布丽吉塔就帮她叫了出来:“麦克雷?你怎么在这里!?”
“问得好,小姑娘,我也想问问——”他把烟从嘴上拿下来转向法芮尔:“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埃及的阿努比斯还没给你安排好来生吗?还是你走到半路发觉还是舍不得老朋友……”男人满嘴里没一句话听上去正经,表情却出乎意料的有点严肃,他径直走过来张开双臂,然后一把将法芮尔紧紧抱住了。
“……”法芮尔整个人都僵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比她高一点,拥抱她的姿势不带任何旖旎,像是抱自己的妹妹:“真不敢相信你还活着……而且守口如瓶,一看就知道是医生把你藏起来了对吧?”
他顿了顿,法芮尔很怀疑他是不是吸了吸鼻子,他腻在法芮尔身上,似乎把她当成了取暖器:“安娜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阿嚏!”
法芮尔在他喷嚏打出来的前一秒,眼疾手快地把人推开,并且拎起他浴袍的前襟捂在了他鼻子上:“请问,我跟你很熟吗,先生?”
“又来?”麦克雷拿浴袍按了按鼻子:“你的青春期又回来了吗,小鹰?”
法芮尔听到他的称呼忽然怒不可遏——又羞又恼的那种怒不可遏:“闭嘴!不许那么叫我!”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怒意从何而来,但男人好像挺有自知之明的,不需要她解释:“啧啧啧,就只许医生那么叫……好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相遇就是缘分啊,姑娘们。反正你们在这儿也是干站着,既然帮不上这边的忙,不如来帮帮我怎么样?”
布丽吉塔早就怀疑这人不是来度假的:“所以你到底在这儿干嘛?”
麦克雷指指旁边那栋楼里的酒店:“上去说,冷死了。”
他可能是少数几个没有因为恐袭事件被从这个区域里赶出去的人了,不过酒店的员工们早就被疏散了,他们走进已经空无一人的酒店里。带头的男人毫不见外地从吧台里顺走了一瓶威士忌,对她们招呼道:“别客气,我回去报账。”
室内的暖气好歹将他从感冒边缘拯救回来:“要死了,我就不该接这个任务……这么说吧,姑娘们,生活所迫啊,谁叫我在那只猩猩手底下讨生活呢?咱们的指挥官给了我一个任务,我从芝加哥一路追查过来,恰好在这儿落脚。”
“查什么?”布丽吉塔问。
麦克雷抖抖烟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们的老朋友。”
“如今战争结束了,世界和平,黑爪的生意不太好做啊。而且拜我们的飞行员所赐,他们现在又损失了一个王牌杀手,我猜他们现在挺着急的。有人发现了一些线索,黑爪和蓝色世界联盟的人有合作,温斯顿就把我派来了。”
他摊摊手:“你们看,我刚到这儿就发生了这种事,我不得不怀疑那些蓝色世界联盟的傻子们是个烟雾弹,在他们过狂欢节的时候,黑爪的人应该也没闲着。”
“可是我现在孤家寡人。”他用那张即便胡子拉碴也英俊不减的脸,真诚又无辜地望着两位女士:“可怜,弱小,又无助。并且快要被这边的鬼天气冻死了。”
他抿住嘴唇,眨巴着那双忧郁王子的眼睛:“女士们,行行好吧,发挥一下战友的互助友爱精神。”
实际上,布丽吉塔根本没跟他当过战友,跟他当过战友,还渊源颇深的法芮尔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可是这花花公子看上去根本没发现这回事,一往情深地对她说:“看在安娜的份儿上,宝贝,她肯定舍不得她唯一的弟子风雪天里孤立无援,可怜死了!”
法芮尔不知道,她不确定……但是那个名字——“安娜”,让她有些动摇。
她不记得她的妈妈了,光是想到这件事,她心里就能升起无穷无尽的愧疚。她对安吉拉都没有这么鲜明的情绪反应,可是安娜……她想,她一定是很爱她的妈妈的,可是她也一定是很让她的妈妈失望的。
那个大家口中的艾玛莉上尉一定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女儿会变成这样没用的人。
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做不了,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给那位“艾玛莉”丢脸了,所以她考虑了一下,有些冲动地点了点头:“好吧,要我怎么做?”
麦克雷脸上的可怜巴巴一眨眼就被他吃掉了,男人得意地起身上楼:“首先,为我们的老朋友们换一身漂亮的礼服,顺便给我十五分钟。等会儿见,法芮尔。”
“十五分钟根本不够。”布丽吉塔等他走了才说:“真不敢相信你答应他了,不过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去。”
“你也去?这样合适吗?”法芮尔心下觉得不该把布丽吉塔牵扯进来的,但是又为有女孩的陪伴而感到安心。布丽吉塔陪着她往外走:“要说不合适,你答应他才叫不合适,安吉拉会杀了我们俩,再把麦克雷的皮都扒下来。但是我觉得吧……说不定你穿上‘猛禽’之后能想起来点儿什么呢,不是有种‘脱敏疗法’吗?”
法芮尔听她胡扯,弯起眼睛笑,她确定自己不需要脱敏疗法。
“再说了,麦克雷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不靠谱——这还是你说的,我也会看着你的。走吧,我们去把装备换好,这事儿也得跟莱因哈特他们知会一声。”
“顺便,别被他说的什么‘唯一的弟子’骗了,你说过,安娜只是教了他一些枪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