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是在开什么玩笑?”
清晨和熙的阳光力度柔和地照亮工藤宅宽敞的客厅,宫野志保就端坐在两年前接受工藤新一求婚的位置上,冷冷地挑起一边秀气的眉毛,颇为可笑地望着对面站着的一大一小。
工藤新一的深蓝色警服上沾染着一大片殷红的血迹,血液也湿透了内里的白衬衫,半露的手臂上凌乱地布着伤口,甚至是脸部都有几道细微的伤,正在慢慢地渗着血液。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子弹在千钧一发之时飞过肌肤所留下来的擦伤。
尽管身上千疮百痍,他还是为了遵循浅见游子的遗愿,在现场处理好后事后,连警视厅都来不及回,就坚定地牵着一个女孩子站在了宫野志保的面前。
这个六岁的孩子有着一双纯真而明亮的大眼睛,两颊边沾染着些许血迹,额前覆着可爱的齐刘海,头发在脑后梳成了马尾,发辫上还夹着一个草莓发夹,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可惜裙摆上也蔓延着刺鼻的可怖的红色痕迹。浅见甜怯懦地望着眼前坐在桌边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舔着工藤新一在半路上以安慰哭泣的自己买的波板糖。
早晨六点,宫野志保正在厨房准备早餐,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吓了一跳,指腹被刀切了一个小口子都来不及顾,便急急忙忙去开门。打开门就看见这个年幼的女孩站在门前吃着糖,对自己怯然地笑,两颊显出深深的酒窝。她的身边,是面色复杂不知所措的工藤新一。
“怎么?你彻夜未归,和Gin大战了一场之后的成果就是这个小孩吗?”宫野志保感觉到一口气憋在心口,还是没有消化完全三十秒前工藤新一对自己说的话,“我不管你怎么样,这个孩子不要扯到我身上。你说什么?妈妈?你是让我做这个孩子的母亲吗?”
“她的亲生母亲刚刚离世,临终前把女儿交托给我了。”工藤新一一回想到凌晨的月光下,浅见游子抱着自己挡住背后的爆炸波,心脏就有些微微撕裂的感觉,“我不能背信弃义。”
“哦,是吗?你当然不能违背约言。”宫野志保呼出一口冷气,“不过她是把孩子交托给你,并不是我。我举双手赞成你抚养她的女儿,但是我不愿意做什么妈妈。”
工藤新一微微皱起英气的眉毛,担忧地看向身边的女孩。女孩的脸上泪痕未干,只是安静地舔着糖,大眼睛时不时瞟着面前脸色有些骇人的女子。
“我们谈谈吧。宫野。”工藤新一觉得不能这样僵持下去。他蹲下身,抚摸了一下浅见甜的刘海,语气宠溺地说道,“小甜,你先到院子里玩吧,那里樱花刚开不久,很漂亮哦。”
浅见甜瞥瞥面前表情沉然的宫野志保,咬咬唇,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拽了拽工藤的手指,仰着头想要看清工藤新一的脸:“新一···爸爸,你和,你和妈妈要谈快一点哦。”
工藤新一一愣,刚刚在回来的车里,他亲切地让浅见甜叫自己爸爸,要是心里放不下生父,也可以叫自己新一爸爸,而在家里,还会有第二个妈妈在等着小甜去拥抱。
宫野这样的表情和态度,想必有些伤她的心了吧。
聪明懂事又让人心疼的孩子。
“不过不能出院子的大门哦,不然今天就没有蛋糕吃了。”工藤新一把最重要的一点告诉小甜,以免她到处乱跑。
宫野志保在女孩说“妈妈”的那个词时眉心微微一动,然后偏首低头去喝桌子上刚刚泡好的茶水,掩饰过方才脸上微微融化的表情,咳了一声,看着女孩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工藤宅的门。
“你觉得像话吗?我们这样的关系,中间再夹个孩子,工藤,你脑袋是被什么夹伤了吗?”宫野志保整理好刚刚因女孩话语而微微一动的心,喝一口茶,正视面前的男人。“我们做她的父母,反而更不利。”
“怎么不利?”工藤新一淡淡一笑,“我们本来就是合法夫妻,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是的,法律承认,可是你我的心从未承认过。”宫野志保讽刺一笑,“我从未有过有孩子的想法。”
“我倒不这么觉得。一个月前,你不是还在Queen Palace见过小甜,还喂过她甜点的不是吗?工藤夫人您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工藤新一否认道,“不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宫野志保回想起来那个工藤新一喝醉的晚上,记忆里孩子稚嫩的脸若隐若现,“可是这和抚养没有任何关系。也并不妨碍我反对生命里有孩子的到来,更何况是和你一起养育的孩子。”
“和我?和我有什么不妥吗?”工藤新一冷笑一声,觉得宫野志保的反驳苍白无力,他的眼神霎时间变了,深沉地望向坐在桌边喝茶的妻子。
宫野志保看到工藤新一变得深如潭水的眼色,心猛地往下一沉。
“有什么不妥吗?”工藤新一挑眉,抬脚就走近茶发女人。
宫野志保陡然感到一股颤栗从脊椎蔓延到大脑,两年前的新婚之夜,被工藤近乎粗暴地接吻时的恐惧再次向自己的神经末梢袭来。然而她的脸上依旧泰然不变,只是慢条斯理地抿着茶水,好像没有看到工藤新一充满魄力的逼近。
“和我不妥?或许,和夏川才符合你意吧。”工藤新一皱紧眉头,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搭在宫野坐着的椅背上,俯下视线,盯着冷淡的女人。
“何必牵扯进不相干的人。夏川早已经离开我的世界,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再提到他?”鼻端钻进一丝丝浓烈的血腥味,宫野志保不适地眯了眯眼,再加上工藤新一的迫近,让她头痛欲裂,“还有麻烦你离我远一点好吗?一股子腥味真是不好闻。”
“我想身为高等学府的生化教授,你的记忆力并不差吧。”冷哼声从头顶传来,宫野志保意识到自己几乎是包围在工藤新一的怀里,浑身上下都快要僵硬了,“两年前你嫁给我时我说过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吧?”
宫野志保将下巴扬起一个角度,凝视着在自己上方低头的工藤的脸,面色白了白,然后猛然站起身,想推开面前与自己的距离过分亲近的男人,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臂。
“我记得。”宫野志保微微挣扎了一下,不过很快知道这只是徒劳,于是停止了动作,“你说我要做的只是接受你所做的。只是接受而已。所以并不代表我需要做‘接受’以外的事情,你将孩子领回来养着,我说了我赞成,我接受这个孩子在这里生活。我已经做了你要求我做的事情,其他对我而言是多余的。至于母亲,照你的意思,我不会做,也不用做。”
“还有一句你忘了吗?”工藤新一手腕一紧,揽住了女人的腰,“新婚之夜我说过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不会给你。你不想要孩子,我一定会让你拥有孩子,不论是小甜,还是你我的亲生子······”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怀孕?”宫野志保并没有挣扎,而是荒唐的笑着,“你我都很清楚两年里面我们并未有过性生活,我不相信你会在某一天转性来使我怀孕,何况你如此厌恶我,怎么会放下身段来亲近我?”
“你是笃定我不会碰你吗?”工藤新一湛蓝色的眼里有火焰逐渐燃烧起来,他诧异于宫野志保的胸有成竹,“工藤太太真是机智,一条一条地列出我不会碰你的理由呢。”
“······放开我。”得到这有点出乎意料的答案,宫野志保的心脏一下子吊起来,感觉到颈部有细汗密密地冒出来。
“我还说过吧,我们会一直这样绑到死。”工藤新一的手反而更牢固地拥着宫野志保,他的脸慢慢贴近宫野的额头,在宫野志保的视线里渐渐放大,“我又怎么会放开你?”
此时,他的另一只手不易察觉地向上移,指尖触碰到宫野志保衬衫的扣子。
“你不会。”宫野志保觉得快要窒息了,“你不会让杀了毛利的女人怀孕。”
“你怎么知道不会?”工藤新一好笑地眨眨眼,脸部依然冰冷如霜,“还是说你只想要和夏川隽源的孩子?”
“······是又怎么样?”听到对方依然不停地提到曾经带给自己温暖的名字,宫野志保感到有把刀在割着心室壁,痛楚让她勇敢果断地顺着工藤新一的话说下去,“我怎么可能会怀你的孩子?你不认为荒唐得过头了吗?”
话语一出,紧盯着宫野志保的脸的湛色眼眸瞬间一暗,怒火立刻燃起来。工藤新一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把宫野志保的骨骼捏碎,他若有若无地扯着宫野志保的第一个纽扣,压低了声音说:“可能?不需要什么可能。你知道,只要我想,我会把这‘可能’变成一定。”
虽然语调平静无波,但是从这一刻起,宫野志保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工藤新一声音里的怒气,隔着衣服的布料,她甚至感到工藤新一的手指在自己的腰上发颤。是的,自从新婚之夜起,她就笃定工藤新一绝对不会做出格的事,而现在,不知道是那个孩子还是阿源,让工藤新一的眼眸失去了往常的理智。
工藤新一更紧地揽着怀里的人,唇边的肌肉绽开不痛不痒的笑:“我想,或许,只有我们做了真正的夫妻,我的恨意才会消退。若是你怀了孕更好,你才不会还侥幸幻想着和夏川还有机会,你更会变成小甜名义上的母亲。”
说着就吻了下去。
而宫野志保比他快了一步,她偏头避开了这个毫无温情的吻。
工藤新一的嗓子里冷冷地憋出来一声低笑,他并没有执着地再去吻她,而开始解宫野志保衣服上的纽扣。第一颗,第二颗————
“够了,工藤。”宫野志保终于开始有些慌乱了,她抬手握住工藤新一行动的手,阻止他继续下去,“我真不知道那孩子和我怀不怀孕有什么关系。”
脑中只剩一片混沌————真是,不是要谈那个小鬼的问题吗?这是怎么发展到现在的情景的?
“刚刚在车上小甜问我家里除了妈妈之外有没有其他的小伙伴。”工藤新一嘲弄地笑一声,贴近她耳边,深沉的语调让宫野志保更加慌张,“她是想有个弟弟或是妹妹陪她长大吧?”
“放手。”工藤新一的手指挣开宫野志保的阻挡,依然不安分地向下移,宫野志保的脸上有些血色尽失了,开始试图挣开工藤新一的怀抱,“我,不可能怀孕,你还是去找那些想生你孩子的女人吧,东京的街上一抓一大把······”
“我不是说了吗?你不想做的,我都会让你完成。”工藤新一打断她的话语,唇贴上了宫野志保苍白的颊边,暧昧地流连,“我不会让你有不可能的想法。”
吻像是雨滴一样密密麻麻地落在宫野志保的侧脸颊,她向下仰去,想躲开工藤突如其来的袭击,手握成拳,准备向他的脸上挥去。
“新一爸爸······你在做什么?”
一声稚嫩的呼唤从两人背后传来,激得宫野和工藤全身都抖了抖。
理性瞬间回归救世主的大脑,工藤新一闪电般地放开了宫野志保,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提起嘴角转身去看站在大门口的小甜。宫野志保放开了拳头,在挣开工藤后向里走了两步,背对着大门,抬手将扣子扣上,理了理头发,然后回头看见小女孩一脸迷茫的表情,心里直呼倒霉。
“啊···爸爸的伤口好痛,你志保妈妈在帮我吹吹呢。”工藤新一冷汗直冒,赶紧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搪塞了过去。
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家伙。宫野志保眼神冷冷地在心里说道。
“哦。”小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光吹吹不行的,新一爸爸要擦药。”
“擦药······啊,对,要擦药。”工藤新一扭头看看宫野志保脸上嘲讽的神情,心里正懊恼这小鬼怎么半路杀出来了,“不是让你再院子里玩吗?怎么进来了?”
“啊,新一爸爸。”小甜有些赧然地低了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我,我感觉不舒服。”
“不舒服?”工藤新一张了张嘴,侧脸看了看疑惑的宫野志保,马上过去对小甜细细查看。“哪里痛吗?是不是昨天晚上伤着了?”
“不是,胃空空的,所以不舒服。”小甜挠了挠后颈,腼腆地拍拍自己的肚子,“而且它还在叫哎!”
“你这小鬼。”工藤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孩子开了个小玩笑,捧着她的脸蛋捏了捏,“想吃什么?”
“我想吃奶油甜甜圈,还有面包牛奶。”小甜眼珠转了转,嘿嘿地笑了笑,大大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好的,那你可要等一会了,先在沙发上玩一会吧,待会就吃饭了。”工藤新一站起身,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好的~~”小甜蹦蹦跳跳进了客厅,一听到吃饭,心情大好。
宫野志保见此情形,不由得长长叹一口气,瞟了瞟工藤新一一眼,转身准备进厨房。手肘却被工藤新一拉住了。
“你去看着她,免得出什么意外。”工藤新一低声说,“我去做饭。”
“西式餐点你会做吗?”宫野志保看着在客厅蹦来跳去的小孩,脑袋都大了,“烤箱,微波炉,发酵剂什么的你会用吗?”
“那上面不是都有说明书的吗?”工藤新一意在拉近宫野和小甜的距离,“你去陪小甜玩,我做早饭。”
宫野志保也没有反对,看着工藤新一进了厨房,在心里嘲讽了一声。而这个时候,浅见甜趴在客厅的沙发上,露出半个脑袋,阳光下面,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天真稚嫩的光芒。
即使宫野志保曾经和少年侦探团相处过,此时的情况却依然让她手足无措。那个时候,她是以灰原哀,以步美元太的朋友的身份和那些孩子相处,自然轻松自在,而现在,眼前这个刚刚丧母的女孩子明显是将自己当作一个新的母亲,但是她就真的这样轻易接受了吗?生母刚刚离世,她居然毫无障碍地去接受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做妈妈?
真是纯洁。
她怀疑,曾经生在组织的自己是否有资格染指这样的纯白。
“妈妈。”浅见甜小心地唤了一声。
“不要叫我妈妈。”宫野志保皱着眉,心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满满溢出来,她想抗拒。
从小就没有母亲的她,只有在柯南帮自己找到那4盘录音带的时候,才真切地感觉到母亲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爱。可是只凭着那4盘录音带,又如何让她做好一个尽职的母亲?
几乎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感情,又怎么去交付给眼前这个孩子?
更何况,她与工藤这样的婚姻,又能给孩子什么?
倘若毛利还在世,做了工藤太太,想必一定可以给浅见甜更完整彻底的母爱吧。毛利兰,本身就是带着母性光辉的女人,就算是什么都不做,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微微发出笑意,就能让人产生依靠的欲望。
“······工,工藤阿姨······”小甜躲在沙发背后,有些被宫野志保皱眉的表情吓到了,想了想,赶紧换了一个滑稽的称呼。
宫野志保无言,她扭头走进盥洗室,拿了一条毛巾出来。走到沙发边,坐在女孩的身边,安静地凝望浅见甜满是困惑的脸。
“哎······”宫野志保叹了口气,怎么才过一夜,自己的生活就发生这种变化,这个孩子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
这样想着,她伸手突然捧住浅见甜的脸,而小甜眨巴了几下眼睛,躲闪了一下,不明白面前这个只在几个月前见过一次的年轻阿姨要做什么。
宫野志保只是抬手用毛巾擦去了浅见甜两边脸颊沾着的血痕,动作温柔,凛冽如雪的眼神因为专注而微微融化了。
浅见甜仔仔细细地看着女人冰蓝色的眼眸,阳光柔和,漫上宫野志保瘦削的面颊,却散发出一股坚定温暖的力量。
“您,您其实并不讨厌我的,对吧?”浅见甜仰着脸,享受着宫野志保的手在颊边拂过的温和,眸子里迸发出明媚纯净的笑意,“有一天晚上,我想吃您桌子上的蛋糕,您还喂我了呢。”
“这么脏,你新一爸爸怎么不给你擦干净?”宫野志保凉凉地挑了挑眉毛,发现小甜的颈后还有一大片红艳艳的痕迹,不巧地藏在了衣领里,若不是知道这只是血迹而已,真的会以为这孩子受了重伤,于是宫野志保擦拭的力道愈发温柔,“除了肚子饿,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浅见甜笑得眉眼弯弯,摇摇头。“新一爸爸刚刚在来的路上问过了哦。”
问过这个问题,宫野志保就静静地帮小甜清理脸上和手上残留的血迹,表情依然是平淡无波,但不知为什么看上去却比方才一脸抗拒的神态亲和许多。浅见甜笑眯眯地嘟着嘴,伸出手让对方更方便地擦拭。
一切完成后,宫野志保将毛巾放在桌几上,偏脸对坐在沙发上的浅见甜正色道:“好了,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说实话。”
“说了实话,那,那我能叫你妈妈吗?”浅见甜一副无辜的样子,向宫野志保乞求。
“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经过刚刚短暂的温情,宫野志保都有点混淆了,于是换了一副严肃的语气,“我不喜欢说谎的小孩。”
“我一定说实话,阿姨您不要生气。”讨喜的小女孩亲昵地贴上去,抱着宫野志保的手臂,扬起脸蛋仔细观察着女人的表情。
“首先,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浅见,单名一个‘甜’,可以叫我小甜或者甜甜。因为我喜欢吃甜食,所以我妈妈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今年五岁…….”
“好了,打住。”真没想到,这小孩是个话唠。“你妈妈叫什么?”
“浅见游子。我的爸爸叫浅见南。”小甜的眼珠咕噜咕噜转着,好像猜到了下一个问题是要问自己的父亲。
“你妈妈是在Queen Palace这个饭店里工作吗?”
“是的。”
宫野志保依稀记得,几个月前初见这个小女孩时她的母亲正着急地寻找这个小小的冒失鬼。
“······干嘛要认那个家伙做爸爸?”宫野志保瞟了一眼正发出“噼里啪啦”响声的厨房,用目光示意。“做他女儿你适应得真快。”
“因为,妈妈说要听话。”一提及已故的母亲,小甜软软的语气立刻变得有点沉闷,“妈妈总是说如果有一天她去找爸爸了,不得已留下我一个人,我一定要听她的安排,不可以任性。”
“你知道妈妈去找爸爸是什么意思吗?”宫野志保有点诧异,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可以理解母亲的苦心。
小甜亲昵地攀住宫野志保的手肘,可怜巴巴地睁大眼睛望着面前坐着的女人,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并不知道对不对?”宫野志保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温柔起来。
“工藤阿姨,妈妈说我会有第二个妈妈,是你吗?”浅见甜歪着脑袋,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您是不是不愿意要我?”
“这并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一想到工藤新一和自己复杂的关系,宫野志保两边的太阳穴就隐隐作痛,她伸手揉了揉鬓角,“我不做你妈妈也并不是讨厌你。”
“工藤阿姨,您的手······”浅见甜抬起脑袋,瞥到了宫野志保抬起的手,食指的指腹被切了一个伤口,正在密密地往外冒血,“您受伤了呀。”
“啊。”宫野志保看了一眼早晨被门铃吓到而伤到的手指,从桌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会痛的。”浅见甜直起身,小小的手握住宫野志保的手臂,将受伤的手指放近至眼前,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抬眼明朗地笑着,“像您给新一爸爸做的一样,吹吹就不痛了哦。”
宫野志保怔忡了一下,她感到稚嫩却柔和的气流从皮肤上扫过,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
“阿姨,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呀?”浅见甜翻过宫野志保的手,眼睛被曾经硫酸浇过的伤痕吸引了过去。“阿姨您以前受过伤吗?”
“好了好了,没事的。”宫野志保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小甜的马尾辫,不留声色地将受伤的手抽出来,以免内心的波动被发现。又不想提起曾经被硫酸泼到的事情,于是说道,“这个小伤口一会用OK绷带绑一下就行了。”
浅见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宫野志保的手,她看看自己的“工藤阿姨”,然后抿抿嘴唇,小心地说道:“那一定要记得绑哦,很疼的对不对?”
“不疼。”宫野志保伸手想去揉眼前这个唠叨的小鬼的脑袋,可是动作戛然而止。
“好了,马上要吃饭了,”惊异于心里微微泛起的柔和,宫野志保一下子变了脸色,她又恢复到一副平静无澜的神情,于是站起身,拍拍小甜的肩膀,“我带你去洗脸,身上的血腥味真难闻,得用清洁液好好清理。”
“好的。”小甜乖乖地站起来,任由面前的女人将自己带到洗脸间。
“喏,站在上面。”宫野志保将盥洗室里的小板凳拿来放在洗脸台下,那是她平日里坐着洗衣服的凳子。小甜站在上面,身高刚刚好达到水龙头的高度,她好奇地打量洗脸间里的一切,看到面前的洗脸镜,纯洁无暇的笑容大大地绽放在脸上,抬手对镜子里的自己比划了一个灿烂的V字。
“好了,不要调皮了。”宫野志保抓住小甜做Pose的手,用毛巾沾了水仔仔细细地清洗着,然后挤了一些洗手液,轻轻搓着女孩子还留着一些血迹的手掌。
“妈·····阿姨,我觉得我的脸上还有味道。”小甜皱皱眉,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颊,一脸委屈的表情。
宫野志保贴近女孩的脸,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铁腥味。于是她关了水龙头,进了浴室,将一盒肥皂拿出来,用水不停地搓洗着小甜散发着血腥气味的脸颊,力道却不知不觉放轻了。
“新一爸爸的身上······比我身上的味道更重呢,工藤阿姨,您···您···一会儿要不要也帮爸爸洗洗?”因为脸部被不停地揉着,小甜努努囔囔地挤出一段话,纯黑的眼珠却像猫儿似的,机灵地转了转,她想到了工藤身上大片大片红艳艳的血。“那么脏,是不是吃不了饭呀?”
宫野志保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她对着小女孩的侧脸叹了口气:“你新一爸爸会自己整理的。”
“为什么?”浅见甜嘟着嘴,一脸困惑。“我记得小时候爸爸还在,妈妈经常帮爸爸洗脸的呀?”
这秀恩爱的方式她和工藤可受不起。宫野志保简直是无语地望着面前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无辜地瞪着自己。
“你父母是你父母,和我与你新一爸爸是不一样的。”宫野志保想了想,解释一下。
“不一样?新一爸爸说你是我的新妈妈,那就是和爸爸妈妈是一样的关系咯?”小甜歪着脑袋,左手食指伸出来,滑稽地挠挠脑袋,“妈妈很爱爸爸,爸爸也很爱妈妈,所以妈妈给爸爸洗脸,为什么新一爸爸和您不可以呢?”
“因为······”听了这一连串,宫野志保头都要大了,她唇角抽了抽,放下手里的肥皂,两只手去捏站在凳子上一脸纯洁的小女孩的双颊,好笑地回答,“因为我和你新一爸爸只能是这种捏来捏去打来打去的关系啊。”
“呜呜······”宫野志保虽然揉着小甜的脸颊,但是力度并不重,小甜的大眼睛依然是充满着笑意。
“阿姨,”小甜揉揉刚刚被宫野志保蹂躏的脸,嗅了嗅手背,仰头对用沾了水的毛巾不停地擦拭自己脸颊的宫野志保说道,“好像洗干净了哎。”
“嗯。”宫野志保凑近小甜的面颊闻了闻,原本浓浊的血腥味终于尽数洗去,“那下来吧,自己去外面玩啊。”
“那,新一爸爸······”
“你新一爸爸会给自己弄干净的,你就别太担心了。”宫野志保伸手拍拍小甜的脑袋。
让我给那家伙洗脸,估计洗着洗着两个人都会吐出来吧······
“哦哦。”小甜终于不再对洗脸的事情唠唠叨叨,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然后牵着宫野志保的衣角摇了摇,“阿姨你不来吗?”
宫野志保正整理着洗脸台上的物品,用打开水龙头用水冲洗着残留在台上的肥皂沫。她感到衣服边沿微微下坠的拉力,于是回头有些不自然地回答:“你先去吧,顺便看看工藤···新一爸爸有没有做好你的早饭。”
“好的!”一提到新一爸爸,小甜脸上满是柔柔的依赖,“做好饭我来喊您~~~”
小甜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刚刚结识的阿姨背对过身继续清理,于是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盥洗室。
宫野志保望着梳洗镜里茶发女人苍白又疲惫的脸,长长地叹息着。脑海里将浅见甜刚刚告诉自己的信息梳理了一遍。
之前的那一个晚上,Queen Palace里,自己曾经见过这孩子,并且知道这孩子是当时那位浅见游子总经理的女儿,那么据工藤所说,昨晚和组织大战的结果里,浅见游子离世了吗?
难道,浅见游子和黑衣组织有关系?!
对了,Maraschino!
宫野志保蓝色的眼睛闪过恍然的光,终于记起了这个尘封已久的人物。那个永远都蒙着脸部的女杀手,也是当年组织握着的最骇人的杀人武器,能力与才华几乎和Gin不相上下。
宫野志保只见过这个组织里与Gin齐名的女人一次,那是她念完了博士从美国回来的那天,Gin来机场接她回到组织时,用黑色缎带蒙着半边脸的女人正倚在自己住所的门边,琥珀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拎着行李的自己。
因为之后在生化小组没日没夜的研究,她也并未有时间再见这个被称为那位先生的左臂的女杀手,过了一段时间她便脱离了组织变成了七岁女孩,开启了一段新的旅程。
记忆里那双已经模糊不清的琥珀般的眼眸,此时却与浅见游子的眼睛竟慢慢重合在一起,没有分毫差异。
想必Queen Palace的总经理,也是组织为了Maraschino能方便完成任务而设的假身份吧。
七年前在组织覆灭之时,警察审问已被逮捕的组织成员,有人便透露,Maraschino在一年前就宣布叛离,表示从此不再受那位先生的摆布,背叛的原因不过是她爱上了一个人。那位先生也没有轻举妄动,据说是受到了威胁。
Maraschino受组织之命展开杀戮的证据全部被保存下来,留在Maraschino专门加密的磁盘里。
宫野志保眉心一跳,侧耳听到厨房那里传来“笃笃笃”的切菜声,心里泛起了不知滋味的涟漪。
虽然每次去Queen Palace工藤新一都会不经意地暗示自己:不能忘记对毛利犯下的罪。可是有没有可能,他的暗示只不过是要与浅见游子接头的幌子罢了?
为了得到那张磁盘,工藤必须要获得Maraschino的信任,所以才必须定期去那间酒店,他的真正目的是不是这个————
“真是,我还真会瞎想。”想着想着,宫野志保荒唐地笑出了声,每月十四号,正对东京塔的落地窗,全部是对那个死去的黑发女人的暗示不是吗?这个明摆着的事实,为什么硬要被自己所否决呢?
“阿姨阿姨!吃饭啦————”
女孩清脆柔软的声音从盥洗室外远远传来,宫野志保收拾好台上的东西,刚刚转身准备抬脚时,扎着马尾的女孩子就从门外冲进来,使劲踮着脚尖环抱住宫野志保的腰。
宫野志保蹲下身,点点浅见甜的鼻子,看着小甜盛着笑意的琥珀色的瞳眸,淡淡一笑:“那我们走吧。”
“恩恩。”
小甜牵住茶发女人的衣角,满脸都是天真的依赖和令人无法抗拒的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