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明白吗?”
身前的人叹了口气,然后将她发抖的肩膀搂进怀里,她们坐在地板上,法芮尔搂着她,低头亲吻她的发顶。
法芮尔不知道那个曾经飞在天上的家伙会怎么想,她只知道自己。她知道自己宁愿去扮演一个她原本不是的人,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彻底地抛弃了过往的生活,她知道只要眼前这个女人愿意,她会去做任何事,成为任何人。
如果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拥抱她。
如果这样,就能安慰她,让她不要哭泣。
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这样想着,用指腹抹去安吉拉的泪,扶着她的脸颊轻轻地低头吻她。
她做得如此熟稔而温柔,仿佛这是她们每天都在做的事。安吉拉疲惫极了地靠在她怀里,任由她吮吸着唇瓣和舌尖,然后逐渐止住啜泣,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身边的埃及人太可靠了,那怀抱像是永远不会动摇似的,她逐渐忘记了她们之前谈论和争执的事——以前,她也总是这样和法芮尔争执,不过脾气要更坏一点,说到恼火的地方就会直接甩冷脸——然后又懊恼地想到,她不是发过誓不再和法芮尔争执了吗?
她发誓只要法芮尔回来,她绝对不会再和她吵架了,也不会再乱发脾气。不安的医生逃避现实般的将脸往法芮尔的肩上埋了埋,然后室内响起了铃声。
法芮尔一怔抬头,但她的手机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这时安吉拉坐了起来,把那个震个不停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却没有立刻接。
屏幕上显示着来电者的名字——莉娜·奥克斯顿。
“你不接吗?”法芮尔问。
医生沉默地低头,用手揉着自己的额角,好半天才接起了电话。
“喂……”
她还没说完,那边的人就急匆匆地开口了:“你好,你好,安吉拉,你在哪儿?”
那个年轻得活力过头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递出来,连旁边的法芮尔也能听到。
安吉拉不经意地侧了侧脸:“我在……瑞士。”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靠得住了!”那边大松一口气:“你知道英国的事了吧?我以为你会和布丽吉塔一起,她最近不也在瑞士吗?总而言之,我已经从法国往回赶了,你也会来吧?”
“我……”安吉拉坐在地上,将膝盖更往里收紧了一些,手上不自觉地将额角都揉红了:“莉娜,我……”
“你有什么事吗?”那边察觉到了她的难以启齿,不过似乎无暇多问了,她语速飞快地说道:“马上起飞了,我得挂了。要是你没有别的事的话可以来帮帮我吗?你知道最新进展吗?恐怖分子占领了一座医院,医院里数百个智械和人类都成为了人质,周围的建筑物也被炸了,情况很糟……等等,艾米莉,我马上挂……总而言之,等你来了我们再说吧,英国见!”
她话音未落,电话就被切断了。
安吉拉扣紧手机,将它从耳边拿下来。
法芮尔叹了口气,重新将她抱回怀里:“我不会有事的,安吉拉。我保证,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还会在这里。我会把电话随身携带,你可以查岗。”
她说得安吉拉笑了一下:“我不会查岗的。”
她们从来不做这种事,因为无论哪一方,其实都不是会随时接电话的人。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这句话从毫无防备的法芮尔嘴里脱口而出,直到说出来以后,她才暗暗一惊,然后发现安吉拉正抬头看着她。那女人实在是有一双如地中海般水泽湿润,又动人心魄的眼,她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那眼睛,又重复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安吉拉抬手勾住她脖子:“你保证?”
“我保证。”
医生用力咬了咬嘴唇,眼里盈盈闪烁,像是又要哭出来了:“法芮尔,不准骗我,你要是再敢……你再敢……”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一般,将脸埋进了法芮尔怀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凌晨4点法芮尔把医生送到机场,陪她等了几个小时,医生终于乘最早班的飞机走了。然后彻夜未眠的埃及人走出机场坐上了去往苏黎世的车。
这个城市离苏黎世已经很近了,近到她一觉睡醒就已经到了。
她站在车站门口叫住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对着手机念出了一个地址。开车的司机对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顺便催促她快点系好安全带,她这才发现司机是个女性智械。
“来找朋友?”在一头艳丽的红色大卷假发之上端端正正戴着一顶小帽子的司机随意开口,法芮尔犹豫了一下:“呃……不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事情太复杂了一点:“女……女朋友家。”
司机女士露出了了然的笑容,然后愉快地抖动手腕对她挥手:“没告诉她?想给女朋友一个惊喜?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法芮尔有点窘迫地看着手机上的照片——那是从安吉拉的笔记本上偷拍的,漂泊无定的医生大概有给自己的私人物品备注地址和联系方式的习惯,以便在自己遗失这些东西的时候,能有好心人给她寄回去。
司机女士热情而专业,很快将她送到地方:“欢迎来到苏黎世,快去给你女朋友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法芮尔苦笑着付钱下车,按照地址找到那栋白色的小房子,很意外的,房子在苏黎世的老城区,有着岁月优雅的味道。周围有路人和游客悠闲走过,如果不是她知道这房子的主人现在正奔赴英国,应该会觉得那女人大概只是出门买个面包,一会儿就会回来吧。
从那条小路拐过来,金发扎成马尾,围巾遮住下巴,抬头露出温柔的笑意。
那臆想中的画面出乎意料的真实,甚至连那时昏暗的天色,空中的细雪,房门前暖黄的壁灯都一个不少。仿佛她真的曾经这样风尘仆仆地如约而至,而那女人为她的到来在家里做好了拿手的炖肉,掐着时间出门买到了最后一篮新出炉的面包,抱着一瓶红酒回来。
于是正好,在门前偶遇。
接下来呢?画面止步于此,法芮尔低头在门上琢磨了一会儿,找到了电子门锁,她试探着将手指按上去。
一声轻微的声响之后,大门应声而开。
室内并没有浮动着奶油与牛肉的香气,也没有奶酪,没有白香肠,没有煮熟的土豆和葡萄酒。只有一室静谧。
家具大多数蒙着防尘的白布,室内过于空荡而显得没有人气,大概是为了防止灰尘而将大部分的装饰品都收了起来,法芮尔在经过一个矮柜的时候觉得它有点儿空。
那上面应该有什么的,放上去之后会刚好及腰高,很烦,每次路过的时候胳膊肘都会不小心碰到,偶尔真的将它撞到地上去了就被会安吉拉教训,然后她会抱着那玩意儿大声抱怨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放在这儿……
是什么呢?
她上楼,放弃了左边的房间,而径自打开了右边的门,门内显然是主卧,一张双人床,应该是很软的,不过现在既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不知道安吉拉到底多久没有回来过了。法芮尔站在房间里想了想,拉开了门边一个柜子的抽屉。
在第一层的抽屉里,有一个木质的盒子,那实在是个有些年头了的老物件,看上去就像是传了几代人。盒子里面有几张照片,有小时候的安吉拉,有安吉拉去世的父母,有她的学位证书,有法芮尔……还有法芮尔的护照。
“呼……”埃及人松了口气,还好安吉拉还帮她收着,不然以她现在这种“幽灵”状态,真的很难补办护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