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安保组能从枪声中分辨敌我，所以也不打算费这个力气，但她的敌人似乎却有这项本事。
子弹不疾不徐地跟着她，纵然她不开枪，一直注意隐蔽，对方也仿佛始终知道她的位置，何况在隧道里并不是那么好躲藏。
——不知道是夜视仪，还是热成像仪。
不过无所谓了，她戴上从那位狙击手朋友那里顺来的耳罩，扬手将一个震爆弹扔了出去。
这可不是精神力震爆弹。
货真价实的震爆弹在隧道这种封闭环境下发挥出了十倍效果，毫无防备的安保小组几乎瞬间被强光和巨大声响震得丧失战斗力。躲在车里的霍利夫人母女不知道会不会好一些，饶是萨曼莎自己，在戴了降噪耳罩，并且迅速将脸埋向地面用胳膊严实护住的情况下依然能感受到震爆弹带来的强大影响。
尖锐的嗡鸣贯穿了她的脑子，当她抬头时，眼前全是白花花的光斑。震撼效果破坏了她的平衡感，让她走起路来头重脚轻，但这都不算什么。
因为她知道那些戴着夜视仪的家伙只会更惨。
她脚步凌乱而轻快地向着前方搜索过去，视力和听力的损失让她的效率大打折扣，但她还是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在地上打滚，踉跄着试图站起来的人。
萨曼莎抢先拔枪射击，非常罕见但又理所当然地没打中。
对方也察觉了她的靠近，一边连滚带爬地移动自己，一边摸索着去拔自己的手枪，拔了两次才拔出来，然后看也不看地往后胡乱开枪。萨曼莎避开了她的射击角度，静静地等待震爆弹的效果退去。
在有保护的情况下，震爆弹给她带来的影响不会持续那么久，只需要再过几十秒，她就能恢复一定的准头，足够把面前的对手杀死。但对方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别……别杀我，我有口信带给你！”
是个女人，听上去还很年轻。
似乎是无法判断她有没有听到，那女人又重复了一次：“我有口信……给……‘银月’。”
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说得很大声，但下一秒她就被捂住了嘴。对方没有动手，只是压制着她的行动，解除了她的武装，过了一阵，震爆弹的影响开始消退，她听见对方压在自己耳畔的声音。
低沉，柔和，而危险。
“……谁？是谁让你来的？你知道什么？”
从黑暗中投下的威慑力远比那个人高挑偏瘦的身形，毫无攻击性的脸和影子般没有存在感的个性来得强。黑暗仿佛是她无形的眷属，给她带来了无限的未知，即便她听上去冷淡而克制，却又令人觉得其中暗含着一种隐而不发的危险。
被威胁的人声音发紧，但尽量沉着地说：“亚伯……亚伯让我给你带好，他说‘好久不见了，老同学’。”
一时寂静，背后是仍未能摆脱痛苦的安保小组偶尔发出的呻吟和移动的声音，封闭的隧道里，连空气都仿佛凝滞。
忽然，身后的人抬起头，仿佛将视线投向了某处不知名的远方——
今日的阳光有些炽热，春天在西里亚显得尤为短暂，舒适微凉的天气没有持续多久，随着连日的晴朗，气温很快上升。
霍利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穿得正式而得体，在演讲开始之前亲切地与他的支持者们攀谈交流。艾琳一边与霍利团队和助理沟通一些现场情况，一边听到乔伊斯的通报：“奥莉薇娅上了2号公路……经过博物馆了……过了解放日纪念碑……车速有点慢，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堵车，预计还有十五分钟到达。”
另一边，她的助理也向她报告：“一切正常，夫人和小姐十几分钟后就能到。”她摆手示意让现场气氛更热烈些，暗示霍利拉长与支持者交流的时间，以便拖到他的夫人和女儿能够在恰当的时机抵达。
但是没有一会儿，乔伊斯忽然在频道里呼叫萨曼莎：“萨曼莎，萨曼莎？有点不对劲，我失去了奥莉薇娅的信号！”顿了一顿，她又道：“萨曼莎也是，艾琳，我失去了她们的信号，萨曼莎联系不上。”
肯定出了什么事。
艾琳心下一沉，面上仍不动声色，她先习惯性地用精神力将附近几百米范围内都扫了一遍，确定出了杰森以外没有别的哨兵和向导，而后叫来助理：“和B组联系一下，催催夫人和小姐。”
助理听命行事，但果然下一刻就跑回来报告她：“联系不上B组。”
“派人回去找，马上去！”艾琳果断道，那助理还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她有点反应太激烈了，但是下一秒一股坚定的意志将他席卷，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是！”转身跑去安排了。
杰森已经听到了全部对话，默默地靠近了与支持者们非常接近的霍利，随时准备将他拉回来。不多时，助理跑来告诉艾琳，“在曼罗隧道发生了爆炸，B组车队被埋在里面了！”
艾琳对杰森一挥手，后者立马上前靠近霍利，请他放弃演讲计划，马上转移。艾琳叫来安保组，准备保护霍利离开，但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听到杰森跟她说：“艾琳，这家伙让你等等。”
等什么？等袭击者打爆你的脑袋吗？
艾琳不可思议地回身亲自去找霍利，她走到国务秘书身边，轻声耳语道：“先生，夫人和小姐可能受到了袭击，为了您的安全，请您马上转移。”
霍利一边与支持者握手，一边侧头对她含糊道：“不行……今天的嘉宾……太重要了，至少要见一面……”他甚至不让艾琳通知警察，因为一旦暴露他知道自己妻女遭遇危险却仍旧坚持进行演讲，一定会有损他的人设，拉低支持率。他要坚持到见到自己的嘉宾，至少把演讲开个头，才肯装作“忽然得知噩耗”的样子离开，以免前功尽弃。
艾琳不知道对他这种做法说什么好，她又不是他真正的秘书，实在不必对他言听计从，鞠躬尽瘁。她侧头看向杰森，投了个眼神过去，准备强行将霍利带走。
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在急速靠近。
她并不是哨兵，能让她有这种感觉的，不会是真实的物体，而是精神体——
萨曼莎牢牢钳制着自己手里的俘虏，忽然从另一双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她凝神，下一秒，视野立刻从漆黑的隧道中切换到了狂风凛冽的高空。
从高空中俯瞰下去，能够清楚地看到国际贸易中心前的广场，那里设置了舞台，霍利和北方派的支持者们乌泱泱地围在附近，高举着国旗和标语。
她能看见霍利正在和前排的支持者们握手寒暄，能看见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时刻保持着警惕的杰森，能看见后方忙碌而从容的艾琳，也能看见在距离现场数百米远的地方，一栋酒店的窗户里伸出了一支黑漆漆的枪管，射击角度正朝着远处的霍利。
那一刻她面临着一个抉择，而她并没有太多时间考虑。
她身在十公里以外，并且通讯断绝。
而那颗子弹，只要一秒钟就能击穿霍利的头。
她向着演讲会场俯冲而去——
艾琳捕捉到了一个速度快得恐怖的精神体的靠近，那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她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无法做出反应。
在她抬眼的片刻之间，那个精神体就已经从千米高空扑到了眼前。
她不知道对方所为何来，只是下意识地释放出了自卫的屏障，同时高声示警：“趴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警告杰森还是霍利，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个精神体打算如何发动攻击……但是下一秒，杰森反射性地扑向霍利，强行将他压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声大口径子弹击中地面的声响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那道精神体扑向艾琳，在千分之一秒间，差之毫厘地与她的屏障擦身而过，仿佛一道迅疾的幻影，转瞬又归于天空。
艾琳怔愣地抬头望着天空，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那是……那是什么？
现场像是炸了锅一样瞬间打乱，安保组冲上来不管不顾地拖起霍利强行拉进后面的建筑物里，杰森爬起来狠拖了艾琳一把，“别傻站着，想找死吗？”后者恍然回神，一边任由杰森拖着走，一边再次释放出精神力扫视周围，可是没有……没有……
她不甘心地扩大着精神力的覆盖范围，从几百米，到上千米，从地面，到天空。
在哪里……你……萨曼莎……
是你吗？
我的，风神一般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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