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婚礼的前一天,在小甜软磨硬泡和工藤新一默许的眼神下,宫野志保勉强同意了穿着那条裙子出席。她原本是想将这件礼物收起来,等到哪一天工藤新一遇到了生命中第二个爱的女人再物归原主,可是实在是不想看到小甜失望的眼神从而落下一生的遗憾————要知道去了北海道之后,若是能找到失踪的浅见南,小甜便要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小甜就缠着宫野志保,不仅要求她穿上工藤新一送的裙子,还要求她化一个美丽的妆。她哑然,推辞说自己不会,而一边的工藤新一拿起电话就要联系“玫瑰之约”的化妆师,她急忙改口说好,同时甩了个大大的白眼给面前这个混蛋男人。待到她一切准备就绪,穿着那件美到极致的蓝色裙子走下楼时,原本歪在工藤新一怀里正专注打手游的小甜眼睛一亮,就差蹦起来了。
“新一爸爸,你看你看!”小甜拽了拽工藤新一的衣袖,似乎是看呆了。
工藤新一抱着小甜坐在沙发上,扭头看到了微红着脸站在客厅里的茶发女人:与平时只画底妆不同,宫野志保今天描画了细细的眼线,夹了睫毛,让她冰蓝色的眼睛显得又大又明亮。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脚上踩着一双低跟鞋,一袭蓝色的鱼尾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工藤新一一时怔在那里,神色有些迷离,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宫野志保明显被两人盯得不好意思,她两颊染着淡淡的红晕,眼光流转如水般潋滟。她走近沙发,去拿放在茶几上的包———那是小甜在阁楼里找到的,钱包的一角有银杏叶的标识,那曾经是江户川柯南送给灰原哀的芙莎绘名牌包包。
“你看吧,以前你还不是经常问我要包包。”工藤新一目光里的呆滞逐渐褪去,他看着宫野志保拿着那个遗忘在记忆里很久的包,笑了笑。
“这是江户川柯南送给灰原哀的。”宫野志保明白他说的是自己对他送礼物的抗拒,于是一字一句认真说道,“而你是工藤新一,我是宫野志保。”
工藤新一的手微微一抖。小甜则在他怀里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并不明白两人口中的“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是指谁。
是啊,江户川柯南与灰原哀,是生死与共的同伴,是相互守护的关系。这两个孩子早就死在两年前命运的车轮之下了,再也不能同日而语。
“走吧。”宫野志保的手捏紧了那个黑色皮包,低声催促道。
每每提及两人心中这段不似真实的回忆,宫野志保的心总是被揪得紧紧的。她不愿过多回忆多年前曾经朝夕相对的那两个稚嫩孩童,可那段时光却经常不经意地闯进她的梦里来,而梦的结尾却总是毛利兰躺在血泊中的画面。
自从提到了那两个深藏于心的名字,宫野志保的手都是冰凉冰凉的。一直到在婚礼上新郎新娘宣誓时,工藤新一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才惊觉宫野志保情绪有些不对。
“志保?你的手怎么这么冷?”碍于周遭的礼乐声,工藤新一于是凑近宫野志保的耳边低声说。
小甜正靠在他的左臂膀上呼呼大睡,而此刻,他的右手正紧紧握着她的。宫野志保正发着呆,感知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于是茫然地偏过头,看进眼前这双湛蓝色的眼,逐渐回过神来,被握住的手挣了挣:“我没事。”
“没事的话怎么这么凉?”工藤新一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他抬眼看了一下台上正一脸幸福相拥着的高木和佐藤,想起自己和宫野志保结婚时她那张找不到一丝幸福的苍白的脸,心下一痛,于是抬起与宫野志保相握的手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你……..”宫野志保被这个温暖的吻弄得手足无措,她想用力挣脱出去,可是目光停在了工藤新一受伤的右手臂,挣扎的动作便止住了。她只得低声说,“你别这样。”
“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并不幸福。”工藤新一的话意味深长,他定定地看着眼前愣住的女人,“我想,这是我不对。”
“工藤,你……..”宫野志保偏头瞧一眼仪式台上开始拥吻的一对璧人,瞬间明白了工藤新一心里在想什么,她哑然失笑,“你误会了,我手冷不是因为想到那天…….”
“不管是不是,我都觉得是我不好。”工藤新一口吻坚定,目睹了高木和佐藤这样温馨的一幕,他便想要慢慢解释这一切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事,“我都没有向你求过婚,婚礼在家里办的,没有蜜月,甚至连婚纱照都没有,现在想想,挺过分的。”
“工藤,你不要这样说,那样的情况下我不怪你。”宫野志保叹口气,她轻轻摇头,“我误杀了你爱的女人,这种关系你那样做才正常。”
“不是……..”工藤新一听到她这样认真地为自己开脱,不禁有些郁闷,“和兰没有关系,这是两件事。”
“如果这是两件事的话,你当时就不会那样做。可是你还是做了。”宫野志保安心一笑,“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往心里去,当年我已经决定要嫁给你,你给我什么都无所谓,我也没有多在意。”
工藤新一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宫野志保这样的落落大方反而使他极其不适———他是真的觉得当年自己做得真的很糟糕,虽然从他的角度上来看是归因于兰的死亡,可是对宫野志保来说,一名女性一辈子唯一的婚姻就这样敷衍着过了,是一种遗憾。
宫野志保再怎么云淡风轻,她毕竟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注定基因里刻有浪漫幻想的女人。
他不由得想起夏川隽源,那个给足宫野志保温暖的人,如果当初他没那样做,宫野志保一定会有比今天的仪式更隆重的婚礼,有更加满足安稳的婚姻生活吧。
“工藤,不用自责。”宫野志保淡然的声音拽回了他的神思,他静默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靠在自己的耳畔低声说话,伴随着一阵扑面而来的茉莉香,“我,没有后悔过。用婚姻挽回了曾经的那个大侦探,我很开心。”
工藤新一的大脑停止了运转,他翕动着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两年前这个女人答应嫁给自己的那个晚上,她坐在工藤宅的客厅里微笑,工藤新一那时不明了,明明是逼迫她悔婚的事她的笑从何而来?不过他却从未深究过那笑容背后的含义,如今宫野志保亲自为自己解开了谜底,她是为了找回曾经的自己,她也仿佛是认定了那个光芒万丈的救世主会回来,所以她笑了,哪怕那笑里有隐忍着的苍白与无奈,她依旧愿意绽放给他。
高木涉牵着一袭婚纱的佐藤警官从台上走过,宫野志保的目光追随了他们一会,周围礼乐声欢呼声铺天盖地,于是她便将脸更靠近身边这个男人。宫野志保贴近工藤新一逐渐发红的耳廓,说出的言语却很严肃又认真:“况且,你也不是什么都没给我。”
工藤新一微微偏过脸,深深看进宫野志保眼眸深处,那里流淌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温情。
宫野志保却看向了靠在工藤新一另一侧还在打盹儿的小女孩,阳光之下,她穿着的裙子衣袂上正闪烁着点点光辉映入工藤新一的眼帘,而女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埋没在一阵喧嚣之中。
“至少,你给了我一个家。”
“来,新娘可以抱着小女孩来一张。”
佐藤美和子专门从“玫瑰之约”请来的摄影师麻里友和子正满头大汗地端着单反摄影机,飞速地按着快门。此时她正忙于今天的婚礼上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为每一位来宾留下与新郎新娘的合影。
而小甜很想和新娘单独留影,于是征得高木夫妇和志保妈妈的同意后,她便蹦蹦跳跳地去牵美和子的手。听到麻里友和子的建议,美和子微笑着抱起了小女孩,脸颊微微蹭了蹭她柔软的笑脸,而麻里友和子则把这一幕记录在了相机里。
今天婚礼上所有的客人都在自助用餐区用餐,等司仪喊到自己的桌号时再去合影区拍照。所以当等在合影区旁的宫野志保看着毛利夫妇从餐区走来时,她明显一怔。
毛利小五郎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系着领带。而毛利英里挽了一个发髻,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西装裙,在婚礼的温馨气氛的衬托下,显得年轻很多岁。宫野志保眼看着他们相互挽手向自己走来,下意识看向身边,那里却是空荡荡的:工藤新一去了卫生间。
“宫野……工藤夫人。”毛利小五郎原本想唤她“宫野”,然后赶紧改了口。毕竟是在公共场所,人多眼杂隔墙又有耳。
他心里也明白,工藤夫妇只是表面恩爱罢了,眼前这个茶发女人从来都不是工藤家的一份子,她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是脱离于任何家族的。于是“宫野”这个姓便深刻地印在毛利小五郎的心里,导致了他一直忽略了这个女人是那狂妄的侦探小子的妻子的事实。
宫野志保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躲不掉,那就硬着头皮面对吧。
她站定,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两夫妇,毛利小五郎低声唤自己,而一边的毛利英里神色淡淡的,没有说话。她微微一颔首,算是问好。
“毛利先生。”宫野志保的嘴角弯出弧度,然后看向英里,“毛利夫人,好久不见。”
“宫野小姐。”与两年前葬礼上那个恨得歇斯底里的状态不同,毛利英里的神情平淡如水,“的确很久不见了。”
“嗯。”宫野志保微微低了下头不看她,此刻她的颊边正起了隐隐的痛感:两年前曾被毛利英里用花砸过的地方正起了应激反应。“您过得还好吗?”
“还好,谢谢。”毛利英里看见眼前的女人脸上隐隐而逝的灰暗,心一沉。她看了看旁边一脸鼓励的丈夫,提了一口气,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见一边合影区结束拍照的小甜小跑着过来,眼睛一亮。
“志保妈妈,我好啦!”小甜准备扑向站在那里的志保,眼神一偏,看见了志保妈妈边上的人,于是又转向他们,“毛利伯母!”
“哎,小甜。”毛利英里一看到那张天真烂漫的脸庞,心便炸开了花,她伸出手去迎接小甜的拥抱。
宫野志保吃惊地看着毛利英里的神情在看到小甜时化成了水,她望着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的英里,又看看趴在英里怀里对着英里笑的小甜,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听工藤说毛利英里很喜欢小甜,可是就眼前这一幕而言,她也太过于喜欢了吧………
“工藤夫人,我夫人太喜欢小甜了。”毛利小五郎看着笑开了花,和小甜轻声细语着的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宫野志保说,“你别介意。”
“啊,不会。”宫野志保回过神,微微笑着回道。
“宫野小姐,我…….”和小甜柔声说了几句话后,毛利英里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偏头对宫野志保说道,“小五郎他,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
宫野志保的眼睛睁大了一瞬,转而又恢复正常,她看向毛利小五郎,后者只是咳嗽了一声,解释道:“小甜每周都会来这里陪我们,英里她渐渐不再有执念了,所以我觉得将真相和她说已经不会伤到她了。”
“哎。”宫野志保叹息一声。她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这简直就是在向全世界宣布:宫野志保爱着工藤新一,疯了一样爱着,爱到不惜冒着一生背着骂名和误解的风险,用自己的婚姻将那个救世主换回来。
“宫野小姐,我是对不住你的。”毛利英里原本面对她淡定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她有点不忍,“兰的葬礼上……….”
“那没什么。”宫野志保轻轻摇头,“兰小姐那件事,我的确没做好,我…..本可以……”
“都过去了。”毛利英里想到曾经对宫野志保的恨意,内心便充满了愧疚,提及自己逝去的女儿,她的心便又充斥着痛楚,“我冷静下来想想,就算那个时刻下兰活了下来,又能撑多久…….她太柔弱了…….”
宫野志保沉默了。
的确,那个天使一般的姑娘,她最大的武器就是善良,也是这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击败了Vermouth。可是这个武器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又能击退多少敌人呢?倘若是视人命为草芥的Gin,恐怕是会丧命无数次了吧。
“兰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毛利英里看了怀里的小甜几秒,突然抬头对宫野志保说。
“谁?”
“那小子啊。”毛利英里的下巴微扬,指向的方向则是宫野志保的后方。宫野志保顺着看去,只见工藤新一不知何时就从洗手间出来了,此刻正在后方的合影区和麻里友和子说些什么。
“我…….”宫野志保轻轻皱起眉,她转过头,笑容夹杂着一丝悲戚,“我并不……”
“兰和那小子曾是夫妻。”毛利小五郎突然在一边开口说道,“工藤夫人,既然当初你用谎言换回来那个追求真相的侦探,后果是什么你想过吗?”
宫野志保抬眼看这个已然沧桑不少的中年男人,她淡淡地说:“是啊,工藤比你们更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新一这孩子从来都是在追求真相,现在他被你挽回,所以真相大白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毛利英里的视线越过宫野志保,直直落在她身后正低声和麻里友和子交谈的男人身上。“新一因为深爱兰,所以每次兰出了事他都会失去引以为傲的冷静甚至会漏下线索。两年前是你和那个关西侦探趁新一悲痛之时迅速整理了现场所以他没发现,可是一旦他想起了什么…….”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宫野志保抬起脸没由来地笑了,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无比安详,“如果真的有必须直面真相的那一天,我也会陪他一起。”
“宫野小姐,”毛利小五郎顿了顿,还是喊回了她的本名,“这真的是你想的吗?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
“不用为我可惜,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宫野志保轻轻打断毛利小五郎的话,她深吸一口气,看到毛利英里的手臂因为长时间抱孩子而发抖时她便伸手从毛利英里那里接过了小甜。
毛利夫妇被这话里笃定的感情怔在了原地。他们相视一眼,又看向眼前一脸清冷的茶发女人,她低头闻了闻小甜发着奶香的懵懂小脸,又偏头看正抬脚向自己走来的男人:阳光倾斜而下在工藤新一英俊的脸上使他恍若少年,像是记忆里柯南的模样,于是宫野志保一脸无畏的笑容,“所以无论结局是什么,我都很幸福。”
工藤新一刚从洗手间出来便被麻里友和子叫住了,结束和她的对话后,便往宫野志保那里走去。他没想到的是,英里阿姨竟然和宫野志保面对面浅笑着说话,他走上前,揽住了宫野志保的肩,扬起笑容:“毛利阿姨,好久不见了。”
“也不是很久。”毛利英里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工藤新一搭在宫野志保肩上的手,不禁觉得好笑,“放心,我没对你夫人怎么样,别那么警觉。”
这话说得把在场所有人弄得都是一愣。工藤新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另一只手还是半揽着自己的妻子。他并非有意警惕英里,而是想起两年前兰的葬礼上宫野志保倔强苍白的脸,他生怕毛利英里会因兰而做出类似的举动,于是好像是演练过千万遍一样,他熟练地护住了她。
“好了,你放手。”宫野志保的肩膀左右摆了摆,她微微红了脸,小声偏头说,“毛利夫人他们只是来和我打个招呼。”
“就只是打个招呼?”工藤新一心生疑窦。他印象中,毛利英里一直因兰的死而对志保怀有恨意。
“是,其实…….”毛利英里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一边的小五郎出声打断了。
“我们要去拍照了不是吗?”毛利小五郎沉静地说道,他的眼神飘向合影区,那里摄影师和高木夫妇正等待着,“快走吧,别让高木他们等,后面还有其他客人呢。”
毛利夫妇道别后,工藤新一看着两人在阳光下的背影紧锁眉头,他正思索为什么毛利英里对宫野志保的态度有所改变,这时自己搭在宫野志保肩上的手突然一空,低头一看,看到小甜正站在自己和宫野志保的中间,而宫野志保刚刚推开了自己的手,离开了他的怀抱。
工藤新一哑然失笑,觉得这个女人的犟脾气真是令人无奈。他唇角泛起微笑,向前一步执着地去抱她,宫野志保却后退一步,竖起食指冰冷地威胁:“工藤,你再靠近一步,我就直接撞击你的右臂膀了。”
工藤新一瞥一眼自己的右臂,这段时日他的伤口愈合很快,已经开始结淡粉色的痂了,换药也从一日一次变成了四日一次,可是如果受到外力撞击,再次裂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好吧。”觉得没必要再受伤一次,工藤新一撇撇嘴,停下脚步,放弃了接近她的想法,转而抱起小甜对她灿烂地笑着,然后他提出去就餐区吃巧克力蛋糕,小甜就笑开了花。余光中,宫野志保从一脸惊慌慢慢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日淡然如水的表情。工藤新一定下心来,一面逗着小甜,一面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对这个女人,他一向胸有成竹:有小甜在,他每天晚上又和她睡一张床,亲近她这件事有什么好着急的?
不过……..
工藤新一抱起小甜往就餐区走的时候,微微转过脸,看了一下合影区正端着摄像机满面微笑的麻里友和子,想起了刚刚她说的话,心生复杂。
可能,和组织的决一死战,会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悲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