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一打开家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摆在玄关处的那双黑色平底皮鞋,接着一股茉莉香冲入了鼻端,他心里一紧,直呼完了。
他蹑手蹑脚走进客厅,往沙发那里看,果不其然,一抹茶色闯入视线———宫野志保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还捧着上午没有看完的《科学人专刊》。站在沙发背后看着宫野志保在夕阳的光芒中隐约的剪影,他不禁冷汗直冒:这女人今天离开家之前可是严重警告过自己的,现在该想什么理由圆过去呢?
宫野志保听到了工藤新一开了大门进来房子里的声音,随之也感受到了工藤新一悄然站在自己身后。她并不着急开口说话,只是淡定地将手里的书翻过去一页,等待着后面的男人出声。
工藤新一用左手挠挠头,犹豫着开口:“志保……..”
“回来了?”宫野志保又翻过去一页,翻页声在安静的气氛中显得极其突兀,她的声音平平的,没什么起伏。
“嗯……..”工藤新一点点头,他走到沙发前,将手里的手提袋放在茶几上,然后在宫野志保身边坐下。
茶发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从容地看着书,即便面对自己的警告没有任何威慑力的事实,她依然面无波澜。
“志保…..”工藤新一讪讪地笑着,语气有一些讨好的味道。
“嗯?”宫野志保应了一声,但依然没有看他,视线黏着在书页之上,她手里的那本《科学人专刊》好像非常有趣,让她全身心都扑在了上面。
“我今天…….”工藤新一迟疑了几秒钟,觉得面对这个女人,还是说实话比较好,“去查坂本晋三了。”
“我知道。”宫野志保的回答格外简洁,却让工藤新一感到不妙。
“你别生气。”工藤新一小声说,想安抚她的情绪,“我不是不听你的话,我就是很想解决这件事…….”
“工藤。”听到工藤新一如此放下身段和自己解释,宫野志保终于将手里的书合上,她叹口气,偏脸看向他,“我没有怪你。”
工藤新一一愣。
其实他之所以有些畏惧宫野志保的反应无非是当初和毛利兰在一起交往的条件反射。兰是个心软感性的女孩儿,在他是柯南时,即使每周给兰都会打一次电话,或者吃了临时解药与兰约会却因药效消失而不得不丢下兰时,兰总是会伤心许久。哪怕他变回了工藤新一,与兰约会时偶尔会因为突发的案件而半途离开,兰她也会难过到哭一天,最后他总是好言好语带着礼物哄着她兰才肯再理他。而眼前这个女人,很明显不同于毛利兰。
即使现在已是自己的妻子,宫野志保也不会因为自己热血于办案而耿耿于怀,也不会因自己不听她的警告带伤工作而生气难过。工藤新一心生困惑,胸口不禁有些闷闷的,宫野志保不生气是因为不在乎吗?既然不在乎那为什么还要再三警告自己伤好之前别去工作?
“工藤,你不听我的警告我也没办法。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我总不能绑着你吧?”宫野志保低声叹息,她蓦然抬眼看向眼前正深深看自己的男人,淡然地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勉强了。”
工藤新一怔在那里,原来,志保她并不是不在乎自己,而是…….
而是真的明白自己心中对侦查案件的热爱与初衷。
“前阵子你总是忙到凌晨才回来,又一大早就走,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希望你可以休养好,为接下来的战斗养精蓄锐。”宫野志保的语气很严肃,她认真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工藤新一,“你如果想最大效率地去瓦解组织,就应该将伤养好,将精力补足,到时候推理时头脑才能一直保持推理的准确性。用清醒的意志去找出事情的真相,我想这才是你真正最热爱的事情不是吗?”
宫野志保不似以往惜字如金,而是平静地说了许多。工藤新一原本怕她生气而绷紧的神经一下子释然了,他放轻松地笑道:“嗯,我听你的,我会休养好,把精力养起来。”
宫野志保不再说话,她又转过头去,低头看手里的书。
“志保。”工藤新一的声音突然在自己的面前响起来。她抬头,看见工藤正单手捧着一个大的长方体纸盒,是从刚刚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提袋里拿出来的。
她静静看着他,眼睛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纸盒,等着下文。
“给你的。”工藤新一左手伸向前,示意她接过。
宫野志保微微皱了下眉,她放下书,有点疑惑地接过来,将纸盒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条绝美的蓝色鱼尾裙。及膝的长度,斜裁的设计托出了腰身,而裙边上描出花纹的一串串钉珠,正在夕阳的照映下闪烁着点点蓝紫色的流光。
“这…….”宫野志保有些惊讶,她看着盒子里的那条鱼尾裙,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会试试吧,看看合不合身。”工藤新一有点期待她的反应。“如果合身,那就正好下周穿着出席高木警官的婚礼。”
宫野志保一直低头看着双膝上的那条裙子,钉珠在夕阳下反射的光在她冰蓝的瞳孔里跳动。她原本打算过两天在帝丹高中附近的商场里随便挑一套浅色西装裙,没想到这样美丽的裙子竟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的手里。
“你不喜欢吗?”工藤新一看到宫野志保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心中忐忑,“要不我们一会出去再给你挑一件?”
“不,我很喜欢。”宫野志保抬起头,嘴角绽放一个笑容,可是那笑容里竟然有点勉强的意味,“但是抱歉,我不能收。”
“为什么?”在给女孩送礼物这件事上,工藤新一第一次这样被拒绝,他愕然道,“为什么不能收?”
“我们不是这样互送礼物的关系。”宫野志保看了一眼膝盖上的裙子,心中突然有些不舍,可是只是犹豫了两秒钟便盖上盒盖,然后微站起身,将纸盒放在茶几上。
“我们是夫妻。”工藤新一一字一句地强调着。
“工藤,我们不是真的夫妻。”宫野志保抬手揉了揉额角,“这裙子不便宜吧,我不喜欢平白无故受这样的礼物。”
“你前段时间给我买了蛋糕,还有帮我修了那枚侦探徽章。”工藤新一语气倔强,“礼尚往来。”
“别把事情弄复杂。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宫野志保突然想起了什么,“而且你上次不也送了我花了吗?早就礼尚往来了。”
那束玫瑰花自从进了工藤宅,宫野志保便舍不得让它在花瓶里枯死去,于是运用了自己的化学知识,用绳子将玫瑰倒挂起来放在了自己原来睡的客房的窗台上通风,又喷洒了一些特殊的化学药剂,这样那束花就会慢慢风干变成干枯玫瑰,永不凋谢。
工藤新一凝视眼前将话说死的宫野志保,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又看向了刚刚被摆放回茶几上的纸盒,突然说:“如果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你是不是就会收下。”
“工藤,你搞清楚,这两件事不是对等关系。”宫野志保的脸抽了抽,“我不收是因为我们永远不会是真正的夫妻。我早就在万丈深渊之下了,有些迎着太阳的感情我不想拥有。”
工藤新一突然有种感觉,这女人完全是在不动声色地远离自己,避开自己想靠近的想法。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哪怕背后就是悬崖,面对他的亲近,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工藤新一出声想解释,他平生第一次送礼被拒实在找不到法子来应对眼前的情景。
“心意我收到了。”宫野志保站起身,淡淡地看了眼那个盒子,“谢谢你,不过我想以后如果你能遇到再一个爱上的女人,这样的礼物就送给她吧。”
“你觉得会有那么一天?”工藤新一听到这话,不禁冷嘲一声。
“工藤,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可是我希望有。”宫野志保叹口气,她背对着窗口,窗外正是晚霞满天,霞光洒进来让她的脸逆着光,工藤新一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她清凉的声线,“爱与被爱都能让人幸福,我一直都想看到你再次幸福起来的样子。到时候,你要是想结束我们的夫妻关系与爱的人重新开始,我也会欣然接受……..”
“不是的,志保,你听我说,”这些话刺痛了工藤新一的耳朵,他皱起眉上前一步,想去抓女人的手臂,可是女人不露声色地往一边避开了,“这条裙子,和我爱谁没有关系,我只是单纯地……..”
“叮咚———”门铃声正巧在这个时候响起,差点让急于辩解的工藤新一咬断了舌头,他有些不甘地偏头看了一眼大门,对面的宫野志保淡定地提醒:“去开门吧,小甜应该回来了。”
工藤新一意犹未尽地看着转过身不看自己的茶发女人,然后走过去开门,门口毛利小五郎正牵着小甜站在那里,夕阳西下的光洒落在女孩儿圆圆的脸上,小甜的眼睛笑得眯起来了,她伸出手拉着工藤新一,嫩嫩地喊了声:“新一爸爸。”
“回来了?”工藤新一柔声说道,抚摸了一下小甜的脑袋。
“既然把孩子送到家了,我就先回去了。”毛利小五郎说道,“英里先回去做饭了,我得赶回去帮忙哈哈哈哈。”
“你先等等。我把给阿姨买的衣服给你。”工藤新一突然想起了什么,刚刚买那条蓝色裙子的时候也给毛利英里带了一件西装裙。他牵着小甜走进屋里,小甜大摇大摆地扑向站在客厅中的志保妈妈,工藤新一轻笑着摇摇头,然后走上楼去拿衣服。
“很不错,英里应该会很喜欢。”毛利小五郎看了一眼袋子里折叠整齐的藕色裙子,“谢了。”
“不客气,叔叔,回去路上小心点。”工藤新一将毛利小五郎送到门口告别后,便又回到了房子里。太阳已经落山了,工藤宅里光线昏暗,他打开客厅的灯走向待在沙发处的母女两人。
此刻小甜正站在茶几前,她这段时间似乎长个了,身高已经和茶几高度齐平了,这就更方便她能仔仔细细地打量那个刚刚被打开的纸盒,而宫野志保则在一边一脸黑线,她想伸手将盒盖盖上,可是被小甜制止了。
“志保妈妈,这裙子好漂亮啊。”小甜的小手握住宫野志保想关上纸盒的手,她一脸惊叹地看着盒子里正在客厅灯光下闪着点点流光的裙子,吞了吞口水,“这是志保妈妈的吗?”
“不是哟。”宫野志保无奈地盖上纸盒,伸手抱起小甜,坐在沙发上,“小甜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志保妈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小甜嘟起嘴巴,她的脸颊鼓鼓的,似乎在表达对志保妈妈转移话题的不满,“小甜从来没有见到志保妈妈穿这样漂亮的裙子,所以想知道。”
“上次志保妈妈不是穿婚纱了吗?”宫野志保被眼前孩子的表情逗笑了,“傻孩子,你不都看到了吗?”
“那不一样。”小甜吸了吸鼻子,目光向已经来到沙发旁的工藤新一飘去,“这个盒子好像那个装着送爸爸生日礼物的盒子,志保妈妈你忘了吗你那时候专门买的那样好漂亮的盒子装礼物的送新一爸爸的。那这条裙子应该就是一件礼物了吧。”
宫野志保不禁被小甜这样敏锐的观察力和思考力弄傻了眼,她没想到才五岁的小甜竟然能推理出这条裙子是一件礼物。
“是啊,小甜这么聪明,这是我送给志保妈妈的礼物。”工藤新一突然在一边出声,“漂亮吗?”
“漂亮!”一听到是新一爸爸送给志保妈妈的礼物,小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看向抱着自己满脸无奈的女人,眼里流露出渴求的目光,“志保妈妈你试穿给小甜看看好不好?”
“小甜,这不是我的。”宫野志保不知道该怎么和小甜解释清楚。说这是工藤送的可是她没收?不行,这孩子一定会软磨硬泡地求自己收下。说这是工藤以后要送给其他的爱人的?不行,说这么深小甜也不会懂那就更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她狠狠剜了一边一脸淡淡笑容的男人,思来想去,最后说:“这是新一爸爸买来,等小甜长大了送给小甜的。”
工藤新一在一旁听到这个理由快要吐血了。真有她的,扯出这样不像话的理由。他翻个白眼过去,表示对宫野志保这个说辞的无语。
“小甜不信。”小甜有板有眼地推理起来,“小甜长大后是胖是瘦新一爸爸怎么知道,这个裙子又不是松紧款式,尺码都是固定的…….”
“小甜。”宫野志保被这个有理有据的小孩搞得目瞪口呆,心虚地往工藤新一那里瞟了一眼,低声制止小甜继续说下去。
“志保妈妈,这是新一爸爸送你的对不对?”小甜看到宫野志保有一些生气的迹象,于是环抱住宫野志保的腰,想讨好眼前的女人,“对不对?”
“哎…….”宫野志保其实心思并不在那条裙子上,她看到小甜又开始因怕自己不高兴而刻意讨好,心里一痛。“小甜,我并没有不开心。”
“志保妈妈要是没有不开心,那为什么不收下这条裙子。”小甜的脸埋在宫野志保温暖的怀里,闷闷地说,“这是新一爸爸的心意。”
又来了。宫野志保头隐隐痛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裙子上,又看了一眼坐在了自己对面的男人,那里,工藤新一正挑起一抹笑容,等着宫野志保回应不收下礼物这件事。她知道他不会出声帮自己,并且还会附和小甜劝自己收下,于是打算自己应对。
“小甜,这是大人的事情。”宫野志保双手捧起小甜天真的脸蛋,捏了一下,“关于这条裙子,我会和你新一爸爸商量好的。小甜不需要想这么多。”
“志保妈妈,这裙子太漂亮了。”小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小甜想看你穿。”
宫野志保无言以对。
小甜的眼眸突然暗了一瞬,她又把脸埋进宫野志保的臂弯,声音沉闷:“好吧,志保妈妈不愿意,就算了。志保妈妈开心就好了……”
宫野志保怔在了那里,她的手正在轻柔地抚摸小甜的发丝,听到小甜这番话,抬眼看了一下坐在对面同样愕然的工藤新一。她忽地想到昨天晚上小甜在自己面前流泪的画面,嘴里哭着说:我的妈妈只有你了。”心就被揪着痛起来。
“工藤,谢谢你。这条裙子我收下了。”宫野志保木木地对对面的男人说道。
小甜蓦然抬脸看向一脸泰然的志保妈妈,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真的吗妈妈?”
“嗯。”宫野志保揉了揉小甜的小耳朵,“妈妈收下这条裙子了,小甜要开心点。”
工藤新一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其实狂喜之心已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咳了一声站起身,看着一脸宠溺抚摸小甜头发的宫野志保,嘴里淡淡地说道:“不客气,你喜欢就行。”然后平静地转身上楼进了房间。
关上了房间门,他打开壁灯,灯光下,工藤新一的脸渐渐开始松动,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之雪偶遇烈日,慢慢融化,随即一个喜出望外的笑容在自己的嘴角拉开,拉到了天花板上。刚刚宫野志保的回答不知道为何牵动了他藏在心里最深的念头:她答应了,答应收下那条裙子了。面对这个事实,工藤新一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发出指令,让他原地跳了一下,跳的同时还用没有行动能力的右手往虚空中一挥,这一挥让他一下子痛得清醒过来,可是喜悦之心依旧没有丝毫减退。工藤新一躺倒在沙发上,美滋滋地回想着方才宫野志保和小甜的交流,顿时觉得小甜真是自己生命中不可多得的宝藏。
志保深爱着小甜,除了小甜无理取闹之外,只要她说什么,志保都会尽量满足,那么日后和小甜使使眼色用巧克力蛋糕贿赂一下,这样亲近宫野志保就方便多了……..
哎?等等?
工藤新一睁大眼,一个翻身从沙发上仰坐起来。房间的壁灯散发着明亮的光,照在他眉头紧锁的脸上。工藤新一左手扶着下巴,眼睛望向了床上宫野志保每天晚上躺着的位置,难以置信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无比想要亲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