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在市立医院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先钻入鼻孔的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他抽了抽鼻子嗅了一下,然后小小地打了个喷嚏,这一动也牵动了刚做完手术的伤口,痛感千丝万缕地瞬间侵占了感官,他痛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了一下。他病床前,一盏台灯幽幽亮着,工藤新借着灯光一打量四周,这里是市立医院的普通单人间病房,他躺在床上正挂着水,而窗户那里站着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身影。他正在低声和某人打着电话,并没有意识到工藤新一醒来这件事。
“高木警官?”看到他结束了对话挂了电话后,工藤新一小心翼翼地开口。
高木涉听到声音赶紧转过身,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睁着清亮湛蓝的眼睛,不禁欣喜若狂:“工藤警官,你醒了!”
“嗯。”工藤新一动了动身体,想坐起来,没想到动作牵扯到手臂上包得鼓鼓的伤口,他疼得倒抽凉气,赶紧躺回去。
“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高木涉走近病床,面色担忧,“昨天下午医生给你做了手术,没个几天你没法出院。”
“那我还真是倒霉。”工藤新一无奈地笑了笑,“当作放假了吧。”
他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眼前渐渐浮现出昏迷前茶发女人流泪的脸,手指微微一动,好像感觉到冰凉的泪珠在上面滑落,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似乎夹杂着隐隐的茉莉香。他的身体不能动弹只能靠头颅摆动来寻找她的身影,而一边的高木涉知道他在寻找什么,开口说道:“工藤太太刚刚去了学校,她一个学生好像出了事。她说处理好再来,让我在这”
“好的。”工藤新一停止自己眼珠子的转动,有些赧然地回应。醒来没看到那个女人在自己身边,不知为何他心里失落落的。
“工藤警官别担心,你夫人去的时候我已经让唐泽跟去了。你的女儿现在在毛利先生家,工藤夫人打算等你醒了再带小甜来看你。”高木警官拖了一把椅子到床前坐下,怕工藤新一担心,于是补充说道,“她应该马上就回来,别急。”
“我…….不急。”心里的想法被泄露,工藤新一脸倏地一红。
高木涉打开手机,给在学校的宫野志保发了条消息,告知她工藤警官苏醒的消息。然后对工藤新一严肃地说道:“昨日我和工藤夫人将你抬出来,你流了多少血知道吗?那场面太吓人了,医生给你缝了十几针。到底是谁?”
“不是组织的人。”工藤新一回想当时一瞬间出现在宫野志保身后的那个神秘人,穿的是蓝色西装,带着墨镜和口罩,“第一,他没有穿黑色衣服,第二,在组织几近瓦解的当下贸然一个人出现在校园来狙杀我们?一看就是没有严密计划过的行动,相对于组织来说,这反而像是一次私人仇杀…….”
“我查过了监控录像,的确有个穿蓝色西装的男人出来了,警卫说那是三年级A班的班主任坂本晋三,两天前重感冒请假在家了,今天来学校说是好得差不多了。你出事后他就从小学后门绕道走了。”
“是帝丹小学的老师吗?”工藤新一皱着眉,“这个老师你查了吗?”
“我昨天立马查了,就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高木涉托着腮说道,“昨天我和其他警官也去拜访他家了,人已经不在住所了。等你出院了,我把他的资料带给你看。”
“明天就能带给我看了,”工藤新一急于查出真相,他一想到还有未知势力蛰伏在宫野志保身边心间就焦急,那把枪,分明是指向她的!“我要仔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可别!工藤夫人昨天已经和我说了,如果有任何人打扰你休息,她会用劳动法提起正当诉讼。”高木涉哭笑不得,“警视厅可担待不起。要是真的一纸诉状来,我们可就没名誉了。”
“哈?”工藤新一惊于宫野志保对高木警官说的话,不由得吐一口气,“她也真是,这事关重大啊。”
“工藤,虽然抓到黑衣组织很重要,可你站在她角度想想啊,我昨天赶到的时候,她正坐在地上抱着你泣不成声。”高木涉若有所思地说道,“血流得到处都是,可是她说什么都抱着你不撒手,上了救护车都不肯放手,最后是护士说要给你输血她才松开的,可是手还是攥着你的。”
工藤新一偏过脸,吃惊地看着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高木涉,他的话无疑是一窜烟花,“砰”地在工藤新一的心头炸开,满是星火。
宫野她…….
“她昨天在医院陪护了你一天一夜,早上我来的时候看到她在你床头趴着睡着了。”高木涉低声说,“你出事了,你夫人肯定是不愿意让你再操劳什么了。”
工藤新一听到这儿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恍恍惚惚他想到受伤后那个女人边明目张胆地在路上脱着衣服边轻声怒吼自己的样子:“闭嘴,现在听我的。”
痛楚中夹杂着酸涩的甜蜜在心头缓缓荡漾开来,他不禁扯出一丝憋不住的微笑:原来,她竟是如此担忧自己…….
“啊,还有,”高木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翻出钱包,打开从里层找出一枚纽扣,“我昨天抬着你出帝丹小学的时候,在你的手心里发现了这个。你攥得死死地,指甲都嵌入手心里了呢。”
工藤新一皱了皱眉,微弱的灯下,他看到昨日宫野志保为自己做紧急处理的时候遗落的纽扣,他只记得那时候痛得要昏死过去,于是用力地握住了身边所有能握住的来增强忍耐性,恐怕是当时攥住了掉落在地上的这枚扣子吧。
“你给我吧,这是我夫人的。”工藤新一伸出手接过那枚扣子,“她昨天剪袖子的时候遗失了。”
“怪不得。”高木涉点点头。
“对了,她昨天走的时候穿了外套吗?”工藤新一想到她那时狼狈不堪的样子,想到她裸露着皮肤在外面走,心里就有些不爽。
“放心,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穿上了。”高木涉狡黠地盯着睡在床上的工藤新一,“没人看到,你可不要吃醋哦。”
“咳咳,也没有,就,那样不好嘛。”工藤新一脸红了红。
“所以,工藤警官你暂时在医院休养吧,养好了身体才有力气去追捕那群犯罪分子不是吗?”高木警官伸手,调暗了床头的灯,想让工藤新一好好休息,“资料我们也已经拿到了,拷贝了一份到我们的证据库,原件还在你夫人那里。一切进展还算顺利,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前行不是吗?”
“好。”工藤新一微微一笑,依然沉浸在此刻不知名的喜悦中,“那我就稍微偷一下懒了。”
他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没人知道这事吧?我在学校里受伤的这件事,不能大肆宣扬。”
“放心,我已经通知了学校校长,在昨天下课前就清理了现场,并且我也加强了附近的巡警,目前那一片地区都不会出什么问题。”高木涉轻声回答,“不过因为你伤势严重,不知道有没有被盯上。”
“只要去了北海道,一切都会差不多结束掉。”工藤新一淡淡说道,其实他已经在准备一个多月后的北海道之行,“这段时间加强警备,撑过去就行了。”
“啊,对了,”高木涉直起身挠了挠头,“刚刚麻里摄影师打电话来,说要来这给你送照片,被我回绝了。她说前些天拍宣传照的时候给你们还拍了几张全家福了是吗?”
“啊,是。”工藤新一想起了这事,“没事,让她直接网传给我好了,我和志保的合照少,正好有个纪念挺好的。”
“也是,毕竟我也没想到柯南最后和灰原在一起了。”高木涉忍俊不禁,他回忆起当年那两个在一群孩子当中特行独立的小人儿,“柯南,你要好好珍惜灰原同学啊,毕竟她看上去那么爱你…….”
“唰————”话音未落,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茶发女人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她瘦削的身形一半在灯光里,一半隐在黑暗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孤独感。
“工藤夫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高木涉看到宫野志保冷若冰霜的脸,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于是赶紧站起来说道,“工藤警官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于是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你来了。”工藤新一勉强抬起半个头,眼睛里明亮如星,嘴角展开一抹虚弱的微笑。
宫野志保寒着脸不说话,她走过来,坐在刚刚高木涉坐着的椅子上,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将床沿配着的吃饭台立起来,从袋子里拿出饭盒,一排一排打开放在小台子上。然后伸手去扶躺在床上的人。
“哎?”工藤新一看到宫野志保一系列动作,吃了一惊。
“吃饭。”宫野志保淡淡地说,“我扶你。”
她是生气的。可是在气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工藤新一为自己挡下那颗子弹开始,她就陷入伤心焦虑的深渊。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深恶痛绝了自己,哪怕他告诉自己已经不恨了她也不相信,可是死亡来临前,他奋不顾身地为自己将危机全数包揽,根本不在乎被这流弹击中的后果———医生说幸亏只是击穿了浅层肌肉,如果击中了更深层的骨头,手臂骨会被直接带穿出去,最后只能截肢。
为什么呢?毛利兰死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明恨得那样彻骨,甚至夺去了她唯一可以幸福的机会,那么为什么又不惜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以血肉之躯挡住那枚子弹,他怕不是要用这样令她倍感亏欠的方式来绑她在身边一辈子吧…….
宫野志保越想越伤心,无比痛恨这样被羁绊住的自己。昨天她趴在床头看着灯下这张昏迷的脸,痴痴地。她有很久没有这样端详过他了,熟悉的眉眼在灯光下愈发模糊,她才发觉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觉又湿润了。
耳边回响起工藤新一昏迷前一遍遍喊着“志保”,她心里便骂个不停:这个混蛋男人,牵动着她的悲喜。十年间他永远都是她的软肋。
恢复成人身体后宫野志保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不愿意让自己对他的感情继续蔓延,她心知不能让这个男人得知自己的心,所以远走北海道,因为要放下他,于是她狠了心要嫁给夏川,因为不想他痛苦到死,她忍着他的恨意埋藏了东京塔上的真相。到头来,一切努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明白,自己的心城永远都只被这个男人占据了,以后无法再进来第二个人。
终于她开始不得不承认,或许他们真的是命中注定。
就在刚刚,她在班上处理竹内宇去外校打架的事情时,高木涉发了消息过来说工藤苏醒了,她便将这个工作扔给了班上的英语老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一些清淡的食物,火烧眉毛似的赶上来。病房外,她稳定了几秒心绪,却听到高木在里面和他的对话,听到那一句“灰原同学看上去那么爱你”时便赶紧打开门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工藤新一,不能知道她的心意。她是决心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的。
“哎呦,你轻点。”工藤新一扶着宫野志保的小臂,因为伤口的疼痛,又怕扯到挂水的手,动作无限放慢。他不停地抽着凉气,好不容易坐起来,伸手去拿勺子。
宫野志保轻轻拍掉了他伸出的手,在他吃惊的目光下拿起了筷子,端起饭盒夹起了加热过的菜肴,送到他嘴边。
“张嘴啊。”宫野志保还是没什么表情,让工藤新一有些怯怯地张开口。
工藤新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救了她,此时她却臭着一张脸,气氛格外僵硬。他尝着嘴里的青菜,味如嚼蜡,可小心地看了看宫野志保冷冷的脸色,硬是吞下去了。
宫野志保虽然冷淡着表情,可是动作却无比轻柔,她一口一口喂完还在因伤病无法动弹的男人,然后盖上盖子,分好类后站起身放置在了门口。
“你去哪里了?”工藤新一看着她坐回自己床边,有些抱怨地问。
“学校啊,高木没和你说吗?”宫野志保还是没表情,她没有看工藤新一的眼睛,而是微微低下头,“竹内宇又给老师们惹麻烦了,今天周日晚的晚自习本来应该是我带,所以我赶去处理了。”
宫野志保虽然不是班主任,不用管这样的事务,可是她作为晚自习的责任老师,即使因工藤的伤请假了,她思虑半天还是让高木暂时看一会然后火急火燎地过去了
工藤新一看着宫野志保在灯下苍白的脸,发现她眼框深陷,里面都是红血丝,眼睑处全都是黑眼圈,一看就是因为担心自己一晚没睡。他又突然明白为什么宫野志保冷着一张脸了———无非是怨自己又奋不顾身救了她。
怨就怨吧,他俩之间恨来恨去都已是常态了。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护住她挡下那一颗流弹。
“你这几天好好在这里休养,小甜现在暂时住在毛利那里。”宫野志保开口慢慢地说,语气转而凶狠,“如果我看到有任何工作资料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小心我把它扔出窗外。”
“哟~~~这么狠哪。”工藤新一湛蓝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听说你还要告警视厅,觉得他们在剥削我的劳动力?”
“是,是我说的。”宫野志保冷冷挑挑眉,“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能拿你怎么样。”斜靠在病床上的男人无奈地说道,声音里有莫名的宠溺,“你要开心就去做,需要我出诉讼费吗?”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看了一会他,咬了咬唇,起身靠近床上的人,吓得他往后靠,脸微微红起来:“你,你干嘛?”
“扶你躺下去。”看着工藤新一慌张羞涩的神情,宫野志保撇撇嘴,“你紧张什么,你以为我是你啊,动不动就吃豆腐。”
“哦。”工藤新一听到“吃豆腐”脸就更红了。在宫野志保的帮助下,他慢慢躺下去,然后看着宫野志保为自己掖好被子突然就笑了。
“好笑吗?”宫野志保抬眼看工藤新一亮晶晶的瞳孔,“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搞不懂你到底在开心什么。”
“我笑,是因为你担心我。”工藤新一笑得更深了,他红着脸,又温柔地看着眼前突然有些无措的女人,“虽然你现在没什么好脸色,可是我知道,你担心我担心得要死掉了。”
“你……”宫野志保感知到工藤新一渐渐灼热的目光,不知该回应什么,于是毫不留情地反驳,“我不担心你,你想多了。”
“我知道你的,志保。”工藤新一还是温温柔柔的,他目光如水在宫野志保惊讶的脸上流转。
这一声“志保”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廓里,她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你叫我什么?”
“我昨天已经这样叫了呀。”工藤新一躺着床上实在忍不住笑意,眼前自己妻子的反应居然如此有趣,“你别告诉我我声音太小了你没听到。”
“你突然这样叫我我不习惯。”宫野志保咬咬牙,她无法抗拒工藤新一这样的温情,“你还是叫我宫野吧,顺耳多了。”
“我想了一下,哪有结婚的夫妇叫对方姓氏的。”工藤新一看着脸颊渐渐红起来的女人,虽然伤口还痛,可是他存心想要逗逗她,“你也可以叫我新一。”
宫野志保只觉得滑稽,她的面部肌肉在灯下抽了抽,好笑地问:“你脑子是不是也伤到了?明天给你再做个检查吧。”
“没有,我很清醒,志保。”工藤新一躺在床上,歪着脑袋看着视线上方的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语气竟有些撒娇的感觉,“你叫我新一吧。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
“不行。”多么言简意赅的拒绝。
“哎,这么绝情。”工藤新一柔和一笑,并没有执着下去。
“好了,你也醒了,吃也吃了。”宫野志保坐在椅子上,深深打了个哈欠,“我趴一会,你别吵。”
工藤新一看着宫野志保疲倦的神色,皱了皱眉。她安静地趴在床边,又突然微微抬起脸,冰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眨动着,视线看向他,工藤新一柔声说:“你回去睡吧,我这里可以的。”
宫野志保并没有回应他,只是继续保持趴在床边的姿势,眼睛依旧一眨一眨地看着他,看上去并不准备回去。
工藤新一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慢慢伸出来,抚上她茶色的头发,来回抚摸着,这样的安抚是如此地柔情。他依然想劝她回去,回去好好睡一觉,于是说道:“我已经没事了,有什么事情我会叫护士过来。你回家吧,明天再来看我。”
“我不要。”宫野志保平静地回答,“我不走。”
“犟脾气。”工藤新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的犟脾气你又不是才知道。”宫野志保撇撇嘴,神色淡然。
“那你至少要盖一条毯子在身上吧,夜里很凉。”工藤新一看了看宫野志保趴着的姿势,他为自己无法起身为她盖被子而一筹莫展,“你要是感冒了谁来照顾我?”
宫野志保直起身,站起来去了柜子下方拿了一条厚毯子,披在肩上,然后又在原来的地方趴了回去。工藤新一吃惊于她的温顺,以前那个一直对着干的倔强一下子消失跆尽了,他望进宫野志保深邃的眸子,此时她的肩膀上半部分正趴在自己床沿,手肘垫着下巴,头歪着,看着自己不说话。
“志保……..”情难自禁,工藤新一唤她的名字,他的手又向她的发伸去,轻轻地抚动。
“不可以这样叫我。”宫野志保任由这只手滑动在自己的发上,无奈地眯了眯眼,“叫我宫野。”
“志保。”工藤新一并没有听从这个女人的话,依然固执地叫着。
“你到底要干什么?”宫野志保静静地质问。她仰脸看他,语气有淡淡的不解。
“我想说…….”工藤新一微微笑着,他的手由宫野志保的头发处滑到了她的左手上。“以后把戒指戴上吧。”
宫野志保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几乎从没戴过戒指的手指,又看了看工藤新一的。她对戴戒指这事并不在意,这两年来,除非是不得不和和工藤新一同时出席的正式场合,比如两年前工藤宅的婚礼上,比如工藤优作和有希子偶尔回国的探视,她都将那枚婚戒放在自己房间的抽屉里。
毕竟她也不想一直提醒自己她已经是工藤夫人的事实。
而工藤新一却从不避讳,无论是跑案发现场还是在家,甚至那天晚上在工厂和Gin的大战,他的手上永远都闪着婚戒特有的光,而那枚一直藏在心口处的属于前妻的戒指,却被他托人保管起来。宫野志保叹口气,她何尝不知道工藤新一是故意一直戴着婚戒,提醒她她永远也不想承认的事实———她的婚姻,是和一个对她只有恨意的男人,她的后半生,只能有被仇恨的痛。
“不了,戒指戴着很麻烦。我要上课还要照顾小甜,磕了碰了总归不好。”无数念头在一瞬间闪过心头,宫野志保抿了抿唇,她依旧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淡淡回绝,“另外,不要叫我‘志保’。”
“志保。”
“闭嘴。”
“志保。”
循环往复几次后,宫野志保就知道自己的反对没有用,于是干脆闭了嘴不说话。医院里淡淡的消毒水味,昏暗的灯光,还有工藤新一低沉的呼唤,无一不让倦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实在招架不住眼皮的颤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沉入梦乡。
工藤新一看着宫野志保入睡了,于是手慢慢从她的发上移开,吃力地伸长,够到了台灯的按钮,将灯熄灭。一瞬间病房里陷入了寂静的黑暗,沉静得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动用了全身的感官去感受,只有一个字,痛。痛意从手臂上的伤口跳跃,蔓延到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末梢,令他此时分外清醒。在这样的黑暗中,伴随着宫野志保匀长轻缓的呼吸声,工藤新一慢慢地理清思路,在医院养伤的这些天,他要好好想好对策。
昨天上午袭击他们的那个人,坂本晋三,究竟是什么身份?工藤新一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是近些年进帝丹小学的新教师,这是一场私人仇杀的话,那宫野志保会和坂本有什么关联呢?那把枪分明指向的是宫野志保而不是自己。
如果非要说是组织安排的,这么贸然行动绝不是组织的风格,除非组织铤而走险,排出个杀手碰运气来刺杀他们………
不对,组织先前并不知道他们会去帝丹小学,甚至自己也是昨日被带到植物园里才知道关于药物的资料放在哪里。所以组织不可能在前几年预见宫野志保会带着自己回到帝丹小学,就更不可能在那时安插一个杀手进去。
更何况,坂本晋三穿的衣服也实在不像是组织的人……..
那他究竟是什么目的?为何要攻击志保?
工藤新一越想身体越冷,原本组织的事情就让他高度紧张了,可如今蹦出来一个不知名的人,可能是第三方势力,而且结结实实地隐在暗处,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清楚,此时如若不加大对宫野志保的保护,只怕情形会更危险。
现在最重要的是,一边警惕组织,一边查清昨天出现的人究竟是谁。
慢慢地他的视线适应了黑暗,于是偏头看着宫野志保趴在床头的影子。幽然的茉莉香轻柔扑过来,绵长的呼吸此起彼伏,此刻的静谧让工藤新一又不禁失了神。他恍惚间又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伏在床头的女子交叉在脸颊下的手,那里温润冰凉,一瞬间仿佛有一块和田玉,熨在了他有些焦灼的心房上,使他又渐渐平静下来。而另一只手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那枚层牢牢待在宫野志保衬衫上的纽扣。他在黑暗中不停地眨眼,眼前逐渐浮现出女人清晰的头发和沉睡的脸颊,他不禁柔和地笑了。
他以后,不想再唤她“宫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