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临时据点是一间商业区附近的公寓，乔伊斯抽空从游戏画面中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看见萨曼莎的信号出门后不久就走进了商场里，随后一直在商场中四下游荡，便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游戏里。
不远处的商场内，萨曼莎将手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插进了商场保安的兜里，转身出门打车。
这会儿不是上下班高峰，德哈马市内交通状况良好，出租车很快就带着她回到了一栋不久前才曾经造访过的建筑：德哈马双子国际大厦。
上电梯到32楼，一间科技公司占据了整层楼，正有条不紊地办公。她敲了敲前台，奉上一个礼貌的笑容：“您好，凯瑟琳·克莱蒙，跟技术部的杜瓦尔先生有约。”
前台查看了一下，“是的，杜瓦尔先生嘱咐过，您随时可以来。我帮您带路吧？”
“不用了，我认识路。”她挥别前台走进忙碌的公司里，直奔深处一间独立办公室。敲门两下径自推开，里面的人先是一惊，而后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吓一跳似的站起来，“阁下！”
她摆手，年轻人立时闭嘴，一个眼神让其他人出去，他将萨曼莎迎入了办公室的内间。
“阁下，我没想到您会突然过来。请坐，您上次拿来的那份毛发样本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亲自接过下属泡好的红茶奉上，“结果是不相符。很遗憾，那位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同样的话说过了太多次，他的语气难免有些沉重，但眼前人却仿佛是无动于衷般的，只将注意力放在一些不要紧的细枝末节上：“杜瓦尔，我不是首席了，不要叫我‘阁下’。”
年轻人一愣，本来干练精明的脸上顿时显出些羞赧来，束手支吾道：“您在说什么呀……首席是终身制的，您一日是首席，一辈子都是首席。”末了，见那人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又补充道：“您是近百年来最年轻的首席阁下，而且，您还是那位的……总之，我们都还等着您完成任务回来呢！”
萨曼莎微微蹙眉，有些为难地着看他，仿佛想说什么，终究又没有说得出口，只好转而道：“名单有更新吗？”
“是的。我们又筛了一遍，其他人去除了三个疑似目标，您看看。”他很快从下属手中接过一份表格递给萨曼莎看：“其实……这样的任务应该再多派点人手的，大海捞针一样的，您这样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明明是哨兵的黄金年龄……”
他的首席充耳不闻，翻看了一遍，说：“补充一个人，西里亚国务秘书马丁·霍利的女儿，奥莉薇娅·霍利。据说她原本是塞德兰人，去确认一下，她的资料可能已经销毁了，但是也许还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尤其是……她的父亲既然不是亲生父亲，或许母亲也不是亲生母亲。”
“是。”杜瓦尔点头，转身吩咐了下属几句，手下人立刻领命去了。
萨曼莎没有多留的意思，那份结果不相符的报告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站起身来，杜瓦尔看她要走，连忙道：“阁下请留步，里希特先生今晨也到了西里亚，您不要见见他吗？”
他小心观察着萨曼莎的脸色，“也许任务有变化？”
萨曼莎觑他一眼，“我时间不多。”
“我去问问里希特先生……”他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两三个男人走了进来。杜瓦尔一见，立马低头问好，“里希特先生。”
进来的人里头一个是个英俊得近乎漂亮的年轻男人。
虽说年轻，却比杜瓦尔成熟稳重很多。他生得高挑挺拔，有一副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好身材，撑起了全套昂贵精致的手工定制西装。蜷曲短发梳理得整齐，是灿烂得如同金盏花一般的颜色，蓝绿色的眼眸明亮坚定，透露出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
“好久不见了，萨曼莎。”他站定，先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后目光留在了女哨兵结痂的脖颈上，“我总在想，能不能有哪次我见你的时候，你身上没有新伤？”
她不接话，反问，“尤利安。有什么事吗？你怎么来西里亚了？”
“我是个商人，我会出现在任何能赚钱的地方。你呢？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了，悠然自得地翘起腿，“你跟那个北方的向导走得很近。”
萨曼莎微叹了口气，又重新坐下，“她不是。虽然不是，但挺好用的。挺厉害，而且背景好像很深厚。”
对面那位贵公子闻言瞥向杜瓦尔，“有查过吗？”
杜瓦尔忙不迭点头：“是，先生。查过，叫艾琳·洛伦，阿卡沃兰基地的治疗师，七年前从无尽之塔直接调过来的，我们猜测大概是犯了什么事被开除出一线的向导。具体资料是机密，还没有获取到。”
里希特很不满意，回头对萨曼莎道：“我原以为你从那以后不会再对别的向导有兴趣了。小心别惹上麻烦，萨曼莎。沃伦对你下了通缉令，所有永恒之塔的人都在找你，他不会放弃你的。”他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我看那位治疗师小姐也对你很有兴趣。”
“萨曼莎啊，你是故意的，还是天生就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可以让所有向导都对你念念不忘？”
他用那双蓝宝石般的眼，审视和探究般地观察着对面的女哨兵。
萨曼莎皱了皱眉，“……没有所有。”
他笑了，“好吧。一个，两个，三个……这是第几个了？你可真是会招向导，别的哨兵想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都难，你呢，向导大概是永远不会缺了。”
萨曼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再次起身，“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名单上的人我会一个个地确认清楚，不管多久，我会找到她的……”她走到门口，忽而回头，“尤利安。那个女孩……如果我找到她了……会怎么样？”
里希特摇头，“不知道。那也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萨曼莎，专注你的任务。不过……”他语气放软，剥落了戏谑和嘲讽，“也别太着急了。”
“别管我父亲。他身体好得很，大可以再多等上几年，但你还很年轻。”
有些话，仿佛不知道该不该说似的，他犹豫着，“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哪天……你想逃跑的话……”
那女人回眸过来，眼神冷冷的，如无波的寒潭。
“我不会逃跑的。”她说，“我没有地方去。”
“你有。契达尼亚的国王湾，我记得你不久前还去过那附近吧？她在那儿给你留了……”
“尤利安。”
男人闭上嘴不再说了，她点点头，“谢谢，再见。”
她走了。杜瓦尔舒出一口气，壮着胆子问：“先生，您和首席阁下很熟吗？”
里希特笑了笑，摇头，“不熟。”
“可是……”杜瓦尔有些纳闷：“我看你们好像认识很久了的样子，你们说的话我也全都听不明白。”
身份高贵的男人笑起来，“知道你为什么上不了一线吗，杜瓦尔？你太笨，别试图去想自己想不明白的事。”
“萨曼莎·卡塞尔。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可是……不熟，大概也永远都不会变得更熟了。”
从双子大厦出来，萨曼莎原样打车回商场，顺利地在商场失物招领处找回了自己的手机。她准备去随便买点什么，然后就回公寓，结果走进路边的咖啡店忽然发现里面有个金色的脑袋很眼熟。
“萨姆？”金发女人狐疑地叫出她的名字，“你怎么在这里？”
“……买咖啡。”她硬着头皮走到点单台前，“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向导紧跟在她身后，“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还准备偷跑去其他地方？”
“……没有。”
半小时后，她们拎着四杯外带咖啡和简单的午饭挤上公寓的电梯。人太多了，艾琳被迫贴在了萨曼莎的身前。
“抱歉。”向导有口无心，特别放松地倚靠在她身上。
哨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金灿灿的发顶。
“艾琳。”
“嗯？”
身后人有些心神不定，“你……你对我……”
这话听上去有点自我意识过剩。
“你对我很有兴趣吗？”
身前人往后仰起头，一脸惊讶：“你发现了？”她艰难地在别人的胳膊和后背中往后转身，萨曼莎不得不伸出胳膊去将她与其他人隔开——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保护谁。
艾琳转过身，却发现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一切变得更加尴尬了。
她和哨兵紧紧贴在一起，她甚至能感觉到哨兵薄薄的春日西装外套下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而且她还不能抬头，不然就会一头撞上对方的唇。仿佛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意外，萨曼莎很贴心地将脸扭开了，不过这没有太大帮助。即使不抬头，艾琳也依然离她太近了，近得哨兵身体的热度将她包围，她能闻到哨兵身上有一种特别特别浅淡，但好闻的味道。
“呃……”她绞尽脑汁开口，“那么……咳，你介意吗？”
“什么？”
“我说，”艾琳感到旁边的人在用余光偷偷看她们俩，“你介意我对你很有兴趣吗？”
哨兵好像太过惊讶了，下意识低头，结果下巴直接撞上了艾琳的头。
向导哀叫一声，却碍于两手拿满了东西，只好含着眼泪呼痛。哨兵连忙将手上的东西都腾到一只手去，空出一只来抚了抚艾琳的头。她不知所措地迟疑道：“对不起……我……”
“疼疼疼……那你介意吗？”
“我……”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或者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不太介意。”
艾琳抬头，哨兵赶紧将自己的下巴抬高了避开她。她看不见，但听到了向导满含惊喜的声音，“真的吗？”
萨曼莎在电梯的镜壁上看到了自己纠结得有点蠢的脸：杰森是对的，从来都没错，这个向导真的很难应付。可是她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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