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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5

Yuri百合 剡羽 2883 May 06,2021
萨曼莎端着托盘走进来,和刚才端给杰森的一样,里面装着一份晚餐和一杯水。她将托盘放在床头桌上,站在床边解释,“乔伊斯做的晚饭,她说‘天塌下来也要吃饭。’”
“谢谢。”艾琳干巴巴地道。
哨兵没有走,就像任何一个正常的队友一样关心地问她:“你的道歉不顺利吗?”
艾琳自嘲地笑了笑:“从来就没有顺利过。”
从来?萨曼莎琢磨了一下这个字眼:“你经常需要跟别人道歉?”
“不。”艾琳摇头道:“我确实经常惹别人生气,但我通常不会道歉。只是……这次,确实是我做过火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我可能天生不是个思虑周全的人,通常而言人们会能同时顾虑到那么多事吗?我一旦想着一件事,就考虑不到其他了。”
“但也许,人们通常会把别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考虑。”萨曼莎低头看着她,“而你只是把任务放在了第一位考虑。”艾琳脸色一白,“你也在指责我吗?”
“不。”萨曼莎摇头,“我也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回去救你。”
啊,对了,艾琳想起来她还没跟她算账呢。她略带埋怨地抬起头,“说起这个,你们南方的哨兵是会把向导丢在后面不管死活的吗?”
“不。”萨曼莎再次摇头,“只有我。因为……”她转过头想了想,“我不太习惯,通常和我搭档的向导并不需要我保护。我也被教育完成任务才是第一位的。”
艾琳扯扯嘴角,“那真是太好了,我也不需要你保护。”
“深有同感。”那哨兵丝毫没有感到被讽刺,真诚地说:“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没有回去,但是你也没有出事,真是太好了。”
艾琳微妙地看着她,她是真的感到庆幸吗?但是为了自己的平安无事,还是为了自己足够强大不会给她添麻烦而庆幸呢?
这位哨兵有时候思维非常迥异于旁人,以至于尽管她总是说着坦率的话,艾琳也依然搞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她收回思绪:“你的……向导,你以前搭档的向导,是什么样的人?听上去很厉害?”
想想也是当然的,首席哨兵的搭档不可能弱的吧?
但是当萨曼莎理所当然地点头认同道:“嗯,她很强。”的时候,艾琳依然感到了一阵说不清楚的不舒服,“她?她是怎么样的人?”
哨兵在床边坐了下来,她的神色变得柔和,柔和却凝重,仿佛认真地回忆着:“她是一个……很强大,很美丽,很坚定……很……”她垂下眼眸,温柔的表情染上了复杂而哀伤的色彩,“很残忍的人。”
日落时分的柔美光线从窗外投落在她的脸上,她就像是那些古代悲剧传说中的主角一样,染着一种古典时代神性的美。
像是笼罩着一层传说的虚幻滤镜,而只要伸手,她就会如梦一般破碎。
艾琳忍不住向她靠近,“为什么这么说?她和你……”她直觉那不是一般的“搭档”而已。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她想这样问,又莫名地心怀畏惧,她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个问题,改而问道:“她和你离开南方有关系吗?”
萨曼莎回过头来看着她:“她就是我离开南方的理由。她是……我做一切的理由。”
她笑起来真的很漂亮,尽管浅淡,尽管并不让人觉得她是愉悦的。但却有一种充满生命力又闪闪发光的美,像是一只被从神话时代被遗留下来的独角兽,有一身不自知的纯洁高傲远离尘嚣,可是艾琳却感到自己仿佛吃了一只坏掉的螃蟹,从喉咙到胃都被锁紧。
那只坏了的螃蟹在她的肚子里散发出冰冷阴沉的怨气,弄得她恶心难受。可话已至此,即使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内容会让她感到更不愉快,她也停不下来了。
她问:“她……是你的,是你结合的向导吗?”
琥珀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她,“是。”
艾琳的胃里一阵扭曲,她不明白,“你有向导……你没说过……”
萨曼莎也不太明白,“我没说过我没有。事实上……应该是,我有过。”
什么意思?艾琳紧盯着她的脸,哨兵的脸永远戴着那副温和乖顺的面具,却像个谜语一样难以捉摸:“什么意思?”
“我有过,艾琳,但我现在没有了。”
什么意思??
“她死了。”
傍晚的最后一缕光线终于从窗外落下,萨曼莎脸上暖柔的光也跟着敛尽,黑夜到来,她藏进夜色的神秘冷酷里,冰凉的夜风刻出她眼里触目惊心的冷:“她死了,而我却没有,就是这样。”
怎么会……怎么可能?艾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愚蠢的表情,竟让那哨兵难以捉摸地笑了起来,她从那温和的面具下露出不加掩饰地,厌恶和自嘲地笑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活着。”
“他们都说,哨兵没有办法独活。哨兵总是会随着自己的伴侣死去,结合的伴侣之间就是有这样的羁绊,但倘若真有万一,那也是向导的生存几率会大一些——当然了,他们会尽全力地挽救向导,向导还可以治愈自己和另外的哨兵结合,而哨兵,通常来说,哨兵一生只有一个向导,失去向导他们就会……”她笑着看向门外,“就像是楼下那位一样。”
看着自己的向导死去的打击,足以让任何一个哨兵失去生的欲望。他们会死,不论以何种手段,不论怎么挽救,他们都难以继续活下去。
“可是,我还活着。”
她坚冷地说。即便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一点小伤,即便有一半的脸还可笑地肿着,可她依然是一副无比健康的模样,但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她莫名的苍白羸弱。
她像是一只精美的纸鸟站在囚笼的枝头,美丽而毫无生气,卷长睫毛簇拥着宝石般的眼困惑地合拢又张开。
她像一阵将要消散的夜雾。
艾琳一把抓住了她,换得哨兵不解地回眸。
“不……”艾琳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无法对哨兵的情绪感同身受,哪怕她是个向导。可是,她无法体会一个不属于她的哨兵的感受。哪怕她此刻无比地希望她可以,她真的希望她能够了解此刻萨曼莎的感觉。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到底在以那副始终温和,始终微笑,始终毫不在意的表情在想些什么呢?
掌中的手腕温热而带着极其细微,不知多么久远的陈旧伤痕,还有隔着皮肤顽强跳动的脉搏。不知道萨曼莎在想什么,她是否也想过追随自己的向导而去?她是否依然这么想?
艾琳不知道,她捉着这哨兵的手,觉得她的眼睛像一对死去了的太阳,随时都会流下融金的泪来。那一刻,艾琳只觉得豁然开朗——怪不得她看上去那么奇怪,她过分的温和源于一种死寂的悲伤。她是个失去归属的流亡者,是某个人留在世上的遗孀。她是一场浩劫的幸存者,也是一座活着的墓碑。
可是——太好了。
难道不是吗?
太好了,我才不管那位又美丽又强大的向导女士如何如何,我如此自私,我不关心另一个与我素未谋面,毫无关系的人,我只是觉得……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她发自内心地这样认为,尽管她也还不清楚她与这个哨兵算是什么关系。
但在萨曼莎讶然的表情里,她张开手抱了上来。
那当然是一个轻易就能躲开的陷阱,可是萨曼莎竟然也没有躲。
向导纤细的胳膊将她圈住,而后用力按进自己怀里,一秒,两秒,三秒的寂静之后,她听见向导如梦初醒,结结巴巴的声音说:“那个……只是……我……治、治疗师,我是个治疗师,我可不能……看着你哭。”
萨曼莎在她肩上感到讶然,而后失笑,“可是,我没有哭。”
“你看上去就像是要哭了!”
“……我不会的。”
“你会的。你们哨兵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但是……但是……”向导抓紧了她背上的衣服,“没关系,我是治疗师,我会……我会照顾好你的,就算……”
她心虚气短,心跳蓬勃激烈仿佛要跳出胸腔,热意兀自蔓延,野火一样烧透了耳朵和脸颊。
“就算你哭了,我也能安抚好你。”
“因为……因为这就是,我的工作。”
她眼皮发热,忽然低下声音,有一句话,她曾听无数人说过无数遍,却在此刻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再次了解了它的意义。
“因为我是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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