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丽吉塔在她俩说话的功夫里很快完成了初步的工作,她把手和脚拿来给法芮尔试了一下——简直天壤之别。
虽然女孩儿还抱怨着“限于材料只能做到这样子”但法芮尔也不傻,那堆金属部件里有一半以上都闪耀着崭新的光芒,只有那两个旧迹斑斑的外壳相显寒酸而已。
来自别人的好意让她感到不安,但那小姑娘丝毫没把这当回事,她又觉得自己如果再计较会很丢人——丢安吉拉的人。
折翼老鹰困在扶手椅里,布丽吉塔把手和脚拿回去接上电脑:“硬件条件就只有这样了,程序上还可以稍微改进一下,不过需要等等。”
女孩转头的时候脑后的马尾跟着甩来甩去:“我们去拿点儿喝的下来吧,顺便拿些点心什么的,安吉拉?”
天使欣然同往,临走前拍拍法芮尔的肩:“在这儿等我们,好吗?”
残疾人士只好点点头:“好。”
她们从车库的另一个门直接进入房子,门一关,就露出背后贴的一张旧海报。多年之前的守望先锋宣传海报上,金发天使穿着‘女武神’快速反应作战服,笑盈盈地靠在身边全副武装的法老之鹰肩上。
她们周围,簇拥着那时的同伴们。
“啊!”布丽吉塔懊恼地伸长手小心翼翼地把海报取下来:“我还专门收拾过了的……把这儿给忘了。”
“没关系,她不会过来的,等会儿把她的手和脚修好了,我就带她回去了。”安吉拉安慰道。
女孩儿咬着唇点点头,带着那张海报往厨房走:“好……”她声音低落:“我会帮她修好的,其实……还可以更好,你知道的。少个胳膊腿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爸爸就总说他的左手比原来的好用多了,还可以随时升级。”
“而且……源氏更换了那么多部分,现在也挺不错的,只是需要习惯一下……法芮尔她……”
她撑着料理台长叹了口气:“……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安吉拉默默地靠着身后的桌子,年轻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些歧义,连忙转过来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安吉,你已经……你已经做得太多了。”
“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情况下,只有你坚持找了她三年,你已经跑遍了全世界。”
“可我还是放弃了。”天使摊摊手道。
“那又不是你的错!”布丽吉塔不赞同地挥手:“而且你没有放弃!你只是……”她面露不忍:“你只是需要休息,你对自己太苛刻了,再让你那么找下去,等不到今天你就要把自己逼死了。”
“我们……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调养一下身体,你要是没有休养这几个月你现在身体状况还不如她呢!”
安吉拉点点头:“我知道。吉塔,谢谢。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们是对的,要不是我听从你们的劝告回来,我也不会……遇到她。”
她再次露出那样漂亮的笑容,将身前的小妹妹揽进怀里抱了一下:“谢谢你们。”
“会好起来的。”布丽吉塔也抱住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吉拉点头:“那,泡红茶吗?”
“好啊,法芮尔喜欢喝红茶。”
于是安吉拉负责泡茶,布丽吉塔从自己的零食柜里翻找出小点心来:“所以……她的失忆又是怎么回事?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伤到脑子了吗?”
“脑震荡确实也有这种可能,莱因哈特以前撞到墙,偶尔就会被撞傻。”
安吉拉轻轻笑着,但说的话却令人伤心:“唔……也许吧,不过我想,她的失忆可能更多是因为PTSD。这要看了心理医生才能知道了,我对这块儿……也只是知道点皮毛。”
“那就带她去看呗。”年轻女孩儿把点心装进盘子里:“我真的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爸爸给她做了新的‘猛禽’战甲, 我还想和她一起打篮球……我只有几岁大的时候就认识她了,现在她却把我给忘了,这真不公平。”
安吉拉安慰般地摸了摸女孩的头:“会好的。”
会吧……一点一点地,将出轨的命运带回正途,让猛禽重归天空。
先给她一段安稳的生活,让她过得好一点。再重新建立信任和感情,让她不再抗拒自己的帮助。然后,带她去看更好的医生,治疗她的PTSD,再然后……
帮助她恢复记忆,让一切应属于她的,重新回到她掌中。
理所当然的美好愿景,却每一个字都落得沉重,安吉拉不能忽视自己自私的妄想,却也……不能放任自己实现。
要是不用考虑那些就好了。
就这样,每天见面,聊日常琐碎的话题,一起吃饭,互道晚安,好像每一个平凡而努力生活的人一样。
就这样,只要见到她就能觉得开心,不论经历过什么,那个人都能为自己带来快乐。
要是能就这样就好了,抛开一切,不管那些过去,就从现在重新开始。
让她们重新开始。
在那些相处的间隙里,曾无数次的想到这些,每一次的幻想都像毒品一样让她深陷其中。但……那都只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她有什么权利夺走一个人的过去呢?哪怕是她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过去。
又有什么权利夺走一个人的未来?哪怕那是……没有自己的未来。
她们带好茶水和点心重新回到车库里,法芮尔正坐在椅子上翻布丽吉塔随手搁在架子上的旧杂志。
安吉拉给茶里加上足量的糖,然后端给她,顺口问她:“吃饼干吗?有奶油味和抹茶味的。”
“谢谢!”法芮尔赶紧放下杂志来接,布丽吉塔眼尖地看见那本杂志的封面,快手夺过来:“喔,我找这本杂志很久了,你在哪儿发现它的?”
她看了一眼法芮尔正在看的内容,悄悄松了一口气——后面几页就有关于守望先锋的报道。
“嗯……就在这。”法芮尔指指手边的架子,年轻姑娘只好拍拍额头感叹道:“我一定是瞎了。”——才会收拾了一整天,结果家里还到处都是炸弹。
“我去看看你的腿和胳膊,好像已经好了,装上试试吧。”她把杂志塞进工具箱的最里面,顺手拿起已经重新编写过的机械手道。
临近傍晚的时候,安吉拉和法芮尔告别了布丽吉塔,踏上返程。
经过大修的手臂和胳膊完全恢复了它们应有的功能,现在法芮尔的右手似乎比左手还要灵敏,手指灵活有力,腿也弯曲自如,不过还有些不太适应,布丽吉塔说用几天就会习惯了。
“你的朋友都好厉害。”她坐在安吉拉的车上感叹。
安吉拉歪着脑袋冲她笑一笑:“也是你的朋友。”
身边的人不好意思的看着窗外:“嗯……是啊,她很热情,就好像……我本来就是她认识多年的朋友一样。”
声音逐渐地落下去,然后安吉拉又听见她说:“这真不可思议。”
“在我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我还会有朋友。”
“安吉拉,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
原来我还能这样毫无负担地笑,我还能交朋友,我还能跟人一起吃饭,一起回家,我还能像样地生活。
“你知道吗……这件事很简单,但我就是没这么想过——原来活着,不止是活着。”
“谢谢你,安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