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等了一整天，也没能等来小青的坦白从宽。她绕在她的无名指根呼呼大睡了整个白天，直到小白下班走出管理局的大门，小青才找了个机会从小白的指间落在地上，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小白偷偷观察着小青，看到她一如既往亲昵地挽着自己的手臂同自己说话，小白稍微放下了心。但她随即意识到，小青这几天似乎过分贪睡了些。
作为一个还算强大的妖，小青其实是不怎么需要睡觉的。但为了配合小白的作息，她老老实实地跟着她早睡早起，努力作为一个人类而活着。但最近小青睡眠的时间大大增加了，一天到晚似乎都是迷迷糊糊的样子，这很不对劲。
小白想了想，很快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端午节快要到了，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青却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一条蛇了，姐姐，端午对我的影响微乎极微。”
“那你最近熬夜了吗？”
小青闻言眨了眨眼睛，趴在小白的肩膀上一阵傻傻地笑：“偶尔。”
每次小青露出这个表情，一定是有事隐瞒。小白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哎，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地宫，把钗子偷……拿回来？”
小白伸指轻轻弹了弹小青的额头：“不可以，那是地宫的文物。”
“可那本来就是姐姐的东西，我只是想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已经上交给国家了。”
“至少……至少把骨笛那部分拿回来。”
小白不解于她的执着，小青提起这件事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她怀疑如果自己不看紧点，回头小青就再一次潜入雷峰塔地宫做飞贼了：“为什么你非要拿回骨笛不可呢？”
“因为那代表了姐姐的执念，我想帮你拿回来。”
小青还是和以前一样，满心都想着念着她……想到这一点，小白心中因为对方瞒着自己的些许不悦便已烟消云散。
“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闻言小青睁大了眼睛，赤红眼眸中带着受伤与小心翼翼：“……不需要了？”
这傻姑娘想必又在胡思乱想了，小白在心里叹了口气，自责而愧疚。她握住了小青慢慢想要松开的手，柔声问道：“小青，在修罗城那时，你为何会用发带来为我固定手腕？”
那条发带，一度是小青心中的珍宝，是她在修罗城中能够不断前行的心灵支柱。但那一刻她却愿意从手腕上脱下纠缠已久的发带交给那时的自己，这让小白深感意外。
小青似是想了想，才低声道：“那时候，借由与那臭和尚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我已经明白执念究竟为何物。它寄托于外物，却又自由生长。只要心还在，执念就不会丢失。”
“我也一样。”见小青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小白不由生出想要抱一抱她的念头，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她把陪伴了自己千百年的人儿轻轻抱在怀中，在她耳边道：“那骨笛上寄托的，是我对你的执念。既然你已经回到我身边了，有没有骨笛又有什么关系呢？”
怀中人回抱她的手逐渐收紧，肩膀上也感觉到一阵湿热，小白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思绪却又飘回了从前。
印象中，小青很少哭泣，但每一次都是为了她。如果说对许仙报恩是在还阿宣的情债，那么对于小青几百上千年不离不弃的情债，她又该用几生几世来偿还呢？
也许她和小青之间的羁绊并不应该用“债”来形容，她心甘情愿寻找她，挂念她，而不是因为恩情。恩断则义绝，她并不想和小青分开。
“哇，你快看你快看，两个大美女抱在一起诶~”
“这是什么绝美画面？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什么鬼，是姐妹吧？两个美女内部消化了多可惜啊。”
“人家不在一起也轮不到你，要你来品头论足的！”
“就是，人家女才女貌天作之合，轮得到你这个妖魔鬼怪反对？”
发现自己引起了骚动的小白有些尴尬地轻轻推了推小青，但对方一点松开的意思也没有。
“小青……”
小青烦躁地一挥手，四周的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下一秒，两人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小白无奈地点了点头小青的额头：“你呀，又随意施展法力，会给局里带来麻烦的。”
“反正有姐姐在。”
“是是是。”
小白一边轻拍着小青的背，一边发了一条消息给负责善后的同事说明情况。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说这件事没有引发什么骚动，只有几个人讨论，并被认为是产生了幻觉。让小白和小青下次注意。
解决完事情后，小白把手机丢在一边的，打算好好对小青说教一番，但对方只是撒娇地往她怀里钻，并捡些好听的话来讨好她，让她除了在心中叹气，说不出半句责备的话来。
罢了，好歹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说到底是路人好奇心太重，惹恼了小青，并不全是她的错。
“晚上想吃什么？”
小白转去厨房打开了冰箱，搜寻剩余的食材。小青黏在她身上跟着她四处乱转，最后索性又变回了小青蛇的模样，盘在她的肩膀上嘶嘶地吐着信子。
“要吃肉。”
“好~”
“狐狸，你要的东西。”
小青把一个布口袋丢给葛优瘫在躺椅上，悠然自在地抽着烟的宝青坊主。对方烟斗一转，恰恰勾住了布口袋的绳子，又一挥手，布口袋已经落在了随从小妖的手中。小妖打开看了一眼，谄媚地冲她点了点头。
“哟，今天居然没有迟到。”
“今天我姐姐睡得早，一切都很顺利。”小青大喇喇地在古董檀木桌上抱着右膝坐了下来，毫不在意鞋底的灰弄脏了名贵的桌面——反正又不是她的东西。
坊主似笑非笑地向远处货架后的阴影瞥了一眼，向小青抬了抬下巴。小妖跟随她多年，她动动手指头便能知道她的心意。见状忙取出一个精致的长条形小盒子，双手捧到了小青面前。
“这样一来我们就两清了，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小青接过盒子，在手里上下抛了抛，笑道：“谢了，狐狸。”
“不打开看看吗？”狐狸的声音里总是带着些许的媚，但小青早已习惯她用那张小孩子一样的脸说着狐言狐语。
“宝青坊主的品行，我信得过。”小青跳下桌子似乎打算离开，才走两步忽又回头问道：“上次的交易，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哪件？我这里每天的交易没有上百件也有几十件，哪里记得住。”见小青竖起细眉似乎有些恼火，坊主才好整以暇地吸了一口烟斗，蓝色的烟雾喷出时，化作一只小小的灵蛇，在空中翻腾飞舞着：“噢~我想起来了，你是说你想要变成人类那件事。”
“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怎么样，交易到底做不做？”
“做，当然要做。这件事对我百利而无一害，我怎么会拒绝。”坊主向她抛了个媚眼：“不过嘛，今时不同往日，你想要由妖变人，可不是我点点头就能算数的。”
“你什么意思啊，明明是说好的事，为何推三阻四的？”
小青重重一拳，捶在了檀木桌面上。桌上的货物碎了一地，又被狐狸烟斗一挥，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狐狸的烟斗向上方点了点：“我说了，这可不是我说了能算数的，得问上面。”
“上面？”
“这不管是人变妖，妖变人，都得记录在册，递交给对应的部门审核，连我也不敢偷偷办了。”
小青眨了眨眼，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妙：“什么部门？”
狐狸一阵娇小，烟斗向她身后指了指：“你说呢？”
“按照非人灵物管理条例第九十八条十二款规定，所有妖类如果要销户，必须由非人管理局官方进行审核盖章。”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小青吓得陡然怂起了肩，一点一点地转过身，看向那道白色的身影：“不过以上一切，均需要在监护人的同意与陪同下完成。”
来人双手插在口袋里，脸色如常，只是眼眸里的询问与责备让小青不敢直视。
“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变成人类吗，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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