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快要担心死了。
她听到萨曼莎被抓住了,装进车里。然后她被带到了一个旧工厂,有一边耳钉掉了下来,另一个仍旧被那讨厌的浅棕色头发遮住。
然后哨兵醒了,挨了打——这没什么,反正她是哨兵,皮糙肉厚,恢复得又快。
德雷尔试图审讯她,反而被她磨得失去耐心。她发现哨兵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话比较多,好像在德雷尔面前能比在自己,比在队友们面前更放松似的。
但是随后不久,那枚仅剩的耳钉就被发现了,它被摘走,摘走它的人试图破坏它——但是抱歉,那真的是蓝宝石,硬度9,不是拿鞋跟就能踩坏的,两百斤大汉的鞋跟也不行。于是它被放进了屏蔽盒子里。
艾琳就此失去了对萨曼莎那边情况的掌握。
她很清楚那个哨兵在什么位置,从哨兵被绑走开始,她就一路跟踪到了附近。她就在那个旧工厂外不到500米远的一个角落里躲着,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冲进去救人。
萨曼莎需要她救吗?
她不知道,她没怎么救过哨兵,反正哨兵这种东西随时都能替换,多得就像是永远都用不完。但是,萨曼莎不一样。她纠结地想——那是她的!是她预定的专属哨兵,是她想养的宠物,以后会成为她的私有财产!
虽然现在还不是,但是以后总会是的。
拯救自己的私有财产当然应该另当别论!
而且!她要上哪儿去找第二个这么合心意的首席哨兵啊?
可是杰森一直在耳机里劝她冷静,劝她不要冲动,陆战队员好像已经把车开出了飞机的速度,生怕她一个冲动就要送自己入虎口。
当然了,向导和哨兵的身价不一样。就算是排除掉这种社会赋予的价值,对于哨兵来说,保护向导也是一种本能,他们彼此有种不言自明的默契,会让他们在危急时刻不顾自身的危险,舍生忘死地去拯救向导。有时候,甚至是敌方的向导。
然而没有等她纠结出个结果,工厂生锈的大铁门被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浅棕色的头发经过一番蹂躏显得更卷了,蓬松凌乱地被风吹散。高挑的女人裹在一件男式大夹克和男人的裤子里,脚步轻快地往这边走来。
她那两条长腿走起路来毫不费力,一转眼就到了眼前,艾琳将车滑出去接她,萨曼莎拉开车门坐进来,冲她笑了笑,“有纸巾吗?”
她满脸都是血。
前后不过两个小时,这哨兵脸都被人打破了。她左脸的颧骨高高肿起一块骇人的青紫,鼻子通红,血痕从嘴唇上方一直糊到了下巴。而且她还没穿衣服,夹克的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带着浅淡伤痕的锁骨和胸口。
“……你搞什么?”艾琳吃惊地从包里翻出纸巾给她,“你没事吧?”
哨兵笑着摇头,温温吞吞地回答,“没事。‘引路人’不是德雷尔,是海蕾。”她眨眨眼,“我们看走眼了。”艾琳一噎,瞪大眼睛,“怎么会……”
萨曼莎敲敲她的方向盘,“先开车。”她指了个方向,然后一边擦脸上的血迹,一边简短地解释来龙去脉。讲到海蕾被她的哨兵救走了,艾琳明白过来,“我们在追她?你怎么知道她往哪里跑了?我在门口没看到有人出来。”
“他们走了另外一边,这个工厂有两个出口,你一个人看不过来。”她随手指点,“前面左转。”
她不慌不忙,艾琳不禁怀疑:“这么久了,他们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萨曼莎还是笑,“还在城里,而且很不幸的遇上大堵车了。”她侧头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间,“下班高峰。”
是了,艾琳忽然想起这人还有另外一双眼睛,这会儿大概正从不知道哪片天空俯瞰着自己的猎物。
她们在小路里左穿右绕,萨曼莎就像是有预知能力似的,永远知道哪条路不堵车,哪条路会突然蹿出行人。她们逆行,违规,视交通法规于无物,而这一切甚至没有被人撞见。艾琳在她的指点下成功地在晚高峰的德哈马市区里把车开上了时速80公里。
对于海蕾来说这可不是好消息,她被萨曼莎迎面狠撞了一下,鼻梁骨像是断了一样——有可能真的断了,血淌了她一脸,直到现在都还在往下流,就像是来自那个哨兵的报复一样。她被撞得脑子发昏,说不好是不是有点脑震荡,车子还一路横冲直撞,开得非常颠簸,她按着自己的脑袋,咒骂着问:“克雷格,怎么回事?”
身边沉默寡言的年轻男人一手护着她,一手撑在座椅上往回看,“那个哨兵不对劲,我从没听说过西里亚有这号人。”
“怎么?比你强?”女人脱下风衣,翻找出手帕按住不断流血的鼻子,“也比我想的要强。他们还有个向导,快点,我们得撤。纳森,你在搞什么?”她拍了拍司机的座位,司机无奈地打着方向盘强行挤入了一列车流里,引来身后成片的谩骂和喇叭声。
“塞车了,该死的晚高峰。”
“换条路,别被堵在路上。”海蕾说着忽然一顿,“她们来了。”
像是示威一样的,海水般冰冷的精神力肆无忌惮地从人潮汹涌的闹市中冲刷而过。那些普通人应该只会觉得脑子像是被水冲过一样,忽然的一阵凉爽。但这种凉爽对于海蕾来说,无异于是催命的信号。
她迅速张开自己的精神力防御,对方找到了他们。她构建起反射屏障,隐藏起己方的确切位置,“走,克雷格!我撑不了多久!”
那个向导的实力也远比她的外表可怕,海蕾不知道自己的屏障能够阻挡她几分钟。她不断地加强自己的防御屏障,不断构建更复杂的藏匿方式,将身边的哨兵也严严实实地覆盖其中,以至于她甚至无法分神看路。
克雷格果断在车流中开门,揽着海蕾下车,吩咐司机,“继续开,引开他们!”
海蕾全凭哨兵引路,她的眼睛仿佛已经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克雷格半扶半抱地拖着她,迅速穿过密集的车流,钻进了路边的一栋大楼里.进去之前,他往楼外一伸手,一头高大的棕熊如一股烟雾般从他掌中一跃而出。它的身体一开始是飘渺的,却从脚一落地开始就迅速的开始凝结,直到它往前扑出去的时候,已经有若实质。
它站在大厦门口伸开双臂,朝天怒吼了一声,头脸身躯无不栩栩如生,连身上刚换的夏季皮毛都分毫毕现。除了它的身体带着淡淡不真实的乳白色以外,它就像是刚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一样。
但周围的路人对此视若无睹,它放下前爪,四脚落地,朝着公路冲了出去。
它所经之处,无论是人是车还是建筑,都径直从它的身体里穿过,而它丝毫不受影响。片刻之后,一辆越野车从一条小巷子里钻了出来。那条巷子窄得它必须要收起两边的后视镜才能前进,一看就知道绝没打算让车开进去。
不过越野车毫不在乎,它冲出人行道横在路边,两边车门一开,两个女人从里面跑出来。
路人惊呆了,瞠目结舌地看着那辆横在人行道路沿上的车,路边的司机开窗大骂:“哪儿来的神经病?你他妈驾照是在路边摊上买的吗?”
离他最近的那个女人外套下面只穿着一件内衣,裤子也鞋子也太过松垮,若是仔细看看,还能发现她脸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她对司机的怒骂充耳不闻,倒是离得远的那个,一眼瞪过来,司机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棒似的,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艾琳。”萨曼莎拿下巴朝前点了点,一头棕熊正以惊天动地的阵仗向着她们冲过来。艾琳一笑,“他们去哪儿了?你去追,这里交给我。”
“他们进楼里了。”萨曼莎拿走一个耳机,“杰森也快到了。”
她说完不再废话,迎面向着熊冲过去。
棕熊飞快地向着她扑过去,周围人只见那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疯女人像会飞一样轻盈地登上了被堵在路上的汽车车顶。她旁若无人地在空中翻了个身,似乎避开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然后径直冲向了公路对面。
而在哨兵和向导的眼中,棕熊先是扑向了萨曼莎,萨曼莎利落地在空中腾身扭转,避过了它的大掌,棕熊不依不饶接着发动下一击,动作却忽然一顿。
一道无形之网从空气里兜头罩下,那双大概能拍碎巨石的厚爪猛地被困住,僵持在空气中竟然不能前进一寸。棕熊发出巨大的咆哮声,拼命挣扎,然而那张看不见的网却越收越紧。无形的网中生出利刃,像是一张长满了刀片的血盆大口,要将它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