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回到工藤宅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服部平次正和小甜歪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屏幕打手游,两人正玩得起劲,就听到工藤宅的大门传来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然后是包在皮质风衣上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由远及近的凌乱步伐。这样宫野志保的狼狈模样一下子出现在服部平次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茶发女人哪里还有平时冷静自持临危不乱的样子:凌乱头发上沾着几朵残败的樱花,面容如死一样苍白,一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挤满了无措,脸颊边还残留着几道泪痕,任谁看都是被欺负了的模样。
更奇怪的是……….
服部看了一眼女人发白的脸上,那微微红肿令人浮想联翩的嘴唇格外引人注意。
工藤新一随即出现在慌乱的女人身后,见到沙发旁的落地灯开着,服部和小甜正坐在一起,电视机开着是手游格斗的画面,不由得一愣:“你们还没睡啊?”
服部平次一开始只是诧异于宫野志保这幅凌乱的神态,看到工藤的出现,于是很快冷静下来,他打量了一下似乎哭过的女人,又看向她身后面色有些凝重的男子,若有所思地说:“嗯,小甜她说要等你们回家,不然睡不着。”
小甜正沉迷于研究手游遥控器上的按钮,听闻养父母回来了,于是转过身半跪在沙发上,小小的脸搭在沙发背上,看着自己晚归的爸爸妈妈,看到站在那里的宫野志保觉得有些异样:“志保妈妈你怎么了?”
服部平次眼尖地捕捉到了隐在暗处的工藤新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咳嗽一声摸摸小甜的脑袋:“你爸爸妈妈回来了,你可以乖乖睡觉去了吧?”
“服部,客房在那里。我下午给你收拾好了。”宫野志保用手背抹了抹脸上未干的泪痕,她也没想到这么晚了服部平次带着小甜在家等着自己,这一身狼狈模样被看到了她有些窘迫,“晚安了。”
“啊,好。”服部平次挠了下头,对小甜说,“小甜,平次哥哥就不陪你啦,你去和你爸爸妈妈睡吧……”
宫野志保走过来,抱起沙发上的小女孩,转过身看到一直在身后凝视着的工藤新一,声音淡淡的:“工藤,我今天不在你房间睡,我带小甜回自己的房间。”
服部平次在一边大气不敢出。宫野志保的周身似乎结了一层刺骨的寒冰,不让任何人靠近。他悄悄地瞥一眼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工藤,大脑里飞快地总结出目前能得到的信息:早晨两人还算挺和睦的,有破冰迹象,然后在工藤和宫野离开的这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一些事,导致了这两人的关系又极度恶化。
至于什么事情么…….服部平次悄悄瞟一眼宫野志保红肿的唇,有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横生。
宫野志保抱着困惑不已的小甜,回头便看到服部平次盯着自己的唇看,不由得阵脚大乱,她的脸微微烫起来,下意识抿了抿还有些麻的嘴唇,急忙低声说:“你看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服部平次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举动,于是赶紧看着工藤新一,话却是对着往楼上走的宫野志保说的,“宫野你早点休息哈。”
看着背影倔强的女人抱着孩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服部平次这才转向一直没出声的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工藤,你跟宫野怎么回事?”
“我不想说太多。”工藤新一面色凝重,心里五味陈杂,他回想起今天晚上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想理清楚却失败了,于是挠乱了头发坐在沙发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宫野那个样子……”服部平次难得看到工藤新一这样手足无措的模样,于是暧昧地拉长语气,“你不会亲她了吧?”
“你?!”真相被服部平次戳穿,工藤新一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又看到服部平次有些坏笑的眼神,慌忙地否认,“你,你,你胡说什么呢?”
“不是的话你结巴什么?”服部平次好笑地揉揉额头,“宫野那个样子,谁看了都知道被你欺负了不是吗?”
“你…….”工藤新一狠狠地瞪他一眼。
“干嘛?”服部平次回瞪过去,又正色道,“你为什么亲她?你不是恨她吗?”
“这什么?”工藤新一不想提起刚刚在樱树下发生的事,于是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游遥控器看了一眼,然后又往旁边的沙发上一丢,“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吗?”
“你别转移话题。”服部平次又好气又好笑,“你逃避能解决什么?”
“哎,”工藤新一叹口气,“你想知道什么?”
“你恨宫野,为什么亲她?”服部平次坐在工藤新一旁边,客厅里的小灯幽幽亮着,映在工藤新一的脸上晃动着光影。
“我恨她和亲她是两码事。”想起刚刚在街头和宫野那个狂乱绵长的吻,工藤新一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她一直喋喋不休,对我出言不逊,我,就是让她住嘴而已。”
“我去,工藤,你还是男人吗?”服部平次一听,心下一惊,终于明白了宫野为何会如此狼狈地回来了,“你这样做,宫野她会恨死你的。”
“她早就恨我了,再多一点无所谓。”工藤新一半个身子趴在沙发上,脸深深陷进去了,看不到他的表情,“你说呢?”
“工藤,我必须说,你如果不爱宫野,就别做这样的事。”服部平次看着眼前的男子,无奈地叹口气,“这是对她最基本的尊重。”
“我和她的事,你不要插手太多,”工藤新一依旧保持着脸陷进沙发的姿势,“如若她因为我的不尊重而恨我,我已经无所谓了。我说了她恨我多一些少一些没什么区别。”
“你真是…….”服部平次想到宫野志保刚刚站在客厅里强忍着泪水的模样,又恨不得把工藤新一拽起来暴揍一顿。
“你知道她今天做了什么吗?”工藤新一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看着一半明亮一半昏暗的天花板,语气疲倦,“她不怕死地抵住犯人的枪,还以为我希望她去死,整个人就变得像只刺猬,咄咄逼人。”
“工藤,但凡你对她好那么一点,她都不会这么觉得。”服部平次“啧啧啧”几声,以表示不屑,“你,对她很差知道吗?她不这么认为那才奇怪。”
工藤新一沉默。服部平次的话让他想起了她与自己登记结婚那天,也是在樱树下,茶发女人紧紧抱着自己的户籍本,慌张地站在那里低声哀求,随之而来的是这两年的时光,他对她无尽的嘲讽与刻薄,她无奈而绝望的隐忍。慢慢地这些回忆幻化出来她在夜风中的侧脸,声音凉凉的如同浮冰“能与你走到现在,我真的挺开心的。”
这又能怪谁呢?工藤新一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指尖沿着戒指在衬衣上印出的痕迹来回游走。他空荡荡地想,不禁苦笑起来。如果当年的东京塔上,她没有冲动地开枪,兰还活着,想必没有仇恨的他们如今还是可以把酒言欢秉烛夜谈的战友吧。
他知道自己恨她没有错,可是他从未希望过她死去!如今工藤新一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不想她死去,想象着若宫野志保今晚被小岛枪杀,胸口喷涌出血花奄奄一息的样子展现在面前,工藤新一就痛得窒息。
恐怕自己疯了吧?他悲伤地想着。他不是恨她的吗?
“而且,以宫野这两年对你的忍耐,怎么会突然像个刺猬一样咄咄逼人?”服部平次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把工藤新一吓了一跳,他爬起来一看,发现不知何时黑肤少年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你别问了行不行?”工藤新一不想让服部平次继续刨根问底,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深究的感觉,“这是我的家事。”
“你和宫野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愿你们一直这样。”服部平次摇摇头,“工藤,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也知道,我没有权利指责你绑着宫野是不对的,但是,这和你欺负她是两码事。这种事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工藤新一一怔,借着沙发旁的落地灯,他看到了朋友脸上的无奈和不解。
见工藤没有反应过来,服部平次叹口气继续说:“宫野她已经没了她原本的幸福,安安静静地待在你身边,忍受你对她的仇视,光是这件事她就已经赎了杀了小兰的罪过。我曾经问你为什么和她没有夫妻之实,你说你没打算碰她,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不要碰她,连手都不要拉。”
工藤新一的瞳孔放大了一下,他暖色的眸子氤氲着不明所以的情绪,不能否认的是,服部平次说的是有道理的,他无法反驳。
“我不知道宫野今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才去吻她,”服部平次深呼一口气,心里恨工藤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在感情方面一窍不通,“但是为了她,为了你自己,以后都别这么做。”
“我和她,本来就是夫妻。”工藤新一看着不停地分析着的服部平次,突然笑起来,“哪怕我真的碰了她,也无可厚非。”
“是,旁人说不了什么。”服部平次耸耸肩,“但是若你真的要这么做,请你好好地审视自己的内心,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理由是什么,而她,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工藤新一一下子愣住了。服部平次接连着甩出来好几个问题让他不知所措,这时他才冷静下来思考这个答案。是啊,为什么会吻她?是因为她不停地说着刺伤自己的话,为什么她会止不住地说?是因为她被自己的冷漠态度激怒了。为什么自己突然冷漠?因为她说自己吃了夏川的醋。
夏川?
“有时候我真挺看不起你的,你以为赶走了夏川,就能让我痛苦?”女子一小时前冰冷的挖苦仿佛又在耳边回响。夏川,他这么在意这个封印在回忆里的男人。当年在北海道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坐在对面拥着宫野志保,而宫野扬起满是微笑的脸,那笑容真的很美。想到这里,他浑身一抖,好像是被一根刺扎到了一样,然后眼里堆满了不可思议。
难道真如宫野所说,他是吃醋了吗?!
难不成对宫野的感情真的在自己心中发生了变化吗……
所以他今晚才会这么害怕宫野会死在小岛的枪下,才会在听到“夏川”这个名字时不顾一切带走宫野志保?
服部平次看着坐在旁边的工藤新一眼神一会明亮一会暗下来,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晌他见工藤新一没有声息,于是出声道:“好好想想吧,宫野志保这四个字,对于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后他站起身,向二楼的客房走去,留下发着呆的工藤新一一人在偌大的客厅中。
工藤新一看着落地灯洒下来的昏暗的光,又转头看向窗外,工藤宅的院子里,樱树已经没有饱满的樱花点缀了,是有几片濒临死亡的花被风吹起,吹到了窗台上。工藤新一暗暗苦笑一声,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不久前,在樱花飞舞之间自己低头去寻找宫野志保的唇,他不想面对的事实如今就这样冷酷地摆在自己面前,不得不直视。
他,或许,可能,真的对宫野志保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