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同性婚姻合法化法案在西班牙的正式生效,傅卉舒史诗和杜松结束了大学生涯。
跟其他学校的毕业生一样,在离校前后大家一起吃了散伙饭。或许是要在母校继续读研的缘故,傅卉舒和史诗并没多少伤感情绪,她们都不怎么伤感,杜松就更不伤感了,他这几年大学跟白上的似的,朋友根本没交几个,跟一群半生不熟的人吃散伙饭,想伤感挺为难。
不伤感不代表没感情,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即便养只狗也会有感情,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这一群同学当中能在母校接着读研的终归是少数,大部分人将要走上工作岗位,小部分人则是出国留学,有的可能一辈子也不再相见,不舍的情感总是有的。
曾经立誓非傅卉舒不娶一天对傅卉舒说一遍I Love You的于耀志没能守住誓言,去年春节跟外校的一个主动追他的德语系女孩谈起恋爱并同了居,身边有了对象,他对傅卉舒的感情没了以往的强烈,心里却还有着一丝执念,无法把傅卉舒彻底放下。毕竟傅卉舒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第一个拒绝他爱意的人。无论男女,对大多数人来说,初恋难忘,越得不到的也越好,这几乎是普遍现象,于耀志的执念可以理解,至于能否谅解,要因人而异。
去年下半年他和女友一块儿在租来的小屋里拼了命的准备考研,结果女友考上了,他未能如愿,初试过了复试被刷,调剂到B区的一个学校还不愿去,就跟一家不算大的私立医院签了约。他一方面不愿离开这个城市,一方面又觉得不去读研怪可惜,一方面还算计着马上读研的女友对他提出分手的可能性,纠结的够可以。跟他情况差不多的同学有不少,他们一边有着对前途的担忧,一边有着对校园的依恋,一边有着对感情的不确定,在分别之际,就把郁闷都以喝酒的方式发泄了出来,一边自己喝一边灌同学,喝大了就叫,叫累了就哭,一顿散伙饭吃的跟出丧似的,就差披麻戴孝了。
傅卉舒史诗和杜松都被灌了不少,他们三个学业一帆风顺,未来的工作也可以预见,是惹人嫉妒的货,不灌他们灌谁?在散伙饭上,当即将远离的同学劝你喝酒的时候,你是很难拒绝的。三个人的酒量都很菜,酒量最大的史诗也不过是两瓶啤酒的份儿,一旦超标就往醉里发展。他们喝的是成桶的扎啤,扎啤不像普通啤酒那样能数得清究竟喝了几瓶,四五杯下肚,史诗开始晕头转向,她都晕了,傅卉舒和杜松就更别提了。
饭吃到一半,他们仨就被灌了大半桶,要搁家里,他们肯定趴地上起不来了。但人家三个是天之骄子,天之骄子不能丢失仪态,史诗和傅卉舒强迫自己把屁股稳住,千万别往桌子底下钻,杜松努力把沉重的脑袋往上拽,以防掉下来砸到自己的脚。
戚小沐和常娥看着时间,觉着差不多了,就双双赶到了饭店。俩人知道傅卉舒和史诗的酒量一个比一个烂,更知道在散伙饭上不可能不喝酒,她们必须得过来接醉汉。
她们到的时候傅卉舒和史诗已经喝的连坐都快坐不住了,不过人醉三分醒,醉的再厉害脑子里也有潜意识,她们在潜意识的驱动下拼命维持仪态,尽管她们已经找不着北了。
傅卉舒满脸通红的半趴在桌子上用手托着腮,僵硬地撕扯着笑肌,机械的对还在劝酒的同学说:“不喝,不喝,不能再——喝了。”史诗半仰在椅子上,让椅背支持着脊背,口齿不清的骂那些还在劝酒的同学:“兔崽子,不怜、怜——香,不惜玉,瓜娃子!”
大包间的同学横七竖八的醉倒了一片,有的嚷有的叫,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吐了,有的拿着相机拍照——相机拿反了,本想拍同学,却把自己的脖子给拍上了,而且不自知,还在一个劲儿的拍起来没完。
一见这乱糟糟的场面,常娥叹道:“都说搞艺术的疯狂,这话多没谱,你看他们比咱们疯狂多了,咱们吃散伙饭那会儿多文雅啊,一个哭的都没有。”
戚小沐也叹道:“学艺的是跟心灵对话,学医的是跟上帝私通,拿手术刀的爪子一抖就能让你去吻耶和华的脚底板,这些鸟人天使们可是‘玩命’的,再不济也是城隍庙里的小鬼,大小是尊神,从来都不能小觑。”
俩人对看一眼,耸耸肩,走到傅卉舒和史诗跟前,一人架住一个,把她们拖起来往外走,戚小沐刚拖着傅卉舒走了一步,脚就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杜松正蹲在地上念佛,他还以为自个儿是在椅子上坐着,停不住的自豪地念叨:“我不倒,我——我厉害!”
杜松都醉成不倒翁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舍这儿,戚小沐眼珠子一转,给曹沛如打了电话,曹沛如有车,请她过来接一接。
正逢周末,曹沛如没上班,过来接个人没问题,半个小时后她就到了,跟她同来的是曹子怡,她猜着戚小沐这边人多,她那辆雷克萨斯轿子盛不了,正好曹子怡在她家玩,正好曹子怡的车是大切诺基,她就跟曹子怡一块儿过来了。再说大切诺基这种车她还没大开过,开着妹妹的玩玩也不错。
几个人先聊了聊,又把傅卉舒史诗和杜松往车上拖,大切诺基足够大,盛下他们小意思。戚小沐揽着傅卉舒坐在后座上,说:“曹姐今天辛苦你啦,明天请你吃饭。”
曹沛如简约的说:“没空。”
“太不委婉了,你应该说谢谢不用。”
“跟你讲客气我怕折寿。”
曹子怡看看坐在副驾驶上耷拉着脑袋睡觉的杜松,问:“他们怎么都喝成这德行了?”
常娥把史诗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放好,说:“他们酒量都不大,沾酒就醉,散伙这种饭又不能不喝,没办法。”
曹子怡遗憾道:“我还从没吃过散伙饭。”
“你吃的散伙饭还少呀?你哪次恋爱不是吃顿饭就散伙的?”曹沛如调侃了堂妹一句。
“这又不能怪我,”曹子怡振振有词的讲道理:“都没感觉了不散伙还能硬拖着不成?大好的青春年华哪能拖来拖去呢!该散就散想分就分,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这才对得起青春!”
“到现在没点长性,过两年奔三了我看你还青春不青春!”曹沛如从后视镜里瞅傅卉舒和史诗一眼,说:“他们几个酒品还不错,不哭不闹的一点酒疯都没耍。卉舒和史诗有你们照顾,杜松怎么办?”
“杜松还真难办,”戚小沐一脸犯难:“他喝成这样不能往家里送,她妈要见了他这模样得把肝儿疼死,要不,曹姐,麻烦你照顾照顾他吧,你家挺大的,多放个人应该没问题。”
“你家也不小,我看还是把他往你家放吧。”
“我们都是女的,放个男的多不方便。”
“我不是女的?”
“你是女的可你方便呀!孤男寡女的多方便!想干嘛就干嘛,不怕别人偷看。”
“一点不差!”曹子怡敲着杜松的脑袋大笑:“姐,你跟这个小白脸还挺配的!你都光棍这么多年了,勾搭勾搭这个假大妞跟他搞搞算啦!”
“就是就是!”常娥连连点着头说:“还是子怡同志有远见!”
“你们这群屁孩子就没一个不欠打的!”把杜松扔到戚小沐那里确实不方便,曹沛如善心一发,就说:“让杜松在我那儿醒醒酒吧,我先把你们送回去,等杜松酒醒了再让他回家。”
“好人一生平安!”为表嘉奖,戚小沐拍了拍曹沛如的后脑勺。
曹子怡看着好玩,跟拍皮球似的也拍了拍曹沛如的后脑勺,曹沛如的脸立马黑了一片。
来到戚小沐她们的楼底下,曹沛如停下车,先把傅卉舒和史诗送上楼,然后载着杜松和曹子怡回了自己家。
把傅卉舒和史诗安放在沙发上躺着,戚小沐和常娥忙着找蜂蜜调蜂蜜水。可能是知道自个儿已经到家的缘故,老实了一路的傅卉舒和史诗跟商量好了似的,突然不老实了,俩人都抱着肚子在沙发上滚,沙发窄,一滚两滚的滚到了地上。没怎么喝过酒的人一下喝了这么多,胃很容易被酒精刺激到,在饭店里安静坐着还稍微好些,但是一上路一颠簸,那种难受劲简直跟下地狱没什么两样。她们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怎么滚都不舒服,越不舒服越滚,越滚越不舒服。
戚小沐和常娥把调好的蜂蜜水放到茶几上,扶起她们来,再把杯子往她们嘴边送,想让他们多少喝点。谁知水杯刚触到她们的嘴唇,史诗就一巴掌拍到了常娥的脑瓜上,叫:“再喝——喝,就吐了!”傅卉舒也一拳头砸到了戚小沐的鼻子上,嚷:“不喝,胃难受!不喝!”
常娥和戚小沐一个抱头一个捂鼻子的看对眼,常娥说:“她们以为这是酒,不喝怎么办?”
戚小沐带着哭音说:“我鼻子疼。”
“我头也疼,但是我问的是她们不喝蜂蜜水怎么办,没问你鼻子疼不疼。”
“我快疼死了,先容我缓缓劲,”缓了半分钟,觉着鼻子好受点了,戚小沐说:“蜂蜜水不急着喝,这会儿她们胃里肯定难受,要是能吐出来就好了。”
“把酒吐出来是能好受点,可是怎么才能让她们吐出来呢?”
“去洗手间,咱们帮她们抠嗓子眼吧。”
“好办法!”
事实证明,帮别人抠嗓子眼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戚小沐刚把手送到傅卉舒嘴边,手指头就被傅卉舒一嘴咬住了,戚小沐疼的嗷嗷叫:“妈呀妈呀妈——呀!快松嘴快松嘴亲姐姐亲姨亲妈亲大爷!”
常娥那边的情况也很悲惨,史诗也把她的手指头给咬住了,她怎么拽都拽不出来,也急也疼也吼的满脸大汗。
俩人非但没能让人家吐出来,反倒差点把玉指葬送,怎么想怎么气,戚小沐看看青里发紫牙印里渗着血的左手食指,恨得对准傅卉舒的屁股揍了两巴掌;常娥看看破了一层皮同样渗着血的右手食指,也恨得对准史诗的屁股揍了两巴掌。而后二人俩俩相望,常娥拼力搀着史诗站着往下望,戚小沐被傅卉舒压的蹲地上抬头望,晶亮的眼睛里都闪着晶亮的泪花,黯然神伤,楚楚动人。
傅卉舒和史诗彷佛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坏事,竟在戚小沐和常娥马上就要抱头痛哭之时,一先一后的吐了出来,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只是她们表达歉意的地点选择的不好,傅卉舒吐到了戚小沐身上,史诗吐到了常娥身上。常娥站着,史诗不过是吐了她一腿一脚;戚小沐可是蹲着,傅卉舒一想吐就扭身子弯腰,扒着她的肩吐了她一脸。
戚小沐傻了三秒,又急忙趴到水龙头底下冲脸,一边冲脸一边安慰自己:“干净的,干净的,我们家卉舒哪儿都是干净的!吃的干净,吐的干净,你他妈……干净!”
常娥抖抖脚,乐的嘎嘎笑:“跟卉舒一比史诗简直比观音菩萨还慈悲,看人家怎么就那么会找地方吐呢?知道脚丫子承受力强就吐我脚上,大善人!”
戚小沐苦着小脸说不出话来。
吐酒之后确实会感觉舒服一些,傅卉舒和史诗至少都不再打滚了,也能比较听话的任人摆布了。戚小沐和常娥让她们漱漱口,喂她们喝一点蜂蜜水,再把浴室打扫干净,接着又帮她们洗澡。常娥帮史诗洗澡的时候看着史诗胸前那对小不点怪可爱,那对小不点的确不大,但起伏还是有的,就像两个瓷实的茶壶盖。一个茶壶配一个盖,史诗身材偏瘦,这俩茶壶盖配到她身上其实挺雅观,要是太大了反而不好看。
常娥不由自主的伸手去非礼了一把,还给自己找借口:“我在帮你洗澡,可不是要占你便宜,你这点小东西有什么便宜可占?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么好玩呢!”史诗似乎意识到自己正在被非礼,胳膊一挥,手背冷不丁的甩到了常娥脸上。
“你大爷!”常娥抱着脸骂了一句。为报复史诗,她非礼的愈发厉害,除了三角地带那一点,其他地方基本上都被她非礼了一个遍,临了还亲了一口人家的嘴,这才得意的说:“跟老娘比你身材差远啦!干瘪的跟猴儿似的,有什么好摸的呀!”说着又摸了人家的茶壶盖一把。
常娥帮史诗洗完了澡,就该轮到戚小沐帮傅卉舒洗了,傅卉舒躺浴缸里抓着戚小沐的手不放,她很会抓,抓的正好是戚小沐刚刚挂了彩的左手食指,戚小沐再一次疼的呲牙咧嘴,疼得连眼睫毛都一根根往上竖起来了,拼了小命把手指头救出来,咬着牙发誓谁再让傅卉舒喝酒她灭谁九族。
她们俩相处,傅卉舒一直在扮演国家干部的角色,不是命令戚小沐干这就是吩咐戚小沐干那,这下她喝醉了,戚小沐总算有机会也当回干部了。她捏捏傅卉舒的鼻子,顶神气的训话:“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喝这么多,逞什么能呢!人家让你喝你就喝?也不掂掂自个儿多大分量!见天往猪鼻子里插大葱,装什么象呢!打小就爱装,长这么大还装,傻!你才是渣渣!渣渣!”
拿起澡巾,轻柔地为她擦拭身子,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戚小沐突然觉得她跟傅卉舒就像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我醉了有你伺候,你醉了有我伺候,嘴上可能会抱怨点什么,心里却无怨无悔的任劳任怨。
把她放到床上,帮她吹干头发,为她涂上护肤霜,在她的唇角轻轻吻一下,戚小沐抱起换下的脏衣服,重新回到了浴室。
食指破了一层皮,沾水就疼,不过该洗的衣服总得及时洗出来,否则留到明天一些污渍就不好洗了。
瞧,这就是过日子。她做着鬼脸对自己说。